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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找了一個月。

  找得奚晚香心如止水。她已經不去想堂嫂可能會在哪裡了,只是慣性一般,慢慢摸索過去,她一點兒也不敢放棄,興許堂嫂就在下個村莊出現了呢?

  月後,奚晚香還是回了台門鎮。她又怕堂嫂或許已經回了家,古代沒有通訊,想見一個人,只能千山萬水走過去。在走的時候,卻也把自己的情感錘鍊得愈發堅不可摧。

  回去的時候,恰逢台門鎮辦廟會,說是祭天祭時,保佑來年風調雨順。車夫說前面真熱鬧,可要去廟裡看看?奚晚香太陽穴突突的,覺得莫名一陣心悸。她累得不行,不論是身,還是心。她準備拒絕的。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就應下來。

  人人都聚在小廟周圍,香火裊娜,宣卷聲聲。奚晚香對這些興致缺缺,她信步繞到了廟後。後面有條小徑,快被荒糙掩蓋。

  盡頭似有光,皎皎溶溶,通向令人神往的地方。

  奚晚香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上去,半人高的荒糙割在手背,滑開一道道小口子,可她卻渾然不知。

  越來越熟悉。這地方她來過,奚晚香篤定,八歲那年廟會,和堂嫂一起。

  奚晚香終於停了下來,她站在浩浩湯湯的水邊,兩岸半人高的葦糙在風下倒伏一片,清揚的寒秋霜氣將她包圍,散亂的鬢髮掩了眼眸。

  她似乎看到堂嫂,就站在對岸的葦糙中間。婉約卻韌如蒲糙的身姿,她的髮髻依舊梳得整齊,耳邊珠墜兒搖搖晃晃,晶亮得如同她隱隱含笑的眼眸。

  「堂嫂……」晚香痴愣愣地輕喚,多久沒有念起這個詞眼了?它此刻帶著繾綣相思在口齒間纏繞,竟讓晚香鼻尖泛酸,視線模糊。

  衣袂翻飛,風又起了。

  她看到河對岸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兒朝著她微微笑了,眉梢彎彎,恍若八歲那年初見,竟如仙人驚鴻。

  野有蔓糙,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

  寫給你們。

  從偶然的一首歌到靈感,到一上午碼出大綱,一下午碼了前三章。這文終於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大概大家會覺得結尾突兀,或者倉促,或者沒有意想之中的圓滿。最後的一幕是開文的時候就寫好的,可以說兩人最後見面了,也可以說這一面只是晚香的幻覺。雖然下一章的番外兩人是長長久久開開車了,可我私心還是把結局卡在這裡。

  生命無常,每個人在洪流中不過一舟一粟。晚香和堂嫂如此,整個家族也是如此。晚香確實有本事可以指點天下,可又如何,到頭來還不如留在堂嫂身邊,雖然委曲求全,至少兩人相守。但如果放棄外面的一切,像清瑟一樣躲藏求全,也未必真能兩相安。

  感謝追到這章都沒有被虐得棄文的每個小天使,鞠躬~

  ☆、第111章 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明洪武年間,□□對福建以東琉球列島採取懷柔政策,賜其王室以尚姓,通商路,拓航線,並命福建沿海三十六姓移居琉球以傳授各行先進技術。

  「快看啊!前面就是琉球國了!我們終於到了!」

  不知是誰率先興奮地叫喊起來,聲響傳至內廂,沒多久,素色船縵被拉開,自船廂彎腰走出一個著深藍褙子的清瘦女子,長發挽成垂髻,用一根細寡的銀釵貫穿而過。

  「蔡大人……」寬闊甲板上吵吵嚷嚷的人群即刻安靜下來,自動為其分出條fèng。

  被稱作蔡大人的女子微揚起頭,側臉輪廓分明,有著閩南女子獨有的柔美婉約,卻又透著獨特的淡泊之氣。

  蔡珺掃了一周,抬腳跨上高高的甲板,海風很大,深藍之下淺水色褶裙翻動,與闊然碧海相應,恍若仙人隔世。她扶欄望向前方雲霧間的小島,揚眉道:「放信號示意,準備靠岸。前兩日暴雨耽擱了不少時光,琉球世子應已在謝恩亭附近候著了。」

