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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夜半三更,外頭早已是寂靜一片。他已經想了很久很久,可是仍舊不明白,今夜的這頓飯,那個女子,究竟是甚個意思。

  眼前不禁浮現出飯桌前的情形。

  那女子笑靨如花,端得是賢惠得體的模樣,孩子伶俐可愛,又待他親密無間,一頓飯,瀰漫著的是他一直渴求,卻不可得的溫馨安詳。

  想到這兒,趙新林忽的躺不住了,內心一陣激奮,一骨碌坐起身來,心裡有股子衝動,想要立刻就去問問那女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隔牆相鄰的另一個院子裡,潘小桃坐在鏡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一動不動的已是好久。

  她終於主動邁出了那一步,心裡有久違的淡淡期冀,也有不住翻滾而來的悲痛——她終究是要告別長生哥哥了。

  寂靜的夜,只有小錦娘睡得香甜,夢中翹起唇角,那是因為她正做著美夢,夢裡頭,趙爹爹抱著她,帶著娘親一起去滿是花海的地方,笑啊,鬧啊,相親相愛,再不分開……

  日子波瀾不驚,卻又摻雜著那麼一點點不一樣。趙新林每日按時歸家,潘小桃總是及時的布置好一桌子好飯菜,帶上錦娘,三個人言笑奕奕,在那個深秋的每個夜晚裡,就好似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而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兩個人,都在忐忑不安著。究竟要不要捅破了那層稀薄的窗戶紙,他們都在遲疑著。

  這日歸家,吃過晚飯,潘小桃一面吩咐了下人們收拾碗碟,一面叫人去準備熱水,預備著待會兒的沐浴。然後和往日一般模樣,含笑對趙新林道:“趙大哥,我帶著錦娘先回去了,累了一日,待會兒泡個熱水澡解解乏,再去睡覺。”

  趙新林眼見潘小桃牽了錦娘的手就要走,忍不住伸手扯住了潘小桃的衣袖。

  潘小桃詫異回頭,趙新林忙縮回了手,束手立在原處,然後面上染上了紅暈,眼睛左右亂飄,踟躕片刻,小聲道:“嗯,待會兒,待會兒你過來一下。我,我有話要說。”

  潘小桃瞧著他的模樣,只覺有什麼東西在心頭突突直冒,叫她心緒不寧。默了片刻,然後彎起唇角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

  安置好錦娘,潘小桃沐浴更衣,換了一套碧青色團花褙子,又將發高高挽起,斜斜的插。了兩根碧玉色梅花簪,帶了同色的耳墜子,描眉畫唇,然後對鏡望了望,只見鏡中人面如桃花,含著一抹清淡淺笑,眉眼間,又淡淡的喜色。

  忍不住又翹起了唇,潘小桃回頭見帳子中,錦娘睡得酣甜,這才輕手輕腳出了屋門。

  卻不知她前腳出門,錦娘便從被褥中坐了起來。將小腦袋伸出帳子,看著猶自輕微晃動的珠簾,抿著唇兒笑了起來。

  夜色尚好,雖是薄如輕紗,冷如白冰,卻照得大地亮晃晃的。

  趙新林在暖閣里擺了幾碟子小菜,又溫了米酒,正坐在桌前,兩手微蜷起,擱在桌面上,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曉得那個女子是不會拒絕的,可心裡仍舊禁不住激動輕盪。他忍不住去摸桌面上擺著的一個狹長檀木盒子,那盒子雕刻精美,漆面平滑清亮。

  正是激動難耐,忽聽門處輕微的腳步聲,抬頭去看,果然是那女子緩步而來。卻見那女子蛾眉螓首,嬌顏若雲,趙新林站起身來,有些磕絆地道:“你,你來了。”

  潘小桃微微淺笑,沖他點了點頭。

  一時二人對面而坐,趙新林提了酒壺,給桌面上的兩個酒盅都滿上了酒。屋裡寂悄無聲,角落裡,香爐青煙寥寥,蜿蜒而上。

  趙新林盯著那酒盅里的透亮液體,眼睛眨也未眨,喉管里微微吞咽下一口唾液,然後忽的伸出手去,端起那酒盅仰面灌下。

  潘小桃只瞧他雙頰暈出團紅,微垂著下顎,眼睛看著桌面上的菜餚,伸手將桌子上的一個狹長盒子推了過來,語氣略顯急切道:“這是送給你的。”

