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8】金蝴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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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玥是看不見的,不知身後跟著誰,但聽到馬車在一旁停下的聲音,不由地問了冬梅一句:「大帥府來客人了嗎?是找容麟的還是找玄胤的?」

  冬梅回頭一看:「媽呀!怎麼是她們?」

  「她們?」寧玥茫然地朝聲源處轉過身去,「哪個她們?」

  冬梅低聲道:「就是咱們在路上碰到的沒帶腦子出門的人啊!」

  她話音剛落,那個嗓門兒比天高的嬤嬤踩著凳子下了馬車,正要去扶她家夫人,忽然就聽到了冬梅這句話,當即怒紅了眼,沖冬梅嚷道:「小蹄子,又欠揍了是不是?誰沒帶腦子出門?你才沒帶腦子出門!不給你點兒眼色瞧瞧,你真以為我怕了你!」

  寧玥無法辨認她容貌,但聽這聲,可以判斷面相也溫和不到哪兒去,想來,是個凶神惡煞的老媽媽。奴才都這麼跋扈,主子必也寬和不到哪兒去。方才是念她們初犯,而自己又趕著回家,才沒與她們一番計較。如今都到了家門口,若還叫人騎在頭上,豈不是成了盛京的笑話?

  「讓他們把人攆走。」不管是哪個大官的家眷,也不管是找容麟還是玄胤,這個人,她攆定了!

  冬梅對守門的侍衛道:「大牛哥、小張哥,有人在大帥府門前撒野,勞煩二位把他們攆到一邊兒去!」

  冬梅性子潑辣,一張嘴巴卻甜,素日待人也不自持身份,只要不招惹長孫妃,冬梅對誰都笑嘻嘻的,私底下,大家都挺喜歡她,這會子聽她說要攆人,不假思索地便沖了過來。

  「你們敢?」嬤嬤雙臂一張,攔在了自家馬車前。

  冬梅笑呵呵地道:「怎麼不敢了?這兒是咱們家,你到咱們的地盤來撒野,我還不敢攆你?大牛哥、小張哥,別跟她廢話!直接攆走!」

  二人上前去抓嬤嬤的胳膊,卻尚未碰到嬤嬤一根手指頭,便被兩道自車窗里射出來的金絲扣住了手腕,那金絲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金絲冰涼入骨,二人的汗毛不約而同地豎了起來,眸光一變,就要去掙脫困住他們手腕的金絲。

  「我勸你們別動,一動,你們的手就沒了。」

  是那夫人不緊不慢的聲音,明明聽語調是個知性優雅之人,偏從她嘴裡吐出來的話,血腥得引人顫慄。

  二人不想相信,卻也不敢動彈。

  寧玥問冬梅道:「怎麼回事?」

  冬梅小聲地說:「那個人用金線把大牛和小張的手腕扣住了。」

  金線?

  鋒利的金線……

  金蠶絲?!

  金蠶絲可是好東西,有價無市,當初玄胤出戰雲州,她花了十萬兩黃金才從天機閣買來一小捆,全給玄胤做了軟甲。

  金蠶絲能刀槍不入,自然也能削鐵如泥,人的血肉之軀更不在話下,前世她曾見過有人掉入金蠶絲陣法,當下被切割得七零八亂,連聲音都沒有。

  若那人手中果然握著金蠶絲,那她到底什麼來頭?

  寧玥壓下心中疑惑,循著聲音的方向說道:「拿他們撒氣算什麼本事?夠膽的就下馬車來。」

  「激將法對我沒用,他們是被你指使的,想讓我放了他們,可以呀,跪下來給我磕頭認錯。」夫人毫不客氣地說。

  寧玥的眉心微微一蹙,自打重生以來,還沒誰大言不慚地叫她磕頭認錯!

