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8】聯手司空,撕掉燭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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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龍有點蒙圈,腦海還是暈乎的,沒反應過來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他剛剛似乎在崇明殿外碰到了馬寧玥和一個黑衣影衛,之後馬寧玥讓人把他打暈了……他以為馬寧玥要把他送到宮女的床上,讓他背上羞辱宮女的罪名,可是為什麼,沒看到宮女,反而看到一個衣冠不整的皇帝?

  是做夢還是什麼?他剛才好像被人……摸了?

  巨大的動靜,驚到了正在小廚房取醒酒湯的皇貴妃,皇貴妃端著碗快步入內,恰好看到二人衣冠不整、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上、一副糾纏不清的冤家模樣,當場就是一愣,手一滑,藥碗砸落,摔得粉碎。

  而已經來到容卿的廂房門口,準備進去「打個招呼」的德慶公主,顯然也聽到了皇帝的慘叫,尚未回過神又聽到瓷器脆裂的聲音,嚇得花容失色,提起裙裾朝皇帝那邊奔了過去,渾然不顧這邊恭王已經推開了門。

  門內,秋玲與容卿獨處一室,秋玲衣衫單薄地昏睡在床上,容卿半靠著輪椅坐在廂房中央,一臉恣意地望著恭王,仿佛在說,我就跟秋玲有一腿了,來呀,來捉姦呀。

  捉個屁?德慶公主都跑掉了!

  這簡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他一手設計的捉姦戲碼,人家不僅識破了,還認認真真配合了,就等著他來捉姦,結果反而沒辦法捉!

  剛剛他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麼,居然認為容卿比馬寧玥好對付!

  容卿攤手,隨後,在恭王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里,推著輪椅,堂而皇之地撤離了捉姦現場。

  恭王氣得嘴角一陣抽搐,然而雖心有不甘,還是忍住不適,去了皇帝那邊,誰料剛到房門口,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傻眼了。

  「混帳……混帳!混帳!」

  皇帝一連三句混帳,罵得燭龍狗血淋頭,一想到自己剛剛把一個老男人……一個丑不拉唧的老人,當成皇貴妃又摸又親,皇帝就噁心得胃裡一陣翻滾:「嘔——」

  皇貴妃嚇到了,趕忙上前:「皇上!您怎麼了?」

  皇帝一陣接一陣地乾嘔,五臟都仿佛在移位,不是被揍的,是被噁心的。

  這時,德慶也走了進來,瞧見這架勢,不如皇貴妃明白,瞪圓眸子道:「父皇!發生了什麼事?咦?燭龍?你怎麼在這裡?我跟恭王離席的時候你不正在喝酒嗎?怎麼反而趕到我們前頭了?」

  皇帝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這變態的老頭子,喝多了酒,繞近路跑來爬他的龍床!他知道自己長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這不代表一個瘋老頭子可以對他垂涎三尺!

  太可惡了!

  更可惡的是,還被自己的愛妃和女兒撞見了!

  這讓他顏面何存?!

  「來人!把這個目無天子的東西給朕拖下去砍了!」

  他一聲令下,立時有兩名孔武有力的太監走了進來,擒住暈暈乎乎的燭龍,二話不說往外拖,拖到門口,被隨之而來的恭王攔下。

  恭王看看燭龍,又看看皇帝,濃眉一蹙:「皇上,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有臉問朕怎麼了?來得正好,朕要把這東西大卸八塊!省得朕派人去知會了!」皇帝震怒地說道。

  按理說燭龍是南疆使臣,縱然犯了再大的錯,也該交由南疆處置,如今押回南疆多有不便,恭王在此,他可過問此事,然而皇帝竟是完全不過問他的意見,要麼是皇帝打心眼兒里藐視他、藐視南疆,要麼是皇帝的確被激怒到了某種程度。

  結合西涼的國情來看,恭王更願意相信後者。

  「皇上。」恭王拱了拱手,「燭龍一定是喝多了才會誤闖您房間的。」

  事實上,燭龍酒量很好,一般不會喝醉,而且離席的時候他也看了,燭龍清醒得很,怎麼一轉眼燭龍就好似雲裡霧裡摸不著東西南北了?

