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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千算萬算,她們還是算漏了一點。——對於名聲,夏君妍從不在意,再糟糕又如何,她又不是和那些閨閣的小姐們打交道。

  夏君妍坐在書桌前,看著陳夫人送給她的書和字帖,心情頗為複雜。陳夫人是這個時代里少有的心中有格局的女性。她辦女學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原本不該被她所拖累。穿到古代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她家門口荔枝五塊錢一斤,楊貴妃都吃不到這麼新鮮的荔枝好麼!更何況周圍還都是那麼多將三從四德奉為金科玉律的人!三觀不同連談個戀愛都很痛苦,個人的三觀和整個社會的三觀都不同了,夏君妍好想撞牆看自己能不能在穿回去……

  夏君妍枯坐了一下午,從書架的最里端,將莫如深送給她的那一盒紙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張出來。這段日子以來她都有練字,雖然還是難看,但比起之前那狗爬還是進步的不少,畢竟她起點低,基數小。

  裁了紙,研好磨,一筆一畫,寫的格外認真。不過短短數語,卻寫了有半個多時辰。裝好信封,夏君妍對大伙兒交代了幾句照常做生意後,便往陳府走去。

  而陳夫人也正愁眉苦臉,——怎麼好端端的就變成這樣了。

  “夫人莫要唉聲嘆氣,依為夫看,夫人原本也不打算讓那夏掌柜來女學,說出來也無妨。”陳夫子一直對辦女學這種事不置可否,這都是陳夫人一個人閒著無聊鬧得玩的。

  陳夫人又嘆了一聲:“我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可一旦我說了,保不准旁人怎麼去看那夏丫頭。”

  陳夫子輕鬆道:“無風不起浪,若非這夏掌柜太出格,旁人也不會拿她當做洪水猛獸。夫人又何必自尋煩惱。”

  瑞珠輕聲走來,在陳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陳夫人一愣:“她……來了?”

  陳夫子問道:“誰?可是那夏掌柜?”

  瑞珠福了福禮:“回老爺,夫人,是夏掌柜,說是有封信要給夫人,現在人都在府外。”

  陳夫子笑道:“看來這是要為自己辯白了。要我說,夫人還是不要見了,免得又惹上一堆麻煩。”便對瑞珠道,“把信收好,人就別進來了。”

  陳夫人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最近還是避嫌為好。流言說的就是夏君妍賴著她,若是將人請進來,指不定又要被說成什麼樣,便道:“就照老爺說的做吧。”

  陳夫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焦慮。

  “書院哪有那麼容易就辦成的,更何況是女學。”陳夫子緩緩道,“這世上女子大多居於後宅,多念書還不如教她們持家之道,反而讓這鎮上的娘子們放心。這裡只是一小小的縣鎮,並非州府京城那樣的繁華之地。”

  陳夫人被他說得一腔熱血頓時涼了一半。等瑞珠將夏君妍的信遞來後,也沒甚心思拆開了。反而是陳夫子拿了來,說道:“好歹你也是送了字帖給她,讓為夫看看這位夏掌柜的字兒練的怎麼樣了。”

  陳夫人搖著團扇,只覺得累極,有氣無力道:“你看吧。”

  陳夫子笑著拆開信封,信是對摺的,頭一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雪白的紙,剛將手放上摸了一下,陳夫子臉上的笑頓時僵了,連忙將信打開,看的不是字,而是看紙!

  “澄心堂紙?!!”

  陳夫子驚的從踏上直接跳了起來,連鞋都沒來得及穿。而那雪白的紙上寫著兩行字體無比彆扭的小字:

  ——“鄉人皆好之,何如?”

  ——“鄉人皆惡之,何如?”

  ☆、第六十三章見面

  陳夫子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樣,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陳夫人覺得奇怪,立刻起了身,焦急問道:“怎麼了,這信上寫的什麼?”

  陳夫子指著那張紙,嘴巴開開合合,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見他拿著那封信,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最後繞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咕嚕嚕仰頭灌下去,隨著一聲長嘆,總算是鎮定了下來,手卻依舊微微有些發抖。

  “澄心堂紙,這是澄心堂紙!!”陳夫子道,“當年為夫離開京城,有幸得秦國公相贈十張,至今不敢下筆,唯恐污了這紙。這紙造藝幾近失傳,是以價比千金。”

  陳夫人聽著心中暗驚,“這樣的紙那夏掌柜怎麼會……”

  陳夫子搖搖頭。將之前對夏君妍的輕視早就收起,又仔細看著信紙上的兩行短句。這是子貢問孔子的兩句話。

  “這信若是這位夏掌柜自己寫的而非旁人指點……”陳夫子正色道,“看來為夫要恭喜夫人覓得高徒了!”