  說完,蔡珺正準備轉身回船艙,誰料東邊海域隱隱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眾人被這呼救聲引得情不自禁望去,只見海面平平,竟什麼都沒有,聽著那聲音不免有些滲人。

  蔡珺不以為意淡淡道:「琉球語的呼救罷了,今日海風大,才將其聲帶來,實際隔得遠呢。」

  「大人,我們要不要救她……」邊上膽大的上來問道。

  蔡珺搖頭:「不必。」

  話音剛落,船廂內又大步走出個華衣錦服的男子,嘖嘖笑道:「妹妹還是如此無情!我們這會子是來拯救琉球國的子民的,這遇難的姑娘當然得救了!」

  蔡珺蹙了蹙眉,正想說些什麼,東面海上終於出現半截人影,遠遠只見其趴在塊破碎的木板上形容狼狽。

  那琉球姑娘似乎也看到眾人,忙招手:「快救救我!」

  蔡珺一頓,小聲自言自語:「會漢語……罷了,你要救便救,耽誤了時候我不負責。」說完,瞥一眼海面上那隨波逐流的姑娘,頭也不回地進了艙。

  廂門叩響,隨後被拉開。

  「如何?可救回來了?」蔡珺背門而坐,側頭問道。

  「你……你好。」一個脆生生的女聲試探著響起,「那個……蔡大哥說你這有乾淨的衣服,所以叫我過來找你。」

  蔡珺輕輕晃著的酒杯一停,這個哥哥真是親生的,就喜歡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攬下來,然後一股腦兒推給自己。

  蔡珺無奈地起身,徑直走到櫃邊,從中取出一疊衣物,又拿了塊干毛巾,這才轉身,只見門口立著個玲瓏的女子,一身平淡無奇的漁民打扮,衣袖還撕破了不少口子,鬢髮更是濕噠噠地貼在面頰,衣服還在不住地往下淌水,腳下已然聚了個水窪。只是雖說這姑娘狼狽不堪,眼眸卻是出奇地透亮,靈光畢露,嵌在秀氣的臉上,竟叫人心神豁然。

  被蔡珺波瀾不驚的眼睛盯得發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剛想開口,卻一連打了三個噴嚏,尷尬道:「不好意思,在水裡泡了半天……」

  「無妨,擦乾身子後換上衣服,下去叫陳叔煮上薑茶,喝了便沒事了。」蔡珺收回眼神,平靜道。

  換上蔡珺的衣服,姑娘極高興地從蔡珺臥室蹦噠出來,看著自己身上豆綠的衫子,笑著說:「我們這裡從來沒有這麼好看的顏色,摸著好舒服!對了,我聽他們都叫你蔡大人,可女子卻如何能當官呢?」