  「燭龍,燭龍,燭龍!」他低喝,踹了燭龍一腳。

  若只是誤闖房間,皇帝怎麼可能會生氣?他像是那么小氣的人麼?這傢伙,趁虛而入、占他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麼都別說了,朕意已決,此人必須處死!」

  「皇上!」恭王攔在了燭龍身前,一臉鄭重道:「燭龍是南疆人,就算一時不察衝撞了皇上,也自有本王來處置他,還請皇上,給本王這個面子。」

  「給你面子?你臉大啊?」皇帝操起一個茶杯便朝恭王砸了過去!

  恭王側身一躲,恰好此時,燭龍稍稍清醒了,搖搖頭,站起身來,卻還沒站穩,便被迎面而來的茶杯砸中了額頭。

  嘭!

  他再一次華麗麗地癱了。

  恭王的嘴角抽了抽。

  皇帝怒叱道:「恭王,朕警告你,你若再插手此事,朕就懷疑一切都是你在幕後主導的!朕是皇帝,你連皇帝都能羞辱!讓朕怎麼相信你會善待朕的女兒?這門親事,不結也罷!」

  「父皇!」

  「皇上!」

  德慶公主與皇貴妃異口同聲。

  恭王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沒料到皇帝會搬出親事來壓他……不,瞧皇帝的表情,不像是壓,而是動了真格。若不妥善處理此事,皇帝寧願與南疆魚死網破——

  該死的燭龍!到底做了什麼?!

  燭龍被皇帝的被子砸腫了額頭,趴在地上眩暈了幾秒,反而漸漸比之前更清醒了,也明白先前被人摸、被人親吻的感覺不是一種錯覺,他被皇帝給侮辱了……

  太噁心了……

  「嘔——」

  他也開始乾嘔。

  皇帝更氣了:「你……你……你你你你你——」

  你嫌棄朕?

  朕摸你是你福氣!

  你他媽的還敢嫌棄?

  皇帝雷嗔電怒:「來愣著幹什麼?給朕把他拖下去啊!」

  「是!」太監們再一次地衝上來抓住了燭龍。

  燭龍抬起依舊有些發紅的雙眼,隱忍著某種瀕臨爆發的情緒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陷害的,就沖他剛剛還乾嘔、還嫌棄皇帝,皇帝就覺得這人罪該萬死!

  恭王張了張嘴。

  皇帝道:「恭王,你最好給朕想清楚,是不是一定要與西涼為敵?」他與南疆結盟,無非是覺得玄家得了黎族,怕玄家篡了他的位,不代表西涼真的沒有實力與南疆一較高下。這件事,已經關心到一個國家的臉面,真把他逼急了,他不在乎重新重用玄家,與南疆拼個你死我活!

  恭王從皇帝的嚴重讀到了滔天的憤怒,明白此事無法善了,他的目的是拉攏西涼皇帝,倘若失敗了,他便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價值,他又不像燭龍這種老謀士已經在耿家紮根,他承擔不起和談破滅的後果,但他也不能真的任由皇帝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了燭龍。

  念頭閃過,他拔出腰間的匕首,朝燭龍的肩膀狠狠刺了下去:「不中用的東西,丟臉丟到西涼來了!何不髒了皇上的手,我這就殺了你!」

  燭龍被刺了一刀,鮮血四濺!

  兩名太監下意識地鬆開了燭龍。

  然而只有燭龍知道,恭王這一刀看上去兇險,實際卻幫他沖開了被黑衣首領封住的穴道,他如同獲得了洪荒之力一般,頃刻間自地上一躍而起,一腳踢飛恭王,借力躍出了偏殿。

  恭王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德慶公主大驚失色:「恭王!」

  皇帝一拳垂在桌上:「給朕追!誰砍了他腦袋,朕賞賜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太監們、侍衛們,瘋狂地朝燭龍涌去,賓客們也不知從哪兒聽了這消息,宴會也不參加了,撲騰跳上馬車:「追燭龍——」

  燭龍不發病的時候,武功是極好的,尤其輕功,連容麟都追不上。

  燭龍很快便甩開了那群想要拿他人頭換黃金的人,西涼他是待不下去了,必須立刻返回南疆!

  這一切,都是拜馬寧玥所賜,他會記住這個恥辱,終有一天要找馬寧玥連本帶利地討要回來!

