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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天。都是些女流前去,應該也是衝著陳夫人的面子。”孫掌柜原本也不會對這種女子之事上心,奈何夏君妍之前把周記坑的實在是慘,孫掌柜可不敢在小看她。
“在這種時候她講什麼學?”
比起李春娥的盲目自大,周大老爺自然小心的多。周記和夏記第一次交手,竟然是周記輸的一塌糊塗,從這一點來看,他就應該明白現在他的對手恐怕比那些做了幾十年的老掌柜還要難纏。這世上從來不缺奇女子,擱前始皇帝那會兒,中原最大的商人是一位寡婦!當初始皇帝收天下兵,唯獨這位寡婦在始皇帝的默許下還擁有自己護衛,以此來保護她的商隊。寡婦巴清去世後,始皇帝還為她築了一座懷清台,以此來表彰這位巴清對朝廷的貢獻。
周大老爺雖然沒走科舉仕途,但看的書也不少,所聽所聞也比旁人要多得多。巴清的故事或許許多人不知道,但凡是在生意場中浸yín多年的老手或多或少都聽過。有人說這不過是個傳奇,那會兒根本沒這個人,但周大老爺卻覺得就算史書上寫的有些誇張,但生意場中如巴清這樣的女子肯定是有的。
眼前,他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位小巴清。
孫掌柜小聲道:“拙荊今天也去了女學,我估摸著到了晌午應該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去問問她。”
周大老爺點點頭。又將有入有周記股的布莊掌柜挨個叫來詢問最近的生意情況,確認沒有任何紕漏後,這才略略鬆口氣。
他的策略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要沒有布,任憑夏君妍那邊繡娘的手藝再巧,也沒法子開張了。
女學中,陳夫人早早的坐在了一個視野好的位置。陳夫子可憐巴巴的望著她,依舊站在上次的那個石門後,努力豎著耳朵聽學堂內的動靜。
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輕笑,陳夫子心裡痒痒的,趁著沒什麼人注意,悄悄探出個腦袋望夏君妍那邊瞧去,原來今天夏君妍帶來好幾副滑稽的人物畫像來。
只聽夏君妍緩緩道:“律者,訓銓,訓法也。古語云若無規矩,不成方圓……是謂刑罰不可弛於國,笞捶不得廢於家……”
這丫頭竟然再講律法!!
陳夫子的眼睛都瞪圓了,腳下一個不穩,差點直接摔到!
“在這裡我想問幾個問題,看各位娘子並小姐們是否清楚。若有騙子來訛詐大家的錢財,扭送官府後,除了原本被訛的錢財外,這騙子還應賠償多少銀錢?”
諸娘子小姐們皆有些好奇的相互看看,有些拿不準夏君妍這個問題的意思。
夏君妍又道:“村中吃水緊張,村東頭的將村西頭的菜地給毀了,又打傷了村西頭的人,鬧到衙門去後,除了案律打板子外,還要做些什麼賠償?”
“家裡老人先去,兄弟分家時按律應當是個什麼章程。”
“各位娘子家中亦有奴僕,如果遇到那黑了良心的人牙子將騙來的丫頭來發賣,娘子家裡應該如何應對?”
不同的問題,夏君妍配了不同的插畫。問一個翻一頁,娘子們聽著頗有意思。起先陳夫子還驚訝,朝廷的律例豈是兒戲,連書院那邊這門課都是重中之重來。可如今聽到夏君妍說的竟然都是一些平常雞毛蒜皮的小事,陳夫子頓時緩了口氣。但當他再掃一眼學堂內的那些娘子們時,顯然這幾個問題與她們的生活緊密相連,一個個都認真的看著台上的夏君妍。
這年頭不讓打官司不讓請訟師,但從未禁止過書院去講律法。但這也只限於書院,在女學講律法,說說出去不僅是天方夜譚更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一介女流也要學這些?!真是笑話!
可夏君妍講了,不僅講了,她還舉例子了!還都是和大家息息相關的,什麼家中買賣奴僕問題,村中鬥毆紛爭問題,最後她還特地講明了關於戶律中的女子嫁妝的問題。
這些處於後宅的娘子小姐們,起先還覺得說嫁妝這種事有些害羞。但到底這是關係到她們一輩子的大事,見夏君妍神色坦蕩,且女學裡也沒有男子,一個個的又專心聽了起來。
哪怕是她們一輩子都用不上今天所聽的知識,但知道了比不知道,心裡要更踏實些。今天的講學中並沒有設下都講,夏君妍直接眾人提出自己想知道的地方或者聽不懂的地方。娘子們從未覺得時辰過得如此之快,只感覺還沒聽多久,竟已經到了巳時末(11點)。
直到司會娘子走出來擊響雲板後,還有娘子不舍的離開。
孫掌柜在家裡焦急的等待著,心道依著時辰自家婆娘早該回了。他是特地交過了自家娘子一定要仔細聽夏君妍今兒到底講了什麼,以及女學裡到底來了什麼人。
結果這都快午時了,孫娘子還未歸家。孫掌柜急的恨不得直接去女學捉人,又在屋裡坐了一刻鐘,總算是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了。
不等他問話,孫娘子一臉興奮的對他道:“你可不知道,那位夏先生可真是有個學問的!”