  寧玥冷笑:「你先撞了我,之後又在我家門口挑釁我,你以為自己誰?張口閉口叫我給你認錯?」

  「你家?」夫人呵呵地笑了,「我可不記得大帥府有你這麼個女主人,確切的說,大帥府應該沒有女孩族人才對。」

  容麟沒有成親,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容麟跟馬家的關係,也都知道在大帥府,她的話比容麟的話更管用。這個女人,是故意挑釁,還是……根本就不是盛京人?

  「你是誰?」寧玥警惕地問。

  夫人笑出了聲,語調里依舊是滿滿的嘲諷:「我是誰你不配過問!孫嬤嬤,把行禮提進去!」

  「是!」孫嬤嬤高高興興地拿了兩箱行禮。

  寧玥道:「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入大帥府!」

  夫人嗤道:「孫嬤嬤,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住進大帥府!」

  孫嬤嬤驕傲地應道:「遵命,夫人!」

  冬梅氣得不行了:「哎!我說你們是不是有病啊?哪兒來的?經過主人同意了嗎?就往人家家裡沖!耍賴是不是?好,姑奶奶今天還就跟你死磕到底了!」她說著,轉頭望向府內,「快去把大帥請來!」

  夫人無畏地說道:「好啊,你們快些去請,誰第一個把容麟叫來,我賞他一百兩金子!」

  出手如此闊綽,門口的侍衛呼啦啦地散了!

  容麟來得很快。

  他原本在房裡收拾行禮,收到容卿給他縫過的褂子時,不爭氣地掉了兩滴淚,誰料突然,兩個不知死活的侍衛莽撞地沖了進來,若不是他反應快,就要被那兩個狗奴才瞧見自己的窘樣了!一邊是窘,一邊是聽說有人在大門口與玥玥干架,他忙放下收了一半的行禮,急急忙忙地趕到了大門口。

  當他看清那抹淡金色的倩影時,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好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娘。」

  ……

  梁子,結大了。

  ……

  敞亮的房間,寧玥與玄胤各自坐一邊,動站在二人中央,時不時瞅瞅寧玥,時不時瞅瞅玄胤,時不時也自個兒嘆上一口氣。

  造化弄人啊,誰能料到半路上,隨隨便便遇到的一個潑婦,居然是容麟的生母呢?

  其實容麟跟他生母長得還是蠻像的,但那女人一直窩在車裡,冬梅沒看清對方容貌,若看了,一準就認出來了,說不定……不會鬧出後邊兒這麼多事兒了。

  唉!

  唉!

  唉!

  冬梅一聲接一聲地嘆。

  寧玥低垂著眉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自己手指,顯然,也被這件事震得不輕。

  「玄胤。」

  「嗯?」玄胤的語氣還算正常,「怎麼了?」

  寧玥低低地道:「我是不是闖禍了?」

  玄胤最招架不住她這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就算她真闖了禍,這會子他也生不起她的氣來,更何況,他壓根兒也沒覺得她做錯!

  「沒有,是她們不對在先。」玄胤拍了拍她揪得發紅動手,「別揪了,再揪,肉就掉了。」

  寧玥果然不揪了,是不揪自己的,卻改為揪玄胤的。

  玄胤一愣,隨即嘆了口氣,揪吧揪吧,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揪她自己就夠了。

  寧玥又委屈地說道:「你說是她們不對在先,意思是我不對在後咯?」

  「這……」玄胤噎住。這要他怎麼說呢?任何情況下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容麟的生母夠囂張,玥玥也挺跋扈,這倆人,說白了,同一類人,都挺欠的。沒彼此對上還好,各自欺負各自能欺負的人;可一旦對上,那就是山崩地裂、你死我活。

  玄胤頭疼!