  思量間,他拐入了一個僻靜的胡同,拿出一枚信號彈,儘管之前被寧玥毀了一個,但好歹他還備了另一個,他拔掉蓋子,將煙花放入了空中。

  按照平日的訓練,附近的人,最快半刻鐘能夠趕到,最晚不超過半個時辰,當初為了降低皇帝的警惕性,他把一百名血衛分布在京城的各大角落,如今他要逃亡,顧不得暴露身份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該露面的血衛卻一個都沒出現。

  「見鬼了!」

  他又拿出一枚骨哨,這也是他們的聯絡方式,只不過骨哨發出的音頻超出了普通人的聽力範圍,經過特殊藥物訓練的高級血衛才能聽到,他一共只帶了四名高級血衛。

  他吹了半天,吹得腮幫子都疼了,依舊沒有反應。

  他的心裡,漫上了一層不安。

  「你在……等他們嗎?」

  一道魔鬼般的聲音乍然出現在身後,燭龍驚得心口一跳,冷臉轉過身來,就見一個帝王般高貴而冰冷的男子,邁著修長的身形,一步步朝他走來。冷風灌入胡同,鼓動他玄色衣袍,如一朵墨色的蓮在深海之中漣漪舞動。

  他的五官,如記憶中那般,美得不可方物。

  「怎麼……是你?」他目瞪口呆。

  玄胤冷冷地勾起唇瓣:「怎麼不能是我?」

  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碰面,卻誰都沒有認錯。

  玄胤修長的手指勾著一個小包袱,唇角的笑冷意逼人:「在找他們嗎?」

  他輕輕一扔,包袱落在燭龍腳邊,散開,露出那些刻了名字與血月圖騰的小木牌來,燭龍犀利的眸光掃過,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一百。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你把他們殺了?」明明今天早上,他都還與他們有過聯絡——

  玄胤拔出寶劍,冰冷的劍端對準了他:「你將會是第一百零一個。」

  「瘋子,你是個瘋子!」燭龍的眸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絲懼怕,整整一百人,全都藏在非常隱蔽的地方,這傢伙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他們,並不動聲色地殺掉的?!

  他不敢與玄胤硬碰硬,調頭就走!

  哪知還沒走出兩步,便被一道紫色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司空朔?」他大驚。

  司空朔輕輕地點頭:「燭龍,你跑不了了。」

  燭龍自嘲地笑了:「你們兩個……聯起手來對付我?啊哈,我沒看錯吧?你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都給忘了嗎?」

  「這個仇,自然不會忘,不過,得先解決你。」司空朔含了一絲冷笑地說。

  燭龍哈哈一笑:「司空朔,你該不會把你父親被追殺的帳算到了我頭上吧?我不過是遞了消息而已,真正犯了罪的人是你父親自己,他若是清白的,何至於遭到玄胤的報復?」

  司空朔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本座討厭你,僅此而已。」

  燭龍的臉色不好看了,這對兄弟,隨便擰成一個就夠他喝一壺,如今兩個一起,他逃脫的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可不論如何,他都得拼一拼。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心聲,就在他被司空朔一掌劈到了三米外的大街上的時候,司空家主神色蒼白地跑來了。

  「兒子!兒子!你在哪兒啊?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玄胤會殺我的!兒子!你在哪兒?你帶上我呀——」

  司空朔面色一變!

  燭龍眼睛一亮,一個躍起扣住了司空家主:「來殺我呀!殺呀!有本事,把我跟他一塊兒殺了!」

  「啊——」司空家主尖聲大叫,「兒子!兒子救我——」

  玄胤論起寶劍,橫空一斬斷,一道凌然的劍氣劈向了燭龍與司空家主。

  司空朔眸光一顫,移步擋住了二人,以掌風,把玄胤的劍氣擋了回去。

  玄胤單臂一震:「弓箭手準備。」

  他話音一落,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屋頂嘩啦啦地冒出了十多名身著玄衣的影衛,手持弓箭,對準了燭龍與司空家主。

