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4】兄妹感應,她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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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

  「大哥,大哥……大哥!」

  容卿猛地睜開了眼!

  漆黑的房舍,月輝如涼薄的紗,自窗簾外輕輕的墜下,一絲絲、一縷縷鑽入縫隙,投射在地板上,反射出幽幽的冷光。

  容卿摸了摸額頭的汗水,身子微微地顫抖。

  少年被驚醒,用手肘直起半邊身子,看著他輕輕地問:「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容卿怔怔地望著帳頂,說道:「有人叫我大哥。」

  「誰?」

  「一個小姑娘。容麟,我有爹娘,還有個妹妹。」

  「那個醜八怪說的話你還真信了?」來驛站的路上,二人就此事討論過了,少年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容卿還有家人,而是那個自稱是容卿弟弟的醜八怪居然故意把容卿摔下山坡,還踢傷了容卿,娘的!要是早知道那醜八怪幹了這麼多惡事,他該把他的皮剝下來!

  二人的關注點不同,腦海里浮現的畫面也不盡相同,容卿不停回想著疤痕男子的話,緩緩說道:「如果他沒騙我,容麟,那我應該也是西涼人。」

  「他說了他是西涼人嗎?」少年問。

  容卿點頭,聲音淡淡的,像山澗的風:「嗯,他是從西涼境內逃出去的,還有袁術。」

  少年已經知道容卿是被袁術給擄走的了,心裡把袁術那個老傢伙罵了千百遍,發誓那老傢伙敢再現身,他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這會子容卿突然提到他,他心裡一陣窩火,連問都懶得一下!

  他沒問,容卿便也沒說了。

  見容卿沉默,少年又厚著臉皮湊過去:「生氣啦?好嘛好嘛,你說袁術怎麼了,我聽著。」

  容卿搖搖頭。

  少年用兩個手肘撐著身子,臉對臉地看著容卿,很近,近到能交換彼此的呼吸。他鬼使神差地說道:「容卿,你真好看。」

  「你也不差。」容卿輕聲說道。

  少年困惑地皺了皺小眉頭,他這副迷死一堆怡紅院姑娘的長相在容卿眼裡只是不差嗎?容卿這麼挑剔的?

  容卿側過身子:「睡吧。」

  少年哀怨地看了看容卿的背,爬到內側,又與容卿面對面了:「嘿嘿。」

  容卿對他的賴皮習以為常,沒說什麼,閉上了眼睛。

  少年一瞬不瞬地打量著他精緻的睡顏,暗嘆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天底下那麼多女人不好好打磨,偏把一個男人造得如此好看,瞧那眉毛眼睛,皇甫燕在他面前都討不到便宜。少年忍不住又往他那邊挪了挪,臉幾乎要挨著他的:「容卿。」

  「怎麼了?」容卿並未睜眼。

  「你想回西涼嗎?」

  容卿沉默。

  「要是想回,等我殺了夙火,就帶你回。」

  今天的暗殺,明顯來自夙火的部下。夙火與容卿都是皇后的近臣,但夙火嫉妒容卿總是凌駕在他之上,想幹掉容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容卿在皇宮時,夙火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出了宮,有個三長兩短還不是隨便嫁禍個人就夠了。

  皇后的血衛是真的想找回容卿,至於別人,能殺就殺。

  夙火的,卻是一定要殺了容卿,至於別人,可以不管。

  容卿在獵戶家裡碰到的應該是皇后的人,皇后的人一直與官府合作著,所以比夙火更快地找到了容卿。然而他們失敗了,不僅讓袁術帶走了容卿和皇甫珊,還被夙火的人察覺到了。夙火這才按圖索驥,追查到了容卿的下落。

  今天要是他晚到一步,看到的將會是容卿的屍體,每每想到這裡,他就對夙火充滿了怨憤,恨不得把那傢伙大卸八塊、再挫骨揚灰!