  看了看她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睛,又湧上一陣心疼,攬住她肩膀道:「你沒錯,錯的是她。」

  寧玥靠上他肩頭,軟軟地道:「那你都說說,她哪兒做錯了?」

  玄胤:「……」

  「你說呀!」寧玥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肚子。

  他輕咳一聲,道:「她錯在御下不嚴,明明先撞的你,不僅不賠禮道歉,還縱容手下的僕婦惡語相加。」

  「還打冬梅。」寧玥補充道。

  「是,還……主動去打冬梅。」結果是被冬梅給坑了。

  「還有呢?」背後講人壞話原來是這種感覺啊,好像不賴嘛!

  玄胤捏了捏她鼻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想告訴她,未來的日子還有很長,你不用急著把沒體驗過的事全都體驗一遍,也沒必要把情緒發泄到這些事情上面,可轉念一想,她已經夠苦了,就算任性一下又怎樣?

  「還有,她到了大帥府,不自報家門……」

  寧玥再次打斷他:「我主動問了她也不說。」

  「對,就是這個理!你看你啊,肯放下身段主動去問她,這說明你不計較之前的齟齬,你心胸開闊,她卻心胸狹窄,白長你這麼些歲數,還為老不尊……」玄胤說著平日裡絕對說不出口的話,見玥玥聽得開心,他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你說她都拋棄容麟多少年了?容麟是你大哥養大的,你是容麟姑姑,這個大帥府,你做不得主,誰做主?她在你面前擺親娘的譜,她沒道理!」

  寧玥聽得咯咯地笑了起來。

  另一間房內,容麟也在極力哄著讓他一個頭兩個大的女人。

  「娘,她年紀輕,不懂事,平時又被我們幾個給寵壞了,性子難免跋扈些,您是長輩,別與她一般見識了。」

  「哦,她年紀輕不懂事?一句年紀輕不懂事就完了?現在的父母,都是怎麼管教孩子的,啊?你知道她怎麼罵我的嗎?她罵我出門沒帶腦子!這種人、這種人、這種人……你身邊怎麼可以有這種人?!」

  若說在得知寧玥的真實身份以前,她還能控制一下自己的火氣,可現在,知道那小丫頭成天跟自己兒子混在一起,這不是要帶壞她兒子的節奏嗎?

  容麟漸漸地有些不買帳了,哼道:「你們當初一聲不吭地把我送走,要不是容卿,我早死八百回了!」

  夫人的語氣軟了一分:「我……我們那不是沒有辦法嗎?你姐姐死了,我們就你一根獨苗!你若是再出事,讓我們家的香火怎麼辦呀?事實證明,當初的決斷是正確的,你看,你還好好地活著呀!」

  「那是因為我碰上容卿了!你以為你安排的人手很厲害嗎?半路就被人宰了!我快餓死凍死的時候,是容卿撿了我,沒有他,你就到陰曹地府去找我吧!」容麟氣呼呼地說道。

  「你這孩子!」夫人也氣到了。

  容麟撇過臉:「容卿就這麼一個妹妹,你說我能不慣著她嗎?平時,捧在手裡都怕掉了,含在嘴裡都怕化了,你倒好!一來就罵她沒教養!她可沒受過這種委屈,這時候,指不定多難過呢!」

  「唉,你……」夫人揶揄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他道:「好好好,你疼她!你護她!但我這半年一直給你寫信,催你回家,你卻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又怎麼說?」

  每當說不過孩子時,她就會顧左右而言其他。

  容麟對兒時的記憶清楚得很,自然也曉得如何應對:「別叉開話題,你凶玥玥的事兒,還沒完呢!」

  「到底誰凶誰你弄清楚了沒,小容公子?胡同里的事兒我就不說了,翻篇兒了!到了大帥府,我是打算給足你面子,就算看她不順眼也沒想大動干戈的!可是她怎麼說?她說那兩個沒帶腦子出門的人又來了!我好歹是你娘,在你家門口被一個丫頭片子給羞辱了,我能不找回場子嗎?」

