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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辯的不亦樂乎,還真有不少學子命家中下人去周記試探。

  柳明修看著這西南最繁華的州府,也是學子最多的州府余華,竟然為了一個布莊的生意手段而吵成了這樣,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

  該說他們太閒了嗎?

  但這場辯論讓周記名聲大噪,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周記“真不二價”的牌子算是徹底響了!夏君妍以無比強硬的姿態讓周記全部掌柜和夥計按下了擔保手印,如今所有的目光都在周記,周記的布莊質量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真不二價,一旦這塊牌子真的讓周記做成了,周記的地位哪怕是十個皇商前來都不會動搖!同樣反過來,一旦無法確定這塊牌子的布莊,多多少少都會受到質疑,因為——二價不真!

  望著周記門前的喧譁,柳明修心中湧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之感。他本以為西南布莊會用降價的方式或者是聯合染坊切斷柳家的供布渠道來與柳家競爭。而這幾乎是生意場上打壓對手的所有手段,夏君妍竟然……

  她竟然鼓動了書院!!

  讀書人和商人,這兩種本該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階層,卻因為一個“誠”字扯在一起了。

  書院的作用除了教育學子,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社會責任——教化民眾。這也是古之君子所倡導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而“達”與“窮”不僅是金錢,也有精神上的意思。

  一場因普通布莊而起的爭議讓書院參與了進來。而當書院幾番討論後,夫子們也讓學子將所收穫的心得整理再向普通小民傳授。

  雲安鎮因有商會之便,立刻組織了眾掌柜去聽了青雲書院的講學。

  “士大夫們不相信商人真的會以誠待人,因為追求利益永遠都是商人們的天性。哪怕是真不二價的理念是由當時的大商人夏君妍女士首次提出並帶入了布莊行業,士大夫們也沒有放下他們的懷疑。所以他們選擇了監督,由士大夫階層監督商人們是否真的遵守了他們的承諾。而正是這樣的舉措,讓兩個階層意外的緊密聯繫在了一起。以至於後來余華府出身的士大夫可以驕傲的說‘全天下都說無jian不商,唯余華商人並非如此!’”

  後世將這次書院的“大辯論”稱作古典商業變革的前奏曲。而煽動了這場變革的夏蝴蝶正坐在書院的末席,津津有味的聽著各路學子的演說。

  “你從一開始就料到了?”姜小蓮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夏君妍誠實的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製造了契機,儘可能的去創造機會和運氣,能走到這一步我也沒想到。”

  “不過這下柳家該不好過了。”姜小蓮聽了這麼多場的辯論下來,也琢磨出了一些心得。這些讀書人認為只要余華的商人能夠做到以誠為本,讓名聲好起來,說不定他們余華也能出一兩個皇商呢。

  這就是本土情懷了,是柳家這個外來戶所沒有的優勢。

  柳明修也來到了書院,卻頻頻回望。那個坐在最遠處那個角落裡的人,臉上露出舒心的笑意,無比專注的聽著學子之間的辯論。

  這次是他輸了……

  輸得心服口服!這樣的女人娶到柳家來,到真不錯。

  “掌柜的,你看——”姜小蓮敏銳的發現了柳明修的目光向她們這邊看來,不由輕輕扯了扯夏君妍的衣袖,“他想做什麼?”笑的那麼……那麼好看。

  夏君妍回了一個微笑過去,輕輕動著嘴皮:“管他想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第一二九章偷聽

  回到府後,柳明修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這書院會突然攙和到布莊生意里來。讀書人都清高,哪怕見著jian商,通常也都是說一兩句,如此大規模的辯論實在不是書院的風格。比起商人,他們更喜歡關心一下普通小民,村中老農這樣的人群。

  “這事是雲安縣上的青雲書院挑起來的。”回話的管事道,“那裡的山長姓陳,是當地的世家大姓。這位陳山長以前做過州府督學,按理說是個十成十的清流,小的也想不透他為什麼會和布莊攪合在一起。”

  一掌柜道:“據說陳山長的夫人與夏君妍有幾分交情。陳夫人辦了個女學,還讓夏君妍去當了先生。估計是念著幾分香火情,幫了她一個忙。只是咱們現在有些棘手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望著柳明修等著他拿主意。柳明修自己還蒙著呢,擺了擺手,讓他們先下去了。

