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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玄靈道君不同,樹下脊背挺直而坐的男人頭墨發如瀑,束髮的玉冠間別著冷梅玉簪,玉極致的白與發極致的黑映襯交疊,遠遠瞧著便有種孤高沉靜的美。
他正背對著她坐在崖邊撫琴,琴聲錚鳴,髮絲紛飛,哪怕還未真的飛升成仙,哪怕只是瞧見個背影,也依然讓陸沉音產生了種堅定的念頭——若天上真的有神仙,便該是他這個樣子。
陸沉音來之前,經歷了無數同門的頭腦轟炸,滿腦子都是那句「師徒戀不會有好結果」。她的心情從最開始的不以為然緩緩轉變成逆反好奇,可真到了這裡,所有心緒又都因為他的琴音回歸平靜。
琴聲忽然斷,空靈純粹冰冷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股難以言喻的威壓,迫得陸沉音不得不跪在地上,手腳不聽使喚地行了個標準的拜師禮。
「既然來了,早該跪下。」
彈琴的人慢慢站起,姿態瀟灑優雅,風度斐然,清美俊朗。
他應該是朝她走來了,陸沉音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她倒很想看看他的正臉,可惜她正「被迫」行拜師禮。
額頭緊貼著玉石地面,冰冷的溫度清醒著她的腦子,她深吸口氣,認認真真道:「陸沉音拜見玄塵道君。」
上首沒有回應,陸沉音很快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她遲疑了下,沒立刻直起身,只是稍稍抬了點頭,看見了玄塵道君纖塵不染的衣袂。
風吹得他衣袂翻飛,她跪得離他近,那衣角拂過了她的臉,柔軟微涼的觸感像春日的泉水,帶著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
她愣了愣,偏頭躲開了些,視線因此落在他輕紗衣袂下不染塵埃的雲履上。
他的切都乾淨得要命,陸沉音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胡思亂想——這就是修仙的好處吧,穿白色都不怕髒啊。
忽然之間,手無意識地抬了起來,人也直起了身,陸沉音猝不及防地接過了杯茶,腦子還沒反應,雙手已經端起茶杯,高高舉過頭頂。
陸沉音再遲鈍也明白她現在該做什麼了,更何況她點都不遲鈍。
可以拜入玄塵道君門下,做他的首席大弟子,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砸在她身上她做夢都是笑醒的。如今行拜師禮,還要師父步步來教,她怕是膨脹了。
神思清明起來,陸沉音不再需要無形「指導」,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將茶杯舉得更高點,字字珍重道:「師父喝茶。」
玄塵道君沒說話,但她手輕,他接過了茶杯。
須臾之後,她聽見他再次開口,卻只是惜字如金地「嗯」了聲。
陸沉音尋思著現在時機差不多了,於是抬起頭,去看看她今後要朝夕相處的師父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做好了看見和玄靈道君或者四雲長老們差不多的模樣,但當她真的看見了玄塵道君之後,又覺得任何言語用來形容他都是蒼白的。
修長的眉,星河般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子,極薄的唇,構成他臉龐的每道線條都是完美的,可你看到他第眼,最先注意到的卻不是他卓然超凡的相貌,而是他無拘無束,有條理又矜貴雋逸的氣質。
青玄峰頂上,流雲飛霰,落葉白如雪片,簌簌掉落在眼前。
陸沉音感覺有片白色的葉子落在了她眼睛上,她視線模糊起來,不自覺眨了眨眼,還不等她自己抬手拂開它,便有道柔和的風為她吹走了落葉。
她眼前重新清晰起來,她跪在那裡,看見她名副其實配得上仙姿玉色這四個字的師父轉過了身,白袍廣袖,步履平穩道:「跟我來。」
第五章
陸沉音走在她新上任的師父身後,看著他在前面帶路。
行動間,他曳地的白袍衣袂雅致飄逸,明明看起來那麼冷酷的個人,卻在只額頭翠藍色的鳥兒朝他飛過來的時候,堪稱溫柔地抬手接住了它。
陸沉音腳步停了下來,因為師父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的手指很漂亮,長而白皙,色如美玉,骨節分明,微微曲起讓鳥兒站在手指上時,鳥兒低下頭,用尖尖的喙輕輕啄了啄他的手。
陸沉音忍不住吸了口氣,雖說那隻鳥啄的力道很小很小,看著只是想親昵,但師父生了那樣雙好看的手,總覺得不該讓只鳥隨隨便便去啄。
不過宿修寧本人對此毫不在意,他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用另只手摸了摸鳥兒的頭,然後便微微抬高手放走了它。
望著鳥兒振翅高飛快活鳴叫的樣子,陸沉音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有點嫉妒是怎麼回事。
飛快瞄了眼宿修寧重新掩在白色廣袖裡的手,陸沉音吐出口濁氣,跟上了再次邁開步子的師父。
他們走回了陸沉音剛來時見到的那座宮殿,宮殿正門上方懸掛著匾額,匾額上卻是空的,個字都沒有。陸沉音微微凝眸,回過神來加快腳步追上快要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師父。
哪怕宿修寧沒有像玄靈道君那樣步千里,只是用正常走路的速度走路,可他足足比陸沉音高了個頭,腿比她不知道長多少,他正常走路的速度,她都有些跟不上,更別說她還走了會兒神。
好不容易追上了宿修寧,便看見他停在了扇精緻的白色格窗門外,他微微側頭,兩人自見面後第二次視線對上,陸沉音雙手不自覺背到身後,緊緊交握在起。
「以後你住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