  「那是冬梅說的,不是她。」

  「冬梅是她丫鬟!」

  「那孫嬤嬤還是你陪房呢!她動手打人的帳又怎麼算?也算你頭上?」

  「你……」夫人被氣得肝都痛了!「不是我養大的,果然與我不親!吃裡扒外!」

  容麟哼道:「我就吃裡扒外怎麼了?我就不跟你親怎麼了?誰讓你當初不要我?」

  「哎喲,哎喲。」夫人跌坐在了椅子上,胸口起伏得厲害。

  孫嬤嬤勸道:「好啦好啦,夫人,少爺,你們倆一人少說一句!都十一年沒見了,就不能和和氣氣地坐下來談嗎?何苦為了一個外人,鬧得母子不合。」

  「妹妹不是外人!」容麟想也不想地說道。

  夫人一掌拍響了桌面:「妹妹?我只知你有個姐姐,幾時多出個妹妹?」

  容麟眼神閃了閃,鼻子一哼:「容卿的妹妹,怎麼?不服氣?打我呀!」

  「你這逆子!」夫人又要發火,被孫嬤嬤勸住,孫嬤嬤道:「好了夫人,少爺這麼多年沒見您,心裡定是委屈的,沖您發發脾氣,您就擔待擔待。」

  夫人駁斥道:「我不知道他委屈?不知道的話,憑他這麼頂撞我,我早拿家法處置了!」

  容麟順口道:「你處置我呀!誰不處置誰小狗!」

  「你當我不敢?」夫人拿起了桌上的鞭子。

  孫嬤嬤心驚肉跳,一把抱住了夫人:「夫人別激動!千萬別激動!」

  這真的是母子團聚嗎?不該是抱頭痛哭娘我好想你兒子我也好想你嗎?怎麼像殺父仇人似的?

  容麟翻了個白眼,傲慢地走掉了。

  進容卿的房後,他毫無形象地呈大字躺在了床上。

  容卿看了他一眼:「吵完了?」

  容麟望著帳頂:「暫時。」

  「你娘,有給你寫過信吧?」容卿仿佛漫不經心地問。

  容麟一把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著他:「我……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你也該……回去了。」容卿靜靜地說。

  「我不回!」容麟單膝跪地,深深地望著他,「容卿,你是不是生她的氣了?我教訓過她了,讓她不要再惹妹妹。」

  容卿臉色一沉:「胡說!我平時就是這麼教導你的?那是你娘!只有她教訓你的道理,沒有你頂撞她的份兒!」

  容麟敷衍地哦了一聲。

  容卿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嘆了嘆,說道:「算了,以後我也管不著你了,你愛怎樣怎樣吧?」

