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趙新林立在門前正在回首張望,想著自己母親心心念念的,再想著父親待自己的冷漠無情,只覺可悲又可笑。

  正是心灰意冷之際,忽聽得潘小桃的話,轉過頭見得潘小桃抱著錦娘,正擔心地看著他,不由得心裡一暖,唇角就帶了笑,溫聲道:“莫要害怕,我在外頭置辦的有田產家舍,便是自此不勞作,一輩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見潘小桃面帶驚訝,趙新林笑道:“好歹我管了家裡的生意這麼些日子,就是再傻,只瞧著父親待我的情分,也曉得暗地裡給自己置辦些私產。”於是帶著潘小桃和錦娘去了他私底下買下的莊園。

  莊園在縣城近郊,並不大,但勝在精緻。

  潘小桃牽著錦娘順著長廊一路去了後花園,趙新林跟在後頭含笑地看著錦娘新奇地左看右看,不時發出驚嘆的叫聲。

  彼時正值八月,園中種了一片金桂,花開似海,香氣怡人。錦娘用力聳了聳鼻尖,然後嬌聲嬌氣地同潘小桃道:“娘親,我們以後是要住在這裡嗎?”

  潘小桃只要瞧見錦娘的小臉兒心裡就軟成了一團棉,見她如此嬌聲淺語,不禁笑了起來,暖暖地望著她道:“是呀,以後我們就住在這兒。”

  錦娘高興壞了,掙脫了潘小桃的手,圍著一棵金桂拍著手繞著圈兒,嘴裡嘀嘀咕咕念著新近才學來的歌謠,歡快極了。

  趙新林眼見錦娘毫不吝嗇地沖他展顏歡笑,那笑容誠摯而純真,是從心裡深處溢出來的,從出府便一直氤氳在心頭的冰冷,一點一點的慢慢消退,又轉眼瞧見潘小桃滿是溫馨笑意的面孔,忽覺心頭一跳,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絲絲縷縷的貪戀之意。

  潘小桃和錦娘就此在錦繡莊園住了下來,趙新林每日裡早出晚歸,操持著外頭的生意。起先生意還不錯,趙新林日日都歡歡喜喜的,每日裡歸了家,都要給錦娘捎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兒,逗得錦娘很是開心。

  潘小桃見著錦娘高興,不覺對趙新林也漸漸生出了依賴之意,白日裡陪著錦娘玩耍,將近落日時分,便也會不由自主地翹首以盼,等著趙新林歸家。

  只是好景不長,趙新林的生意卻是出了問題。這問題的始作俑者也並非旁人,正是趙新林的生父,趙老爺趙威。

  原是那趙威經營已久,生意早已紮根在城中各處。且他與城中官紳相交甚好,見得趙新林另立爐灶,生意還頗為不錯,便生了惱意,故意授意別人去打壓趙新林。趙新林本就底子薄,一番較量,就被打壓地潰不成軍。

  潘小桃知道趙新林心情不好,每日裡歸家甚晚,可仍舊叫下人布置了簡單菜餚,擺上幾壺酒,喝到大半夜。她有次不放心,夜半披了衣服偷偷去看他,就見他醉醺醺地趴在小几上,又是哭又是喊,她細聽了兩句,好似是在和誰賠不是,說自己無能什麼的。

  她有心相勸,可到底是孤男寡女的,遠遠兒瞧了兩眼,便又轉過身回了屋。

  只是趙新林呆在莊園裡的日子越發的少了,白日裡經常的看不見人影,便是偶爾呆在莊園不曾出去,也是灰敗著一張臉不願意說話,若不然,便是神色嚴峻地望著某一處出神。

  潘小桃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慢慢生出了憐惜之意。只可惜她一介女流,又礙於男女之別,竟是連軟言細語的安慰,都不能宣之於口。

  這日又是深夜,潘小桃立在錦汀小築的庭院內,聽一牆之隔的陶然居里,趙新林又喝得醉醺醺的,在那裡哭喊著叫娘。

  彼時寒風料峭,已是入了初冬。潘小桃聽他哭得悽慘,不禁心生憐憫。踟躕片刻,往屋裡頭換了衣服,提了小燈往陶然居行去。

  桌面上的菜餚早已變得冷卻,有幾盤上頭還結了薄薄一層白色油脂。趙新林手執銀質小酒壺,正坐在地上,靠著繡墩,在那裡仰頭灌酒。

  他已有幾分醉意,握住酒壺的手不住的亂抖,把那白酒灑得滿襟都是,濕漉漉的一片,瞧過去很是落魄的模樣。

  潘小桃看不下去,上前奪了那酒壺,責備道:“趙大哥便如此毫不吝惜地糟踐自己的身子骨嗎?”