夏……先……生……
早上自家婆娘還是稱呼夏君妍為那個商家女,現在就變成先生了。
孫掌柜默默的別過頭,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第八十六章幫忙
在周記布莊的強勢封鎖下,從八月中旬到八月末,整整十五天,夏記沒有拿到一匹新布!眼看著庫存布匹越來越少,小玉等人只能幹著急。這些布料只夠裁萬府三少奶奶的衣裙,剩下的便只是一些碎布料了。
“八月十九時,我去了石崗村那邊的染布坊。一聽是我們夏記要布匹,要不說正好沒了,要麼就是還沒染好。”小玉嘆道,“我外祖還住在那邊,要不是舅舅帶我找過去,說不定連門都不讓進。他們掌柜倒也算是個實心人,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私下裡對我說至少在這兩府七縣內,咱們還是不要做布料生意了,否則也是竹籃打水,白費功夫。”
“周記欺人太甚!”錢貴氣的拍了桌子,“周大老爺那麼大個東家,心眼竟然這么小!況且這件事歸根結底還不是他自己的婆娘惹出來的,憑什麼最後是咱們倒霉啊!”
這時姜小蓮突然道:“要不咱們找幾個生臉孔去買布?只要不說是夏記就好啦。”
小玉搖搖頭:“周記放了話,所有染布坊的布料只供周記和他指定的布莊。倒是也有一些小作坊,但那些布的質量太差,咱們也用不上啊。”
有些名氣的染布坊並不多,小玉在這上面是下過功夫的。雲安鎮附近的只有三家染布坊,而其中只有一家的布才算得上是精品,其他兩家的布能入鎮上娘子的眼,但例如萬府這樣的財主府里也都是看不上的。下面村裡的一些作坊提供布多是農婦們穿的,和秀衣閣的定位不相符。若想脫離周記的勢力,那就必須套上馬車,走上三天三夜去外地的染布坊了,可這樣一來,成本太高,秀衣閣也撐不住。
一直到隔壁桌旁的夏君妍將帳本看完後,小玉幾人依舊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倒是一直守在隔壁食鋪的何大牛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見到夏君妍後規矩行了一禮,說道:“趙家娘子想見掌柜的,說是有要事相商,讓我過來問問掌柜的是否有空。”
夏君妍見秀衣閣這邊還是老問題,便乾脆合上了帳本,說道:“我去看看。”
和鎮上許多其他娘子一樣,趙家娘子一開始並不喜歡夏君妍這個人,總覺得這村姑不安分又太要強,畢竟女子還是以嫻靜為美。而夏君妍的個性太過鮮明,給人有一種不舒服的侵略感。
本以為這村姑在鎮上待不了幾日就會被趕回鄉下,誰料她的夏記生意竟然越做越大,夏君妍不僅沒有消沉下去,反而越來越活躍了。漸漸的,眾人也就習慣了雲安鎮上有這麼個潑辣的女掌柜存在。有時候還覺得有這麼個人也挺好的,至少因為夏君妍的到來,這鎮上的新鮮事也多了不少,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小玩意也多了一些。
可誰也沒想到這位不斷活躍的女掌柜,竟然活躍到了女學中!鎮上的娘子們各個都大吃一驚,如果說以前提到夏君妍都是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就算她為眾人帶來了許多新奇事物,但終歸是游離在主流圈子之外,而現在……
“夏先生,我現在來可沒打擾到您的正事吧。”趙家娘子送上了一盒小點心當見面禮。
夏君妍請她去後院的廳堂小坐,笑道:“我這兒前后里外都有夥計忙,我每天也就是走走看看,正閒著呢。娘子一路走來可是曬著了,雖然比不得夏天,但秋老虎可厲害著呢。”
趙家娘子又陪著說了會兒閒話,這才轉而說道正事。
“夏先生貴人事忙,依著平常我也不敢來叨擾。只是眼下有一事實在是急了,家裡的老媽子也都大字不是的幾個,實在不知該找誰商量。想著夏先生學問好,便想來請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