  容麟把頭枕在了他腿上,眼底的溫順,與在夫人面前的任性判若兩人:「別趕我走,容卿。」

  「你不是說……要走的嗎?」

  這話,有些殘忍,畢竟誰都明白容麟的走,是為了什麼而走。

  容麟沒有生氣:「既然她來了,我就不用走了嘛!她可以治好玥玥的。」

  容卿沉默了一瞬,開口道:「你覺得如今這個情況,她,還願意給玥玥治?」

  容麟:「……」

  ……

  容卿敲響了房門:「玥兒,是我。」

  冬梅已經去小廚房準備晚膳了,開門的是玄胤,玄胤把他推入房內。

  寧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副很困的樣子。

  容卿收回落在妹妹臉上的視線,看向玄胤,指了指眼睛。

  玄胤搖頭。

  容卿會意,定了定神,對寧玥道:「玥兒,睡著了嗎?」

  寧玥打了個呵欠,眼睛似乎難以睜開:「快了,今天逛了一下午,好累。對了,說到逛街我想起一件事!玄胤,京兆府的案子,你辦了嗎?」

  玄胤道:「哦,辦了。」

  「你怎麼辦的?」

  「按照律法,妨礙官差執法,一人打了二十大板,不盡忠職守的官差們全被革職,京兆府尹停職查看。」

  「京兆尹是嚴惠妃的人。」寧玥提醒道:「若是她來求情,該賣的面子便賣給她吧。」

  「好,聽你的。」玄胤答應得非常爽快。

  容卿等二人談完這件事,又對寧玥說道:「玥兒,你跟容麟娘親的事,我聽說了。」

  「嗯,怎樣?」寧玥背過身子,含糊地問。

  容卿道:「這事兒她做的不對。」

  寧玥唇角一彎,又聽得容卿道:「但能不能看在哥哥的面子上,跟她服個軟?」

  寧玥炸毛了:「大哥你有沒有搞錯?我快被她欺負死了,你居然叫我跟她服軟?!不干!沒得商量!」

  玄胤挑眉,困惑地看向容卿。

  容卿又指了指眼睛。

  玄胤什麼都明白了,看了寧玥一眼,沒有說話。

  容卿接著道:「如果能讓她服軟,我當然讓她這麼做了,但可惜,她不是我什麼人,你才是我妹妹。你們兩個鬧僵了,我夾在中間……有點難做。」

  寧玥的身子微微僵住,她自己怎樣,其實都好商量,但如果叫大哥難做,她於心不忍。

  容卿的喉頭有些發堵,這是捧在掌心的妹妹,如果可以,他怎麼捨得讓她受丁點委屈?但比起她的命,區區一次低頭又算得了什麼?

  「能聽大哥一次嗎,玥兒?」

  寧玥咬唇,有些委屈地紅了眼眶:「你真的這麼難做?」

  如果不是很難,可不可以不要讓我跟她服軟?

  容卿隱忍著說道:「是,很難,所以,委屈你了。」

  「為了容麟,你讓我跟一個欺負我的人道歉……」寧玥說著,眼裡不爭氣地掉了下來,「玄胤,連你也不幫我!」

  玄胤捏緊拳頭,眸中漸起濕意,艱難地轉過了身。

  寧玥哇的一聲哭了。

  又不她的錯,憑什麼讓她道歉?

  那個女人欺負她就算了,連大哥和玄胤也來欺負她?

  剛剛說的那麼好聽,結果都是騙她的!

  「我討厭你們!」

  她拿被子蒙住了腦袋。

  ……

  另一邊,容麟回了屋。

  夫人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喲,捨得回來了?」

  容麟清了清嗓子,給她倒了一杯茶。

  夫人美眸一轉,傲慢地說道:「這是幹什麼呀?認錯還是拜見母親啊?」

  容麟暗暗瞪了她一眼,咬牙,低頭道:「都有。」

  「嗯?」夫人挑剔地挑了挑眉。

  容麟心不甘情不願地福低了身子:「娘,請喝茶,剛才是我莽撞了,請您原諒。」

  夫人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這還差不多!」

  喝完茶,夫人的面色緩和了些,眸光掃過屋子裡半開著的行李箱:「你在收拾東西,是不是終於想好,要回北域了?」

  「呃……這……」這該怎麼說?說我現在又決定不回了?

  夫人笑道:「前陣子,我這心裡就一陣一陣兒地打鼓,我估摸著,可能是你想我了,便來看看你,咱們還算母子連心,我來看你,你去找我。」

  容麟嘴角一陣抽搐,要不是玥兒生病,誰會去找你?