  陳夫人接過那信紙,信上的質問讓她暗自羞愧。她自詡是女中豪傑,卻被流言蒙蔽了眼睛。

  “子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陳夫人搖頭輕嘆,“虧我自視甚高,自以為早已熟讀經書,卻不如這小小鎮中的女掌柜看得透徹。”

  “聖人終其一生也只教的七十二賢者,夫人辦女學,這女學生貴精不貴多。”陳夫子道,“這世上女子無須科考,自然那心思也就不在書本之上。這位夏掌柜倒是個奇人。且不說她竟有這澄心堂紙,單就其這兩句話,說她是自辯也好,思維敏捷也罷,若非早已熟讀經書,怎能會如此運用。”陳夫子搖著手中摺扇,在屋裡慢慢踱步,似在思量著什麼。終於,啪的一聲,摺扇收起,笑道:“為夫要親自見見這位夏小姑娘。”

  陳夫人知道自家老爺是起了愛才之心,便道:“這會兒她應該走得不遠,我讓瑞珠將她喊來。老爺是要教考一番嗎?”

  “不不不。”陳夫子道,“我親自去那食鋪看看。”說罷,便換了一套書生常服,戴上士人方巾,喚了書童,一切準備妥當後,便騎騾而去。

  夏記食鋪開在東守巷中,與鎮上最繁華的東市大街相近,而這裡的店鋪大多是尋常百姓喜歡來的。在古代,馬匹相當於勞斯萊斯,騾子相當於雷克薩斯,驢則是大眾尼桑。騎著雷克薩斯的陳夫子想了想,決定將自家的騾子停遠一點。交代了書童幾句,他便一個人走進小巷。

  此時正是一天中小巷裡最熱鬧的時段之一,不少在碼頭做工的漢子都趁著午間閒暇來這裡大吃一頓。陳夫子走了幾步,便萬分慶幸自己方才的決定,這樣狹窄的路面,的確不適合騎行。一路仰著頭看著店的招牌,終於見著一個“夏”字,興奮的立刻往前擠,誰料周圍一大漢粗聲粗氣的嚷道:“誰這麼不守規矩啊!沒見著要排隊嗎!!”

  聲音之大驚的陳夫子得直接捂住耳朵。

  不少漢子也跟著嚷道:“排隊排隊!!沒看見這放著有木柱子嗎?!”

  陳夫子這才發現原來此處雖人擠人,但竟有條不紊。這隊伍的一頭一尾放著兩根木柱,木柱之間系這一條布條,人都站在依次的站在布條的里側。陳夫子擦了擦汗,他一心想見那位擁有澄心堂紙的夏掌柜,竟沒注意這一小細節。

  又見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朝自己扔了一個白眼,啐道:“沒素質!”

  陳夫子:“……”

  四周哄然大笑,不少人嚷道:“大牛,你別學人家夏掌柜說話啊,那什麼素……什麼的,你學不出那個味兒。”

  那叫大牛的漢子憨厚的嘿嘿笑著,對周圍的同伴道:“那是!夏掌柜見著插隊的就直接讓錢貴那小子拿著擀麵杖將人提出去了。”

  一群碼頭做工的漢子沒讀過書,也不懂多少道理,但那嗓門一個賽一個的高。陳夫子雖不知“沒素質”為何物,但見這群壯漢的神情,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詞。思量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站到隊伍的最末端去了。

  他不曾與這些粗人打過什麼交道,但也知道窮山惡水多刁民。但這群漢子雖言行粗魯,吵吵嚷嚷的,可排著隊前進竟沒有一絲不耐。陳夫子還記得自己以前在州府時候,這種走碼頭的漢子多是圍成一團,爭先恐後,還會因碗中吃食的多寡與旁人打起來,惱的食鋪不得安生。

  陳夫子排著隊,好奇問道:“你們都是來這兒吃飯的?”

  前面的漢子像是看白痴一樣看了他一眼:“來食鋪不吃飯,難道要來撒尿嗎?”

  陳夫子聽著頓時蹙了眉,還是耐著性子道:“這夏記食鋪有啥好吃的,我瞧著旁人家的生意都不及這裡好?”

  那漢子道:“俺瞧著你是新來的吧。”

  陳夫子連忙點頭。

  前後幾個漢子頓時瞭然,對著同伴道:“難怪不知道夏掌柜的規矩了,一般新來的都這樣沒素質。”

  陳夫子繼續擦汗,心裡卻開始有些抓狂,那“沒素質”到底是何意,語出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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