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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普,你真那麼不愛娶瓊玉和瓊古?」

  「臣……討厭她們。」

  「好吧,那朕就不再勉強你了,太后那邊朕會去說,你要放開心情養病,儘快養好身子,朕還有許多事要交託於你呢!」

  不再勉強他?

  太遲了!

  「謝皇上……恩典。」

  「好,那你休息吧,朕不擾你了。」

  乾隆一離開,翠袖就忍不住歡呼起來。

  「夫君,皇上不會再勉強你了呢!」

  金日疲弱的閉上眼。「往後他還是會……找其他藉口……強要我……低頭。」

  笑容頓時扯扁了,「所以,你還是得『死』?」翠袖吶吶地問。

  「我死……才能一勞永逸。」金日喘著氣說。

  翠袖靜默一下。「既然如此,那還是死吧!」

  金日又打開眼,望住她。「你……不想離開這裡?」

  「不,是我不想再看你繼續病弱下去嘛,」翠袖語帶哭音的呢喃。「要是你真的……真的……」

  「放心,我……不會有事。」他勉強提著氣做保證,這種保證實在很沒力。

  「你能確定?」難怪她懷疑。

  「算命先生……這麼說了。」再加證人總可以了吧?

  「……好嘛,我相信他就是了!」勉強可以了。

  晚一些時,莊親王府的人又來了一個,雙兒。

  「怎麼只有你?」翠袖納悶地問。

  「皇上說大哥不能隨侍南巡,那就讓四哥去。」

  「四弟肯去?」

  「當然不肯,所以……」大拇指往莊親王府方向一比。「阿瑪正在跟四哥打得如火如茶,山崩地裂呢!」

  「這下子不知道又要打多久了!」翠袖咕噥。

  「所以額娘他們會晚一點再過來,免得阿瑪錯手打死四哥了!」

  「不會有那種事吧?」

  「沒有額娘盯著的話,誰知道。」

  「……你在說笑?」

  「你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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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終於到了最後一幕。

  在乾隆首次南巡期間,三月二十二日酉時,鑲藍旗滿洲都統世子弘普病逝,卒年三十一歲。

  三日後,世子福晉虎爾哈氏自縊殉夫,卒年二十歲。

  玉格格姊妹倆後悔莫及,在靈堂上撲地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懺侮,發誓終身不嫁以贖罪愆。

  那怎麼行!

  莊親王福晉連忙將她們帶到偏廳,使勁兒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噴了滿地口水,設法要她們打消那種莫名其妙的餿主意,順便客串媒婆,介紹給她們好幾位「完美」的夫婿人選。

  翌年,玉格格就出嫁了——這是後話。

  再隔一年,瓊格格也出嫁了,這也是後話。

  乾隆三十二年,弘普追封為莊親王——這更是後話。

  總之,全部都是廢話,不,後話。

  多後?

  非常非常後……這本之後……誰知道有多後…… 韶州地形以山地丘陵為主,大小河流密布,農田多,又是人員貨物通行入粵的要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種地方要找個好地點躲人並不容易。

  除非有熟悉當地的人幫忙。

  「再睡會兒吧!」翠袖苦勸床上那個不聽話的壞小孩。

  「不,叫香月、香萍把他們兩個抱來,我要跟他們玩兒。」金日則一意要盡情發揮壞小孩的威力,任性到底。

  「他們都會走路了,你還下不了床,怎麼跟他們玩?」

  這裡是山裡的一座農舍,原屋主改行當商販去了,袁士弼便買下了農舍和周圍一大片地好讓他們藏身,而他們也已在這裡住了半個多月,金日的身子也開始好轉了,只是離痊癒尚有一段時間,這種事也是急不得的。

  「那我下床!」

  「夫君,雖然嫁夫從夫,但我娘也會說這種事不應該從!」

  眼見翠袖好像真的生氣了,金日趕緊堆起一臉討好的笑湊過去。

  「好好好,你別挫火兒嘛,聽你的,我都聽你的,行了吧?」

  「……我把孩子帶來這裡玩給你看好不好?」

  他一退讓,她也馬上退讓了。

  「好,當然好!」

  片刻後,香月帶來兩個孩子,旋即又轉出去洗衣服,兩個孩子一進來,馬上搖鈴鼓、甩布娃娃的互相追逐起來了,天知道那有什麼好玩的,但他們就是玩得好不開心。

  翠袖和金日一起坐在床上看,心裡又滿足又得意。但一會兒後,金日不經意瞥見翠袖在偷偷抹眼淚,忙伸手攬她過來。

  「哭什麼?」

  「我沒有哭。」

  「好,重來。你眼淚巴叉的是為啥?」

  「我……我想到額娘最疼詠佩……」翠袖囁嚅道。

  金日輕輕嘆氣,然後認真考慮半晌。

  「你想留下來麼?」

  翠袖怔了一下,仰眸看他。「留下來?」

  金日點頭。「對,留下來,在這裡。」

  翠袖怔愣地望著他,好像在思考他那句話的意思,跟著腦袋一歪,她也認真地思量起來了,又攢眉又咬唇的好半天,好不容易終於得出結論。

  「不行,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要是留在這裡,這輩子都沒事最好,但若是有了萬一,所有人都會被我們連累,那我寧願現在先忍一忍,時間久了自然會習慣,就算相隔再遙遠,我們心裡彼此都記得對方就夠了。」