  潘小桃朝那盒子看了一眼,然後伸手打開,卻是一根纖長的挽發金簪。那金簪的首端嵌了珠寶,正是兩根相交相纏的枝蔓。

  心口開始“咚咚”跳個不住,手指撫上那簪子,質感沁涼光滑。潘小桃唇角微微翹起,道:“很漂亮,我很喜歡。”

  趙新林一聽這話,登時激奮起來,擱在雙腿上的兩隻手緊緊攥住,蹦珠子般急切道:“前些日子我送了休書回趙府,托人轉告小秦氏,若是不願改嫁,便藏了休書,只管在趙府做大少奶奶。若是存了改嫁的心思,便拿出休書,任誰也擋她不得。還有那孩子,若是願意帶著便帶著,不方便,便是交給我,我也願意養著。那小秦氏也托人捎了封信給我,只說她自有打算,叫我只管放心娶了新人回家便是。”

  說到這兒,猛地抬起頭。燭光下,那女子肌膚如玉,微垂著眼睫,正望著那金簪出神。見她模樣秀美,倩影動人,趙新林不免心中輕顫,抿抿唇,續道:“我托人看了日子,說是下月初二,是個適宜嫁娶的黃道吉日,你,你意下如何?”

  潘小桃不意他背著自己竟是做了這麼許多事,如今連日子也看好了,撫著金簪的纖指慢慢蜷起,在趙新林緊張的視線里,略略一沉思,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好,你做主便是。”

  於是府里開始張燈結彩,趙新林吩咐管家把家中的舊窗紗一律換了新的,又叫人把府里的花草上,也纏上了喜慶的紅紗。

  最開心的莫過於錦娘,曉得自己親娘嫁了趙爹爹,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喚他一聲爹了,整日裡喜不自禁地穿梭在莊園各處,瞧著下人們做事認真,很是似模似樣的在趙新林面前猛誇了好一陣兒。

  潘小桃自是躲在屋子裡繡蓋頭。因著時間緊迫,嫁衣被趙新林買了上好布料直接送去了繡莊。她自己個兒便只管繡好了蓋頭。

  鋒利的針尖有條不紊地在錦緞上來回穿梭,潘小桃望著這蓋頭,一時有些出神。她想起了她頭回出嫁時候的模樣。

  想起長生哥哥,潘小桃心中不禁一陣抽疼。她趕緊止住了思緒,只定睛片刻,便繼續紋繡起來。紅緞子上是龍鳳呈祥,潘小桃一面繡著,一面忍不住在心裡期盼,希望以後的日子,可以更好,更平順。

  因著趙新林被趙威逐出家門,已經另立門戶,二人又在生意場上數次交鋒,趙新林畢竟年輕,又是後起之秀,不比趙威財大氣粗,勢力盤根錯節,是以前來慶賀的人並不多。

  二人雖是簡辦,但是該有的程序也是一道不少。那日送出的金簪,被趙新林新手插在了潘小桃的髮髻上,三茶六禮,婚事正是操辦到最後,卻不料一道聖旨從天而落,潘小桃被選進了皇宮,賜號潘寶林,並下旨,命潘寶林即刻進宮。

  莊園外頭列隊站著手持長矛的御林軍,潘小桃手中攥著明黃聖旨,只覺這事兒可笑至極。她高揚眉梢,冷冰冰的視線落在底下弓腰而立的,公公模樣的年輕男子身上,道:“我不過一介草民,怎的憑空會落了一道聖旨來,竟還叫我進宮做寶林?我可是個寡婦!莫非弄錯的人不成?”

  那公公聞言緩緩一笑,對著潘小桃作了揖,道:“寡婦再嫁並不稀奇,便是皇室,也是有過這樣的前例,寡婦進宮,做了貴妃的。再者,貴人說自己是一介草民,這話卻是錯了。潘將軍戰功赫赫,前些時日已經被封為威武大將軍,貴人身為大將軍的姐姐,自然是官宦貴人,又怎會是一介草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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