  而夏君妍則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感謝古代交通不便所帶來的一次“優勢”。

  “我將之前咱們商量的那番話與陳夫子說了。”周大老爺也終於風塵僕僕的從雲安回到州府,此刻道,“陳夫子雖沒說什麼,不過當時屋裡還有一位書院講學,那位老先生說話倒有幾分意思。”

  因柳家是皇商,所以夏君妍對柳家的警惕值一向都是拉到了最滿格,凡是都以最壞的打算來應對。

  “江南那邊都自詡為正統的讀書人,而京里的那些個京官也素來將咱們西南的讀書人稱作蠻夷之後。以前也就算了,如今不過只是一皇商都敢打上門來,咱們若不還擊,以後還不是得讓他們蹬鼻子上臉了?!”那位老先生如是道。

  如果柳明修選修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話他大約就能明白為何最近書院的學子們像打了雞血一樣。——當外部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的時候,內部矛盾就轉成次要矛盾。他柳明修就是那個外部矛盾……

  而又由於通信不便,余華的士大夫也無法在第一時間聯繫到京城與江南二處,於是本土情懷上升,先把這個外來戶趕出去再說!他們西南余華官場可不是軟柿子!

  一位布莊的小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接下來的連鎖反應讓人始料不及。有時候當人的位置越高,得到的消息的時間也許會越晚。莫成原本一直等著柳明修勝利的好消息,可如今卻等到了幾封告急密信,而下面的各處商人還有學子們早都吵成一鍋粥了。

  “兩江的瓷器素來走漕運,今年運往西南那邊的卻說要定個價,說什麼布莊都能定價,為什麼瓷器不行……”

  莫成聽著內衛的報告,腦袋裡嗡嗡作響。

  “眼下鬧得並不大,大家也都只是暫時聽了風聲便多問了幾句。只是屬下覺得,防微杜漸。萬一這布莊真的把價都訂下來了……”那內衛也不是個商人,對其中的彎彎繞繞並不是十分明白,畢竟他純屬是為了替朝廷盯著漕運那幫人才注意到的這些事,“也有人說小本小利的講個價倒是正常,那些個大鋪子的面上一個價暗中一個價的,是不是有些……不厚道?這些商人扯皮,弄得今年漕運也有些困難。”

  設想一下,一艘在兩江裝滿了瓷器的漕運貨船運到西南碼頭準備卸貨,結果西南這邊的人說:我們買了這麼一大宗的貨物您是不是給定個實價給我們呢?現在定不下來,以後定一個成不?

  兩江的商人就不干啦,憑什麼啊,我們這兒可沒這規矩!這船貨你們已經買了,定金都付了,難道想反悔?

  於是雙方扯皮,這貨就占著一艘或者好幾艘漕運貨船。那漕運的人和船老大肯定不幹了:你們二位能快些卸貨麼,咱們漕運還有其他貨要裝船運走啊……

  如果只是商人們之間打嘴皮官司,莫成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書院的愣頭青們也攙和了進來,說什麼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商人也要有規矩才行!只收他們商稅是遠遠不夠的,朝廷說小貨郎們不好管,行,這一頭咱們先放著,能把各路皇商們先管管麼?

  幾乎歷朝的當權者都沒有真正的去正視商人這個群體,因為他們認為商人不過是一個存儲罐,暫時將國家的銀錢存起來罷了,大家看到的是商人的貨物都在朝廷的管轄範圍之內,等朝廷需要用的時候將罐子打碎或者倒一倒就能拿到錢。

  而他們卻不知道,商人創造的價值並不是在所謂的“販賣貨品”上,而是在“流通”這樣一個無形的動作中。因為商人們南來北往,將一地方的貨運到另一個地方,而真正的價值,便在他們行走的路上漸漸產生了。

  現在,這樣的輕視已經讓不少人吃了個暗虧。

  莫成揉著額頭,眼下事情雖不大但牽扯到了書院,就必須寫摺子給皇上。

  夏君妍沒想到初春的西南竟然會如此熱鬧,西南商人自己吵就算了,竟然連兩江和漕運都牽扯了進來。

  “真沒想到……”看著商會內送來的資料,不由嘆道,“漕運的人就是狠!”因為商人扯皮,漕運仗著自己背後是官府撐腰,偷偷將一部分貨給扔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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