  金日深深凝住她,滿含歉意。「對不起,嫁給我真是苦了你!」

  「你又來這麼說了!」她反倒笑了。「就算再苦,但代價是能跟你廝守在一起,這個苦就很甜,我喜歡吃這種苦。」

  金日嘆息。「我會補償你的。」

  「為什麼要說補償呢?是我心甘情願的呀!」

  「但是你並不明白將來會吃到什麼樣的苦。」

  「我是不明白,可是……」她將臉頰緊緊貼住他胸膛上曾受過刀傷的部位。「再怎麼苦,也比不上當初你為我吃的苦那樣的苦、那樣的危險,我又該如何補償你呢?」

  金日沉默一下,馬上又說:「當時我不省人事,毫無意識,並不是心甘情願那麼做,所以不算!」

  居然耍賴。

  翠袖失笑。「我這句話說過不知多少次了,但我還是要說,夫君,你真的很像小孩子耶!」

  小嘴兒又噘高了。「你管我!」老回答。

  「好嘛、好嘛,不管你,不過……咦?」話不說了,翠袖咯咯笑個不停。「你看,夫君,你看!」

  金日疑惑地轉眸望去,也笑了。

  只見胖嘟嘟的小小子竟然掛在椅子橫槓上睡著了,而潑辣的小丫頭則枕著布娃娃睡在椅子底下,就像兩隻小貓咪一樣,可愛極了。

  「現在,你可以睡了吧!」

  「沒問題!」

  不一會兒,金日一手女兒,一手兒子,父子女三人一起睡翻了。

  望著床上那三個她最親愛的人,翠袖唇畔悄悄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胸中瀰漫著一股滿足的激情。

  這麼甜的苦,她情願多吃一些!

  六月,正是韶州最炎熱的季節,鐵保自京城趕回韶州來了。

  「情況如何?」

  「一切如同計畫。」

  「有人懷疑麼?」

  「一個也沒有。」

  「很好。」

  金日對翠袖笑了一笑,後者回給他一笑,然後在他面前擱下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放在鐵保面前的則是一碗冰冰涼涼的蓮子湯,隨即轉入另一個房問,裡頭開始傳出刺耳的怪叫聲,那表示有人餓了。

  不甚甘心的,金日瞥一下鐵保那碗冰冰涼涼的蓮子湯,再看看自己熱氣騰騰的藥碗,哼一聲,捧起來吹氣。

  「說說看,讓我聽聽是否遺漏了什麼。」

  二個多月前,塔布終於找到一副剛去世的幼兒屍體,於是二阿哥立刻宣稱他的三子因急病過世,然後將那副幼兒屍體以二阿哥的三子名義安葬,而二阿哥的三子將頂替永-少爺的身分繼續由二夫人撫養。」

  金日輕輕啜一口熱氣騰騰的藥湯。「詠佩呢?」

  鐵保端端正正的坐挺腰,連看也不敢看一眼他那碗冰冰涼涼的蓮子湯。

  「由大格格的三女頂替,那邊的死因是溺斃,早已安葬,雖然沒有屍體,不過天高皇帝遠,皇上懷疑不到那邊去。」

  「香萍、香月?」

  「她們是福晉收養的孤兒,沒有旗籍,不會有人問到她們,即使問了,回說她們嫁至南方即可。」

  「你們兩個?」

  「王爺派我們到大格格那兒,機會一到便會『戰死』。」

  金日點點頭表示滿意了,再啜一口熱氣騰騰的藥湯,又用下巴指指鐵保那碗冰冰涼涼的蓮子湯。

  「你不喝麼?」

  「奴才不敢。」

  「為何不敢?怕被夫人毒死?」

  「不,是怕被爺您一掌劈死!」

  「……聰明。」

  「謝爺誇獎。」

  「嗯。」

  「不過,爺……」

  「嗯?」

  「奴才到底可不可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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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廣州十三行街,有一處充滿異國風情建築的區域,那是專供洋人經商、居住的地區,街上來往的多半是高個子、高輪廓、高鼻子的洋人,穿的是襯衫、長褲和高腰直筒女裝,最特別的是他們的眼睛頭髮有各種不同的顏色,簡直像是萬花筒,難怪第一次見到洋人的漢人都會看得目不轉睛。

  不是他們太好看,而是太奇異。

  此刻,乞巧節剛過,在緊鄰洋人區的一家客棧廂房裡,金日正在對老婆和下人一個個「逼問口供」。

  「翠袖,你真的不會後悔?」

  「不會!」

  「但是……」金日俯眼十分嚴肅的盯住她。「你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你呢?」翠袖反問。

  「我也不能。」

  「那我就不用再回來了。」

  「你會想念家人的。」金日提醒她,她是最顧念家人的。

  「我當然會,」翠袖很慡快的承認。「但舞袖和青楓也有個兒子了,袁家已有後,我知道額娘也會幫我照看我爹娘,所以我不必再為娘家擔心了,況且……」

  她勇敢的笑了一下。「我已經痛痛快快的哭過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哭了,我會忍耐,有一天我會習慣,然後就沒事了。你也知道,姑娘家一旦嫁出門,如果路途太遠,也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回娘家,這是女人家註定的命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你也會很辛苦。」金日再警告她。

  「我們都會很辛苦,」一句話就把所有人全拉下水。「但我也說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辛苦也是甜的,我喜歡這種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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