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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難回去了,她深刻意識到這點,她也有點害怕,她這算是奪舍嗎?如果被人看出來會怎麼辦?可連她師父都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別人還能看得出來嗎?

  又或者……也許他察覺到了,只是覺得無所謂,所以不說?

  這是很有可能的,宿修寧那樣的人,在不握著劍的時候,是個過於淡泊的人,他在意的東西很少,他可能根本不在乎他的徒弟身體裡住的是什麼靈魂,又發生過什麼事,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修煉,他可能永遠不會提及這些話題。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陸沉音倏地站起來,她心跳快得厲害,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正殿門外。

  天色漸晚,落日的餘暉披在她身上,她身白色衣裙都被染成了金紅色。

  她氣喘吁吁地望著眼前這扇門,似乎只要打開它,切秘密就會被揭開,這世上就會真的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誰,但門就在眼前,手都已經抬起來了,她卻始終沒有勇氣真的推開。

  最後陸沉音還是放下了手。她轉身想走,但門在她離開之前自己打開了。

  她下意識望進去,偌大的窗前,太微劍懸在劍架上,宿修寧脊背挺直的盤膝而坐,側身對著門口。他面前有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只琉璃蓮燈。

  他拿起蓮燈,琉璃的材質映襯著他越發剔透皙秀的手,他頭也不抬道:「何事。」

  陸沉音慢慢轉回身,面對著門口,微微啟唇,卻發不出聲音。

  沒得到她的回答,宿修寧抬眸望了過來,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光線昏暗了剎那,房間裡的明珠亮起光芒,照耀著他和光同塵波瀾不驚的臉。

  「過來。」他再次開口,隨意地看了眼身側的位置。

  陸沉音咬了咬下唇,慢吞吞走過去,在他身側坐下。

  她皺著眉頭,表情嚴肅,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緊張拘謹。

  宿修寧握著蓮燈,慢條斯理道:「你來得正好,為師正要為你點盞心血魂燈,需要你三滴心頭血。」

  陸沉音愣了愣,大宗門會為親傳弟子點魂燈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似乎是由掌門來點,存放在專門供奉魂燈的地方。而且這個點魂燈……「魂」這個字讓陸沉音越發心情複雜起來。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忍。」

  宿修寧將魂燈放到靠近陸沉音的位置,流雲般的廣袖隨著他抬手的動作滑落下去,他的手臂纖長潔白,肌肉薄而漂亮,陸沉音只看了眼就轉開了視線。

  在宿修寧開始為她取心頭血之前,陸沉音終於鼓起勇氣,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師父,你是不是知道,其實我根本不是『我』……」

  她都不用說完話,宿修寧就回答了她。

  「你在擔心這個?我的確知道。」

  他看著她,眼神沒有絲變化,平靜的神色讓陸沉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那你……」她想問那你為什麼都不說,但她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他為什麼不說,所以也沒必要真的去問。

  她瞬不瞬地盯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倒映出他出塵絕艷的模樣。

  宿修寧就讓她這麼看了會,才再次開口道:「這不重要。我看見你的第眼,你就已經是你了。我肯收你為徒,也是因為你,而不是因為『她』。既來之則安之,天下萬物皆有命數,你實在不必因此苦惱。」

  他的嗓音清冷,帶這些深秋般的涼意,但陸沉音聽完卻有種溫暖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陸沉音垂下眼,揪著裙擺道,「只有師父知道這件事嗎?掌門師伯是不是也……」

  「他還不知道。」宿修寧淡淡道,「他也不必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你不必擔心,以後都不會有人看出來。」

  陸沉音慢慢吐了口氣,她忍不住細細打量和她坐得那樣近的人,他自始至終都沒變過神情,她忽然想起他修得是太上忘情,那什麼是太上忘情?

  她記得剛剛看過的玉簡里有提到過,太上忘情不是無情,而是把它放到好像忘了的層次。因「忘情」而至公,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有這樣的道心在,的確適合修無情之劍。

  這無情劍道,也不是字面上那般直白淺薄的無情無義,而是無欲無求,無凡塵俗世之情,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劍心通明,公正明斷,不為任何不必要的感情污濁手的劍,下手時只看對錯,不論親疏。

  她好像有些理解自己之前為什麼總覺得宿修寧像尊神像了。

  神像是沒有情緒的,它最是客觀,人可以接近神像,神像也會看著人,偶爾可能還會聆聽你的祈禱,滿足你的願望,但你永遠無法勾起神像的情緒波動。

  他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他不是難以接近,而是接近也沒有用。

  她好像有些理解成了魔尊的玄玉道君是什麼心情了。

  喜歡上這樣個人,輩子都看不到希望,到了最後,已經不奢望於看見他為兒女情長動心了,只希望能看到他絲半點的情緒波動就好,所以她想到了毀掉他的師門。

  無意識地嘆了口氣,陸沉音聽到自己的嘆息聲才發現自己好像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了,這麼長時間視線直定在宿修寧身上,這實在太失禮。

  她立刻挺直了脊背,收回視線恭順道:「我明白了,多謝師父。」

  他已經對她的道謝習以為常了,也不在意,只說:「我要取你的心頭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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