  趙新林醉醺醺地搖晃著腦袋,迷瞪瞪抬起眼皮,盯著潘小桃看了好一會兒,忽而一笑:“哦,原是小,小桃啊!”說著掙扎著起身,踉蹌著站好,哈哈笑了兩聲:“你,你來看我啦?難得,難得這世上還有,還有一個人願意關心我。”

  月色尚好,灰白月光鋪了一地,落在那醉酒人的面容上,不覺便帶了幾分冰涼淒楚的蒼涼。

  這樣的趙新林還是潘小桃不曾見過的,她心裡揪成一團,抿了唇兒沉默半日,才嘆口氣,上前扶住東搖西晃的趙新林,一面把他引去椅子上坐定,一面道:“這世上不止我一個人關心你,還有錦娘。你整日披星而出,戴月而歸,她已經很久都不曾見過你了。”說著定定看著趙新林:“她同我說,她很想你。”

  想,想他嗎?趙新林很不確定,怔怔看著潘小桃:“是,是想我嗎?”

  潘小桃溫軟地笑了笑:“自然是想你的。”

  原來還有人惦記著他呢……趙新林眼中漸漸氤氳出水汽來,默了半晌,一抹眼淚:“我明日不出門,錦娘不是說,她想要去逛廟會嗎?明個兒咱們一起去。”

  於是第二日的上午,趙新林修了鬍子洗了臉,換了身兒新衣裳,帶著歡歡喜喜的錦娘還有潘小桃去了仙女廟。

  仙女廟香火極盛,廟宇前隔了幾步便擺了小攤,賣香的,賣飾品的,吆吆喝喝的很是熱鬧。

  錦娘如今三歲了,對外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小小的人兒穿梭在各個小攤位之間,直把趙新林和潘小桃緊張得不行,二人皆瞪大了眼睛,跟在錦娘身後死死盯著,唯恐一個不留意,錦娘被拍花子的給拍走了。

  轉了幾圈兒,錦娘小人家受不得累,就已經嬌聲嬌氣地喊起腳疼來。

  趙新林把她抱在懷裡頭,同潘小桃道:“那邊兒有個賣豆花兒的,味道很是不錯,我帶你們去嘗嘗。”

  一時去了那賣豆花兒的小攤兒上,趙新林叫了三碗豆花兒。

  那賣豆花兒的老婆子顯然是認識趙新林的,一面手腳利索地拿起青花小瓷碗,一面笑盈盈道:“趙小哥兒必定是要鹹的,只是不知道趙小嫂子喜歡甜的還是鹹的?”

  這話卻是把潘小桃認作了趙新林的妻室,一時間,二人都尷尬不已,趙新林本要張口解釋,只是話不曾出口,便聽錦娘奶聲奶氣道:“我娘愛吃甜的,我也愛吃甜的,只有趙爹爹喜歡吃鹹的。”

  那婆子一聽便樂了:“這小丫頭瞧著白嫩嫩甚是好看,小嘴兒也靈巧,說話也逗人,爹爹便是爹爹,偏偏還要加上姓氏。真真兒小人家的小腦袋就跟那萬花筒一般模樣,也不知道想的甚。”

  如此嘮嘮叨叨的,那豆花兒就已經盛好都擱在了桌子上。這時候再去解釋,倒有些節外生枝了。於是潘趙二人都沉默起來,捏起小勺子舀了豆花放在嘴裡慢慢咽著。

  只有小錦娘最是開心,一面吃一面笑,倒把那賣豆花的婆子又招了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