  司空朔捏緊了拳頭:「住手!」

  「放箭!」

  冰冷的箭矢,疾如閃電,鋪天蓋地地射向了燭龍二人。

  「兒子——」司空家主吼破了嗓子。

  司空朔騰空而起,寬袖捲雲,將箭矢一支支地兜住。

  「哈哈哈,你們慢慢斗吧,我先走了!」燭龍揪住司空家主,施展輕功離開了原地。

  馬家的馬車趕到現場時,玄胤與司空朔已經結束打鬥,相繼朝燭龍與司空家主那邊追過去了。

  一名影衛向他們稟報了事發經過。

  容麟挑挑小眉頭:「這下有的玩兒了。」

  燭龍固然該死,可比起燭龍,玄胤只怕更想殺了司空家主,而司空朔,是絕不可能讓玄胤殺了司空家主,如此一來,局面就混亂了。

  寧玥弱弱地瞪了容麟一眼:「我警告你,這幾天別招惹玄胤啊。」

  「我知道,他現在整個兒跟頭被搶了雌獸的猛獸似的,充滿了攻擊性,我才沒那麼傻,跑去觸他霉頭!」

  「雌獸?」容卿微微蹙眉,這個詞聽起來有點……

  容麟嘿嘿一笑,湊近容卿耳邊道:「容卿~容卿~容卿~」

  那甜膩膩的語調,讓容卿汗毛直豎,仿佛他喚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的雌獸。

  容卿清冷的眸光掃過容麟……的那裡。

  容麟眨眨眼:「看什麼看啊?」心,咯噔一下,容卿為什麼要看他?不會是小容麟又耍威風了吧?

  小容麟仿佛接到了主人的暗示,果然一下子威風起來。

  嘿嘿,主人,夠給你長臉吧?

  容麟的唰的一下紅了!

  啊啊啊啊啊,好想把小容麟打死啊——

  ……

  寧玥回了府,玄胤不在,寧玥明白他還在追殺燭龍與司空家主。雖沒去參加宴會,可他安排了人在她身邊,她的一舉一動瞞不過他眼睛,還有宴會上的那些事情。

  蘭貞的仇,玄胤不可能不報;她險些被燭龍的班主悶死的事,玄胤也絕對不會放著不管。

  司空家主與燭龍,玄胤殺定了。

  那麼司空朔呢?

  他的態度,會因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怎樣的逆轉?

  ……

  司空朔找到燭龍時,燭龍已經狼狽得不像樣子了。他武功比夙火高出很多,輕功更是無人能及,只可惜帶了個司空家主,生生拖了他速度,幾次被玄胤追上,若在平時,他不至於落敗,但玄胤好似被蘭貞的事情刺激到了,那種暴戾,簡直不像是人類該有的。幸虧他夠狡猾,帶了不少防身的迷煙,才堪堪從玄胤手裡溜走。

  但是天啦,他……他快走不動了。

  「你倒是快走啊!」司空家主急得半死,「再不走玄胤要追上來了!」

  走有什麼用?沒看見你兒子站在對面嗎?

  燭龍現在沒力氣與司空朔對抗,他掐住了司空家主的喉嚨,喘息著說道:「司空朔,我知道我現在打不過你,但如果你不想你父親給我陪葬的話,就別輕舉妄動!」

  司空朔陰冷地看著他,四月暖風拂面,他卻如墜冰窖,忍住渾身的顫抖,他說道:「我們做筆交易如何?你送我回南疆,我把你父親一併帶走!你先別動怒,聽我把話說完!你父親的醜事,玄胤已經知道了,他拼了命想殺掉你父親,我相信這一點,你比我更深有體會!還有就是,中山王還不知此事,若他也知道,你父親的處境會變得更加危險!承認吧司空朔,你父親已經在西涼待不下去了!去一個玄家無法插手的地方才能有一線生還的機會!只要你肯送我離開西涼,我以耿家的名義向你保證,你父親會得到耿家的全力保護!你應該知道,耿家人,從不食言!」

  司空家主的眼珠子動了動。

  司空朔淡定地說道:「如果本座拒絕呢?」

  燭龍的胸口劇烈地起伏:「那你父親就跟我同歸於盡!你別無選擇,司空朔!放我們走,我活,他也活!你我之間還可以結為盟友,我會說服耿家成為你的後盾,不論你在西涼做什麼,都助你一臂之力!」

  玄胤漸漸逼近了。

  燭龍急得冷汗直冒:「做出選擇,司空朔!」

  「兒子……」司空家主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司空朔冷眸一轉:「你們先走,明晚子時,城西驛站。」