  夫人笑眯眯地道:「哎呀,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啟程吧!」

  容麟面色一變:「不行不行!」

  「為什麼不行?」夫人微微沉了臉。

  容麟支支吾吾道:「你……你舟車勞頓,需要歇息,過幾日、過幾日怎麼樣?」先哄你治好玥兒,然後——嘿嘿嘿嘿嘿~

  夫人美眸一轉,寵溺地摸上他臉龐:「真是長大了,都會心疼娘親了。」

  容麟乾笑:「血……濃於水嘛!」

  夫人開心地說道:「那當然!憑容卿養你多少年,終歸不是你親生父親,你最親近的,還是我!」

  「呵呵……」容麟皮笑肉不笑,「娘,您看容卿好歹養了你兒子一場,你是不是該報答報答他?」

  「這個你放心,我一定會重重地酬謝他!」

  「您打算……怎麼謝?」

  夫人含笑說道:「他想我怎麼謝,我就怎麼謝,只要我做得到。」

  容麟眼睛一亮:「他、他現在的確很需要一樣東西!」

  ……

  寧玥被玄胤摟著往容麟的房間走來。

  「乖,待會兒進去,嘴巴甜點兒,喊聲夫人,再服個軟,一切便都揭過了,知道嗎?」玄胤語重心長道:「你就當是在演戲,從前與那些小人鬥法的時候,這種裝孫子的戲也沒少演。」

  「那能一樣嗎?一個是我自願的,一個是被你們強迫的!」變相強迫、道德綁架!

  「噓——小聲點兒。」玄胤捂住了她的嘴,「快到了,記住啊,要笑,進門後別亂走,低個頭、認個錯兒,然後叫冬梅服你出來。」

  「連你也……」寧玥想去瞪玄胤,卻殘忍地意識到自己已經瞪不了任何人了,當即悲從心來。

  玄胤捕捉到了她眉間一閃而過的落寞,當即有些心軟,想著就這樣算了吧,他再想別的辦法,但一回頭,瞥見容卿在朝他微微搖頭,他又捏緊了寧玥的胳膊:「乖。」

  寧玥吸了吸鼻子。

  「什麼?你叫我給她治病?沒門兒!」

  「不是你說要報答容卿的嗎?容卿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容卿他什麼都不要,他只要這個妹妹!」

  「別的我都能答應!治那個小丫頭片子,不可能!」

  「你這人……怎麼能出爾反爾?容卿當初救你兒子的時候可沒講那麼多條件!我告訴你,你兒子當初把容卿惹毛的時候多了!你兒子掐死過容卿的寵物!燒毀過容卿的鋪子!容卿要是也像你這么小心眼兒!你兒子早被他趕出去流落街頭餓死了!」

  「你說我小心眼?我……我……我……你……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的那點破事兒!要是我真的小心眼,我會到你府上來?我早讓人把你們倆給劈了!」

  「娘,你可以罵我,但你不能羞辱容卿。」容麟的聲音陡然低沉了下來。

  「你……好,好,好!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有相好的,就忘了娘了!你回去告訴他,讓我給那小瞎子治病,除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

  小瞎子。

  寧玥走到門口,陡然聽到這個刺耳的字眼,身子狠狠地僵住。

  玄胤眸光微凜:「玥玥……」

  寧玥眼圈一紅,淚水掉了下來,她推開玄胤,跌跌撞撞地奔入了她看不見的夜色。

  容麟聽到動靜,忙打開了門,伸頭一看,當場驚呆:「你、你們……來啦?」

  「誰呀兒子?」夫人走了出來,輕咳一聲,翻了個白眼,「是你們啦?」

  玄胤冷冷地睃了她一眼,轉身,朝寧玥追了過去。

  他一走,整個走廊,只剩坐在輪椅上的容卿。

  容卿看看夫人,又看看容麟,冷漠地轉過身,也離開了。

  「容卿!」

  容麟抬步就走,被夫人拉住,夫人道:「你給我回來!」

  ……

  寧玥摸索著回了房:「冬梅!冬梅!冬梅——」

  「來啦來啦,小姐您怎麼了?」冬梅端著一碗燕窩從小廚房裡出來。

  寧玥紅著眼圈道:「收拾東西!」

  「啊?幹嘛……要收東西?」冬梅一頭霧水。

  寧玥扯著嗓子吼了起來:「讓你收你就收,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玄胤跨過門檻。

  冬梅行了一禮:「姑爺,小姐她……」

  「照她說的做。」

  「啊?是。」

  冬梅忙叫來珍兒,二人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幾人的行禮,之後,玄胤抱著瑟瑟發抖的寧玥,邁步走出了大帥府。