  蔡珺抬眼,姑娘原本還興高采烈的模樣登時又有些拘謹。

  蔡珺抿唇笑道:「亮色果真合適,可惜我這沒有什麼紅粉或繡花的。」

  「真的嗎?」姑娘聽蔡珺夸自己,毫不吝嗇地笑成了朵花,亮亮的眸子彎成月牙,大方地坐到蔡珺對面,略一遲疑,道「你笑起來真好看!為何總板個臉呢?我叫朝元,你呢?」

  蔡珺點點頭,沒回答:「馬上便靠岸了,靠岸後就快回家,想必你爹娘定然著急極了。」

  「你是覺得我們不會再見了是嗎?」朝元盯著蔡珺的眼睛,認真地直言。

  「你這丫頭倒有趣,琉球人皆如此嗎?」蔡珺微笑道。

  朝元抓抓腦袋:「我只知道若一句話都得轉個彎,那活著多累,人生一世,若連喜歡的不喜歡的都不能自己定奪豈不可悲極了。」

  蔡珺沒有說話,須臾,艙外傳來陣陣歡呼,敲鑼打鼓喧譁聲,想必是船靠岸了,蔡珺起身負手邊走邊說:「快回家罷。」

  朝元衝著蔡珺的背影狡黠一笑,小聲道:「後會有期,蔡大人。」

  與收到信號前來迎接的琉球世子成功會面之後,一行百來人便跟隨世子一同前往不遠處縣城的驛站。

  「哎,妹妹,剛剛那救上來的姑娘呢?」蔡淄拿胳膊肘捅了捅蔡珺,小聲問道。

  蔡珺怔了怔,的確一下船就再沒見過朝元:「走了吧。」那雙不染俗塵的眸子在腦中揮之不去,不知為何,蔡珺竟有些失落。

  第二日清晨,蔡珺便與蔡淄幾人馭車輦入了琉球都城。

  琉球乃島國,主島加上一串周邊附屬列島。都城不大,這些年漢化,其模樣與福建已無兩樣,只多了些東瀛的味道,大街上許多裝扮艷麗的姑娘,著曳地飄逸的漢服,或束腰寬袖的和服,皆燦燦若桃夭。

  至南宮門口,因蔡珺為女子,且並未有切實的官號,因此其將蔡淄及一行代表隨從送入宮後,便獨自立於櫻花樹下等候。

  「看啊,這就是福建那個大名鼎鼎的蔡大人!」守門的護衛並不知蔡珺聽得懂琉球語,便指著蔡珺,竊竊私語起來。

  「竟是個女人!生得如此好看!」

  「可別看是個女人,據說她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本事大著呢。明朝不承認女官,她就只好幫她哥哥蔡巡撫做事,那蔡巡撫壓根不管事,全靠這女人當家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此這蔡大人就這麼叫開了。」

  「有這麼玄乎?」護衛掐著山羊鬍將信將疑,「哎,不說了,前幾天榮子公主又溜出宮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害得上一班人個個挨打,也不知這小公主哪兒去了……」

  「三月後就要和大明朝和親,榮子公主也真是膽大,回來必然要被責罰了……」

  默默聽著兩個護衛拄著刀柄嘮嗑,蔡珺有些頭疼,也沒甚興致瞧瞧頭頂開得旺盛的櫻花,拂袖便進了馬車。

  三日後,會晤結束,蔡淄載了個缽滿盆滿,樂呵呵地接受琉球對大明朝的「敬意」,與蔡珺一同前往來時的縣城。

  入潼縣為連接琉球與大明的關口,且為最南,因而其櫻花開得最盛,同時商業繁榮,雖不及福建,卻也摩肩接踵,人聲熙攘。

  三十六姓已在琉球各縣安頓下來,兩人要做的只是需確保一切妥當,當然蔡淄如此風流之人必然要趁著春光好好賞一番美景美人,於是本該半月後離開的行程被其該至一月後。

  「兩位大人光臨寒舍,著實令我們十分榮幸。」入潼縣令操著並不熟練的漢語滿臉笑容道。

  蔡珺在蔡淄身邊坐下來:「哪裡哪裡,縣令客氣。」

  自從一進門,蔡珺便覺渾身不舒服,似是被人窺視一般,這會子一抬頭竟撞上一雙清澈如溪的眸子——朝元躲在暗色幔子之後,見被蔡珺發覺,面上有些赧色,又極快掩飾過去,眨眨眼,沖蔡珺展顏一笑,露出顆不甚明顯的虎牙。

  「咳,來人,還不看茶!」縣令沒發覺異樣,沒見過這架勢,有些不知所措。

  丫鬟從幔下垂頭而過,朝元伸手攔了她,接過托盤,自堂下挪步而出。

  「蔡大人,我們又見面了。」朝元替蔡珺斟滿清茶,笑意盈盈地望著蔡珺,輕聲道。

  「喲,這不是那日被救下來的那丫頭嗎!」蔡淄恍然,「縣令,這姑娘是……」

  「這……」縣令臉上跟開了染坊似的,又是震愕又是尷尬,繼而陷入苦惱和慌亂,精彩得很。

  朝元不急不慢又替蔡淄滿上茶水,才轉頭望著縣令,笑著說:「我是縣令的女兒朝元,那日令兩位大人見笑了。」

  「對……對對,是……是我女兒。」縣令如釋重負地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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