  ……

  玄胤歸來已是夜半時分,受了點輕傷,面色十分難堪。

  寧玥知道他心情不好,沒多問什麼,反正也不用問也能猜到,能讓他掛彩的只有司空朔,倆兄弟這是真的打上了。

  寧玥打開醫藥箱,給他處置了傷口,又去小廚房給他下了一碗三鮮面。

  他倒是全都吃完了,大概心裡也明白,要報仇,必須儲存體力。

  寧玥喚冬梅打開熱水,洗過澡後,他靜靜地躺在床上,沒多久便睡了。

  藺蘭芝推門而入:「小胤睡了沒?」

  「睡了。」寧玥迎上去,「這麼晚了,您怎麼還醒著?」

  「我這不是擔心小胤嗎?睡不著。」藺蘭芝來到床前,看著明顯瘦了一大圈的玄胤,心疼地摸了摸他額頭,「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以前不這樣的……以前多歡樂呀,跟容麟一個樣,怎麼這幾個月……」

  她說著,喉頭脹痛,「玥兒,你跟娘說實話,小胤他怎麼了?」

  寧玥輕輕嘆了口氣:「自從知曉蘭貞過世的消息後,他就沒一天真正的開心過,後面,又知道蘭貞出了那樣的事……」

  「哪樣的事?」藺蘭芝問,若在以往,她不會堅持,她年紀大了,不該過問太多孩子們的事,可她實在是擔心壞了。

  寧玥見她娘如此擔心,不好再隱瞞,就把蘭芝被司空家主囚禁的事說了。

  藺蘭芝的眼淚當場落了下來。

  ……

  藺蘭芝走後不久,容麟過來了。

  「那個什麼……」容麟嘟了嘟嘴兒,「要不要幫忙啊?要的話說一聲。」

  寧玥看著熟睡中都皺著眉頭的玄胤,微微搖了搖頭:「他不希望別人插手。」

  容麟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真倔!」

  ……

  燭龍躲躲藏藏,潛入了恭王的寢宮。

  恭王面色一凜:「你還好意思到我這兒來?知不知道我差點被害死?皇帝到現在都沒與我說過一句話!」

  燭龍皺了皺眉,在椅子上坐好:「今天的確是出乎意料了。」

  「出乎意料?」恭王嗤然一笑,「這樣就完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迷惑的宮女,好不容易放她去布局,哦,順便提醒一下,是你設的居,結果被你自己給毀得乾乾淨淨!那宮女也對我生了間隙!認為我夥同你羞辱他們皇上!我差點兒把嘴巴說爛了,她才沒去告發我!」

  「又不是我想去羞辱皇上的!我也是被害的好不好?」燭龍不耐煩地說道。

  「說說看,你怎麼被害了?」恭王不信,冷笑著,往他對面一坐。

  燭龍沉著臉道:「馬寧玥不知從哪兒知道了我的病,給我酒里下了點絨毛,害我病發了。」

  「什麼病?」恭王微皺著眉頭問。

  「過敏性哮喘,當時你正好不在,如果你在,我不會被逼到皇帝的床上!」

  「你這是在怨我咯?馬寧玥一個小丫頭,往你酒里下東西,你居然都不知道?」恭王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馬寧玥下藥,我當然不會無所察覺,但我猜,下東西的不是她!」燭龍黑著臉說道。

  「那也是怪你隱瞞了自己病情,誰曉得你武功那麼好,竟有一個如此薄弱的弱點,恐怕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能殺了你……等等,你說不是馬寧玥給你下的東西?那會是誰?」

  燭龍瞪了他一眼道:「司空朔。」

  恭王一愣:「司空朔?他……他跟馬寧玥勾結了?玄胤不是在追殺他爹嗎?」

  這是鬧的哪一出?