  門口,容卿也在,也提著行禮。

  「走吧。」容卿說。

  玄胤點頭:「上車。」

  玄胤先把寧玥抱上馬車,再把容卿連同輪椅一塊兒抱上去,冬梅、珍兒與車夫並坐在外頭,一行六人,絕塵而去。

  「姑爺,大少爺,咱們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啊?」冬梅好心地問。

  去哪兒是個大問題,按照玄胤與寧玥的身份,應該搬入東宮才是,之所以一直沒有搬遷,主要是為了方便與容卿、容麟在一起,而今不存在這一因素,東宮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了。

  然而今非昔比,容卿再不是耿皇后的幕僚,菩提宮也再不是容卿能夠回去的地方,以外男的身份入住東宮,這於理不合。

  那麼……客棧?

  客棧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不夠安全,也不夠舒適。

  這只是離開大帥府,又不是逃難,他們依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與財富,沒必要把自己委屈成那樣。

  「我在城郊有一處別館。」容卿道。

  「別館哪兒有本座的府邸舒坦?」

  一道悠然的聲音響在夜色深處,眾人眸光一動,冬梅跳下馬車,驚喜地叫道:「中常侍大人!哈!真是你呀!」

  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馬蹄踩踏著地面,發出優雅而慵懶的噠噠之響,仿佛坐在上頭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神秘而優雅的九尾狐。

  司空朔跳下馬車,看向冬梅,戲謔道:「你要是次次都這麼歡迎我就好了。」

  冬梅:「嘿嘿,奴婢當然歡迎您啦!奴婢可是天天都盼著您吶!」

  「貧嘴。」司空朔撩開帘子,眸光自眾人臉上掃過,掃到寧玥時微微停頓了一秒,而後說道:「房間都備好了,去不去?」

  玄胤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幹嘛要去?」

  司空朔看了他一眼:「不去乾等著讓人欺負本座的弟弟?」

  ……

  從沒想過有一天,司空朔會為他們築起一個家。

  寧玥看不見了,但她能聞到庭院裡的香氣,熟悉的海棠香與梨香,還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她也是許久之後才知道,竹子,是玄胤喜歡的。

  台階上都鑄了石板,能讓輪椅自由上下,這是為容卿設計的,司空朔連這個都想到了。

  長兄,如父。

  院子裡的下人二少爺、二少奶奶地叫著,讓寧玥恍惚,好像自己真的回了家。

  洗漱完畢,寧玥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雙目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儘管她看到的只是無盡的黑暗。

  一隻有力的臂膀摟住了她腰身:「困不困?」

  她搖頭:「玄胤。」

  「嗯?」玄胤親了親她下顎,大掌在她肚子上遊走。

  「你們……都知道了吧?」她另有所指地問。

  玄胤沉默了片刻:「嗯。」

  寧玥捂住臉:「我真是沒用,連騙個人都不會,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你們一定笑死我了。」

  玄胤心疼地拿開她擋住面龐的手,吻去她眼角的淚意,說道:「沒人笑你,大家都很心疼你。」

  寧玥撇過臉,避開他溫柔的呼吸:「不值得。」

  玄胤蹙眉:「別說傻話!」

  寧玥果然不說了,她早該料到瞞不過玄胤的,畢竟經歷了那麼多事,他們之間若是連這點默契都無,還怎麼相愛?還怎麼相守?