  「鬼知道那丫頭想了什麼法子迷惑司空朔?不過好在,他們的結盟瓦解了!」燭龍露出了本晚的第一個笑容。

  恭王斜睨著他:「什麼意思?」

  燭龍不疾不徐地說道:「出來吧。」

  簾幕後,司空家主訕訕地走了出來。

  恭王當即站起身:「你?」

  「嘿嘿。」司空家主幹笑了兩聲。

  恭王看看他,又看看燭龍,壓低了音量道:「你瘋了不成?怎麼把他帶在身邊?讓司空朔知道了,不吃了你?」

  「他在身邊,司空朔才不敢吃我。」燭龍捋起袖子,露出滲血的傷口,「投鼠忌器。」

  恭王張大了嘴。

  ……

  行宮內,小李子正在給司空朔包紮左臂上的傷口:「哎喲,這郡王,下手可真狠!好歹是自己哥哥,有這麼往死里殺的嗎?您平時多慣著他呀,讓他在行宮像條大尾巴狼似的,橫行無阻!怎麼到您從他手裡搶東西,他又一點兒不留情面了?」

  事到如今,蘭貞與司空家主的事已經瞞不住這些心腹了,如老太監、如小李子、如赤衣宮女,全都知道司空朔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叫玄胤了。

  司空朔沒說話。

  小李子系上繃帶:「主公,您明天真打算護送燭龍和老爺去南疆啊?」

  「不然呢?」司空朔淡淡地問。

  小李子把金創藥收入醫療箱:「雖然吧,奴才沒跟您去現場,沒見著您跟胤郡王打鬥,但瞧您這滿身的傷,奴才能猜到胤郡王是真的下定了決心,甭管您與他什麼關係,敢阻止他報仇,他就得殺!」

  「哼。」司空朔發出一個不屑的鼻音。

  小李子又道:「還有吧,您別怪奴才多嘴兒,奴才總覺得讓老爺到南疆不是什麼好事兒!耿家那群人……說好聽點兒,是幫您照顧老爺;說難聽點兒老爺就是他們的人質!您要是哪天不跟他們合作了,他們說不定還是會殺了老爺!您說您何苦呢?」

  「本座有的選嗎?」司空朔靜靜地問。

  小李子低下了頭。

  從老爺的安危上來講,接受耿家的保護是最佳選擇。與其說是燭龍挾持了老爺,不如說是主公自願給老爺找了一個臨時的保護傘,哪怕這把傘,會讓他陷入十分危險和被動的境地。

  「唉,您英明一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不靠譜的爹啊?」

  小李子嘀咕著,擰著藥箱出了寢殿,一刻鐘後返回,手裡多了一碗湯藥:「主公,這是最後一副藥了,喝完,您就該康復了。但是蠱毒……」

  「本座明白,退下。」

  「是。」

  小李子放下藥碗,從外面,輕輕合上了房門。

  司空朔摘下面具,露出那張俊美得不可方物的臉,打開插在花瓶里的畫卷,看著那個戴著幕籬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端起了藥碗。

  翌日,恭王邀請德慶公主出遊:「昨天的事,是我治下不嚴,我後悔了一晚上,真不該把燭龍帶來的!我已經給耿家修書稟報了燭龍的惡行,並告訴耿家,若是逮住燭龍,我一定會大義滅親!我知道公主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想邀公主一同出城散散心,也算彌補一下我的過失。」

  德慶事後從皇貴妃那兒了解到了燭龍衝撞父皇的經過,心中著實把燭龍恨得不輕,聽恭王決議殺掉燭龍,略感舒適了些:「但是我有些累,改天吧。」

  恭王眼神一閃,握住她的手道:「德慶,你還在惱我對不對?我對天發誓,耿燁絕沒與燭龍狼狽為奸!若耿燁有,讓耿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他不是真的耿燁。

  德慶公主見他如此信誓旦旦,不免信了幾分:「真不是你縱容的?」

  「真不是!你是不曉得,皇上說要取消我們婚事的時候,我嚇得心跳都停了!」他誇張地說。

  德慶公主噗哧一聲笑了。

  恭王攬過她肩膀,與她一道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宮門口的侍衛攔住了他們:「例行檢查,請公主與恭王下車。」