  「我會死嗎?玄胤。」她低低地問。

  玄胤撫摸著她發梢,輕聲道:「不會,我不會讓你死。」

  「這麼說,的確會死了。」她異常平靜。

  「你……唉,能別再套我的話嗎?」玄胤無奈一嘆。

  寧玥彎了彎唇角,反倒比他還樂觀的樣子:「耿妍是不是威脅你了?不許瞞我,我們之間,不能再有任何隱瞞。」

  玄胤舔了舔乾澀的唇瓣:「我找過她。」

  「什麼時候?」

  「李順妃死的那天。我去找她,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提到了你的病……」玄胤有些說不下去。

  「她散播謠言,殺了李順妃嫁禍給我,不是為了氣死陛下?而是想引你去見她?」若真是這樣,這個女人的心機也太可怕了,不,何止心機?手段也夠硬。明明已經被打入了冷宮,還能將外面攪得天翻地覆。從散播謠言到她入宮,再到李順妃找她麻煩,全都在耿妍的意料之中,「她引你過去幹什麼呢?單純地談論我的病情?還是……拿我的病威脅你?」

  玄胤張了張嘴:「玥玥……」

  寧玥苦澀地說道:「說了不許瞞我,我都這樣了,至少讓別讓我的心也跟著瞎掉。」

  玄胤躺回寧玥身側,讓淚意落回眼底,語氣如常道:「她說,她有救治你的辦法,條件是我……要麼娶她,要麼死。」

  寧玥的心口微微震了一下,先前那股一切進展太順利反而有什麼意外在等她的直覺應驗了,卻不是李順妃的死嫁禍到她頭上,而是耿妍的後招掐准了玄胤的軟肋。

  「玄胤,你要答應她嗎?」

  「玥玥……」

  寧玥緩緩地側過身子,摸上他唇瓣、鼻樑、眼睛,他睫毛濕濕的,寧玥鼻子沒來由地一酸,卻沒有哭,聲音輕輕柔柔的:「玄胤,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頭,那樣,就沒人照顧我了;我也不想我還活著,你就娶了別人,那樣,我會很難受的……等我死了,你再娶別人好不好?」

  玄胤喉頭脹痛:「說了,我不娶別人。」

  「也不能死。」

  玄胤沒說話。

  「不許答應耿妍!」

  「……好,聽你的。」

  寧玥在玄胤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沒什麼好怕的,我就是捨不得你、捨不得大哥、捨不得孩子……我不知道我不在了,你們要怎麼辦?會不會很難過?孩子那么小就沒了娘,會不會跟你和司空朔一樣,被人欺負著長大……你要是娶了續弦,把孩子給我大哥撫養可以嗎?他和容麟,肯定會把孩子當成親生的來撫養……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扛到把他平安生下來的那一天……」

  玄胤坐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以及拼命壓在喉間的哭聲。

  「究竟怎麼回事?」容卿的房內,司空朔緩步走了進來。

  容卿心煩意亂地翻了翻畫冊:「玥兒的後遺症開始了。」

  「金蝴蝶的後遺症?」司空朔濃眉緊蹙。

  「是。」容卿把畫冊遞給他。

  「北域文?」司空朔的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金蝴蝶是北域的東西?南疆蠱毒,北域巫術,她是中了巫術?」

  容卿點頭:「北域皇室的巫術。」

  皇室巫術是所有巫術中最厲害、也最沒救的一種,比蠱毒厲害千百倍不止,尋常醫者,根本診不出患者的脈象有何異常,但患者就是會伴隨著各種併發症,一天天地虛弱下去。

  司空朔沒問耿妍怎麼會與北域皇室扯上關係,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與容卿、與玄胤一樣,都只在乎怎麼解掉寧玥身上的巫術。

  「你沒有辦法?」他問容卿。

  容卿搖頭:「我略懂巫術,但不精湛。」

  司空朔的面上,浮現起一絲凝重:「那個女人會解?」

  「應該。」

  「本座去找她。」

  容卿動了動嘴唇,似乎想勸阻他,卻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一個時辰後,不出意料,司空朔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一進門,便捏碎了一個茶壺!

  ------題外話------

  難得更這麼早,要表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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