  恭王笑了笑:「我下車就是了,太陽大,讓公主在裡邊坐著吧,反正裡邊有人沒人,你們全都看得清楚。」

  侍衛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行,所有人都必須下車接受檢查!」

  恭王仿佛非常驚訝:「公主也要檢查嗎?你掀開帘子,裡邊幾個人你會看不到嗎?難不成你以為公主會在座板下邊兒藏什麼不能帶出宮的東西?」

  侍衛解釋道:「是這樣的恭王殿下,燭龍潛逃了,皇上下令,必須對一切出入宮廷的馬車進行詳細的排查。」

  恭王還要說什麼,德慶公主挑開了帘子,不怒自威道:「本公主會私藏燭龍嗎?本公主恨不得撕了他才好!你們應該看到了,本公主的馬車乾乾淨淨!沒什麼可查的!」

  「可是公主……」

  德慶公主跳下了馬車:「行了行了,去檢查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多謝公主。」侍衛清了清嗓子,把馬車裡里外外看了一遍,座板下也查了一遍,的確沒發生任何可疑的跡象,「打攪公主了。」

  德慶公主蹙眉,上了馬車。

  恭王長長地鬆了口氣,這些侍衛到底還是顧忌了德慶的身份,沒搜得太過分——

  馬車在寬闊的大街上行駛。

  德慶公主微笑著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郊遊?麗湖嗎?」

  恭王笑道:「我聽說城西有一家不錯的齋菜館,想邀請公主一同品嘗一下。」

  「齋菜?」德慶公主轉動著美麗的眼珠,「我沒吃過。」

  恭王點了點鼻尖,極盡親昵地說道:「就是因為你沒吃過,才要帶你去吃,我要帶德慶嘗盡世間美食、訪遍四海河川。」

  德慶公主甜得心尖兒發燙。

  但是出城時,馬車再一次被攔了下來,這一次的侍衛沒這麼好說話了。

  侍衛拔出寶劍,要朝馬車裡戳。

  恭王大駭:「你們幹什麼?這是公主的馬車!損毀公主的東西,要砍頭的!」

  侍衛正色道:「這是上頭的命令,如果我們不執行,也是要砍頭的。」

  德慶公主本身並不是一個特別有架子的人,沒覺得侍衛的行為不可原諒,偏恭王在一旁不停地上著眼藥:「公主,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檢查一遍就夠了,還得拆了您的馬車!難道說,您貴為一國公主,真會窩藏朝廷的要犯不成?他們到底是奉命檢查,還是不滿您找了個南疆駙馬,要故意刁難於您?」

  德慶公主被戳中了痛腳,堂堂嫡出公主,竟然遠嫁敵國王爺,怎麼想都不是一個特別明智的決定,但為了西涼江山,為了王家的千秋萬代,她與父皇都決定接受這樣的犧牲,只是,她不希望別人曲解她的付出!

  「給本公主讓開!想搜本公主的馬車,到皇宮向本公主的父皇請旨!」

  侍衛與同伴們面面相覷。

  這一幕,被城樓上的黑衣首領盡收眼底,黑衣首領眯了眯冷眸,對身後的影衛道:「通知郡王。」

  「是!」

  ……

  馬車最終被放行了,駛到了郊外的一家齋菜館。

  德慶公主溫柔地笑道:「你聽誰說的這兒有齋菜館的?」

  他哪兒是聽說的?是以前來吃過。

  恭王眼神微閃道:「宴會上,聽公子們說的。」

  二人進了菜館。

  燭龍與司空家主從馬車底部的隔板中出來,二人渾身都濕透的,不是熱的,是被嚇的,剛剛在城門口,若真有人拿劍往裡戳,他們恐怕就要變成篩子了。

  此處距離驛站不過三四里路,二人跑著跑著就到了。

  司空朔坐在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上,挑開簾幕,讓二人上了車,馬車七彎八轉,拐入了一個僻靜的小樹林,約莫兩刻鐘後,抵達了一個臨時搭建的渡口。

  小李子從烏篷船里探出小腦袋:「都準備好了!你們順流而下,不到半日便能抵達溪村渡口,那裡有人接應你們!」

  燭龍立馬跳上船,對依舊站在岸上的司空家主道:「還等什麼?快上來呀!」

  「我……我……」司空家主突然有些不舍,顫抖著握住了司空朔的手,「阿朔……我……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

  他說著說著,淚水掉了下來。

  到了訣別的一刻,才想起一生的愧疚,兒子今年已經三十歲,可他好像……根本不記得他的生日。兒子出生時,他抱都沒抱一下,要不是想著蘭貞可能會回來找兒子,他都想淹死他的!

  兒子是怎麼磕磕碰碰地長大了呢?

  生過病沒有啊?

  他都不知道。

  兒子長什麼樣,他也不知道。

  反正,等他開始拿正眼去瞧兒子的時候,兒子已經戴上面具,去宮裡做了太監。

  「阿朔……父親要走了,你……你讓父親看你一眼好不好?」他抽泣著說。

  司空朔冷漠地說道:「你走吧。」

  「阿朔……」司空家主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摸上他冰冷的銀色面具,「我……我就看你一眼,我這一走,也許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司空朔拿開他的手。

  司空家主心口一痛,兒子終究還是不肯原諒他麼?

  他的眼淚嘩啦啦地往外冒,死死地抱住兒子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會……會好好地對蘭貞,也會好好地對你,我會娶她!會立你做世子……」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寧願你沒碰過她。」司空朔漠然地說完,抽回被他抱得生疼的手,頭也不回地轉過了身。

  「小心!」燭龍突然大叫!

  司空朔眼皮一抬,眸光一動,轉身打出一掌,將司空家主推入了船艙!

  百支箭矢鋪天蓋地,交織成一張無法逃離的大網,將司空朔一行人全都網在了它的魔爪下。

  燭龍趕忙合上了艙門!

  小李子噗通跳下水!

  司空朔擋在船前,掄劍劈斬,箭矢被他消耗了大半,還有部分釘在船上,錚錚錚錚地發出聲響。

  一支箭頭從船身的縫隙中沒入,在離司空家主的眼睛只有不足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司空家主瞬間嚇懵了。

  又一支箭矢飛入。

  燭龍把他往下一按,箭矢釘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呆在裡頭別出來!」燭龍咬牙說完,拔劍衝出了船艙。

  司空朔與玄胤在岸上激烈地打了起來,黑衣首領率著十多名影衛,殺氣騰騰地往船上衝來,被赤衣宮女與一眾大內高手攔截在半路。

  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燭龍一劍砍掉一名影衛,目不斜視地沖向玄胤。

  玄胤與司空朔激戰正酣,沒注意到燭龍正掄著寶劍,要從背後,給他一記致命的偷襲。

  燭龍高高舉起了寶劍,咬牙,朝玄胤狠狠地刺去!

  司空朔眸光一動,突然扣住玄胤肩膀,將玄胤抱進懷裡,另一手,挑開了燭龍的劍。

  燭龍氣瘋了,你他媽的到底在幫誰呀?

  玄胤被扣入司空朔懷中,本能地擊出一掌,司空朔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斜斜地飛上半空,又斜斜地跌進船艙。

  面具在船舷上磕了一下,落入水中。

  小李子剛浮出水面,被面具砸中了腦袋:「哎喲——」

  又沉了下去。

  沒了司空朔,燭龍不敢與玄胤硬拼,調頭就往船上跑。

  「還想跑?」玄胤一劍削掉了他右耳,他痛得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玄胤一腳踩碎了他右腿,他悽慘地叫了起來。

  玄胤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憐憫,又用同樣的方式踩碎了他左腿,他連爬都爬不動了,用手肘往後挪,玄胤又挖出了他肘骨。

  「你……你會後悔的,這麼對我,你……你會後悔的!」

  「我後悔不後悔是我自己的事,倒是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趕上前送死?」

  「等等!我有話說!」燭龍額角青筋暴跳。

  「我不想聽。」玄胤冷漠得沒有一絲表情。

  燭龍搖頭:「你不想知道你娘的事嗎?你不想知道你娘是被誰……害死的嗎?你真以為是北域人……」

  話未說完,玄胤的劍,從他喉管輕輕地刺了進去。

  另一邊,司空朔半躺在船上,一陣一陣冒著冷汗。

  玄胤那一掌倒是沒把他怎麼樣,可惜他站不起來了,因為蠱毒發作了。

  他蓄足全力,爬到了艙內。

  司空家主趴在坐板下,渾身發抖,心裡默念著,別過來,別發現我,別殺我……

  臉頰傳來熱氣,似乎誰在他身邊輕輕地呼吸。

  他扭頭一看,瞬間炸毛:「啊——玄胤——」

  他嚇得失去了理智,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去問玄胤怎麼會穿著紫色的衣裳,怎麼會虛弱地爬到他身旁,他從坐板下爬出來,抓起桌上的小刀,狠狠地扎進了兒子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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