  容卿嗯了一聲,算是同意少年的計劃了。

  少年咧唇一笑:「容卿你看看我。」

  「看你做什麼?」

  「你好多天沒看我了。」

  容卿:「……」

  「不都說我這個年紀正在長身體,一天一個樣嗎?你看看我長變了沒?」少年睜大了小幼崽般乾淨無辜的眼睛。

  「太黑了,看不清。」

  「你看都沒看!」

  容卿單手覆上他額頭:「別鬧了,睡。」

  少年果然不鬧了,只是睜開了眼,長長的睫毛自容卿的掌心掃過,掃得挺有意思,他一眨一眨,不停地掃。

  容卿掌心下滑,捂住了他眼睛。

  世界一下子黑暗了,不見一絲光亮,但掌心傳來淡淡的暖,讓人感到寧靜和安定。

  少年的腿不安分地撲騰了幾下,慢慢墜入了夢鄉,很快,容卿也陷入了昏睡。

  夜半,一陣馬蹄聲靠近,少年敏銳地睜開了眼,下床,拉開門走了出去。

  驛站門口,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正拿著一幅畫想問這裡的護衛:「有沒有看到過這個人?」

  護衛點頭:「這個……不太清楚,我是晚上才接班的,客人們全都住下了,我沒看到他們長什麼樣。」

  黑衣首領用劍鞘將他攔到一旁,坐著馬匹,大搖大擺地走近了驛站,望著緊閉著門窗的房間,對身後的影衛打了個手勢:「搜!」

  少年的眸光死死地落在這群人的軍靴上,他們雖穿著十分普通的衣裳,但腳底的靴子出賣了他們的身份,分明是軍營的人!他在南疆打了那麼多仗,哪個軍營沒混過?他能確定這夥人不是南疆士兵,南疆士兵沒這麼強大的氣場。

  這些人的功夫,應該還在夙火的血衛之上。

  南疆幾時培養過這麼厲害的士兵了?

  很快,少年眼尖地發現了軍靴上的狼圖騰。

  玄家影衛!

  少年不欲與這夥人槓上,免得引來夙火的血衛,他雖不怕他們,可人多勢眾的情況下,就怕誤傷到了容卿。

  他轉身,準備悄悄地帶容卿離開,黑衣首領發現了他的存在,警惕地眯了眯眼:「小子!過來!你見過這個人沒?」

  「沒有。」少年淡淡說了聲,轉頭就往來時的方向走。

  黑衣首領眸光一冷:「小子!給我站住!」

  那邊,影衛們已經快搜到容卿的房間了,今晚,說什麼都不能息事寧人了,少年索性施展輕功,朝房間奔了過去。

  黑衣首領從懷裡掏出一個鐵球,狠狠地砸向了少年!

  少年一腳將鐵球踢了個粉碎,球內的白色粉末如迷霧一般將少年籠罩,少年一時難以躲避,吸了幾口。

  那是頂級軟骨散,專門用來對付頑強的對手。他們此行的目的非常簡單,尋找容卿,所以他們並不戀戰。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的是,明明吸了那麼多軟骨散的少年,揮起拳頭來,依舊能將他們打趴在地上!不敢想像,這傢伙若是沒中招,該有多厲害。

  黑衣首領吹了一聲口哨,上百名影衛嘩啦啦地從四周飛了出來,將少年團團圍住。

  趁著這一瞬間的機會,黑衣首領躍入了最後一個房間,將容卿扛了出來!

  十六七歲、模樣俊俏、力拔千斤、陪在容卿身材,黑衣首領幾乎是轉瞬猜出了少年的身份,更加不敢滯留在此與少年纏鬥,別看他們人多勢眾,但真的打起來,未必能殺死這個年輕人。

  黑衣首領決定讓他們拖住大帥,自己則儘快帶容卿回西涼。

  少年看到容卿被扛走,氣得雙目發紅,渾身爆發出一種山崩地裂的怒火,一拳砸死一名影衛後,施展輕功追上了黑衣首領。

  黑衣首領完全沒料到自己這麼快便被對方給追上了,他不得不停下來與少年過招,但他又不讓容卿受到傷害,招式十分有限。

  少年也看出了對方想抓活的,如此,便更方便他得回容卿了。少年很快占了上風,一掌拍上黑衣首領的肩膀,將容卿搶了過來!

  黑衣首領要去追,剛一動腳,就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麻了。

  影衛們追了上來,其中一人問:「頭兒,你沒事吧?」

  黑衣首領揉了揉失去知覺的肩膀,倒抽涼氣道:「幸虧是中了軟骨散,沒中,我全身的骨頭恐怕都碎完了。」真是個可怕的傢伙,不就是抓了他義父嗎?他用得著這麼狠?看來南疆能打那麼多勝仗,也不完全是靠容卿的兵器,那小子一人,就能抵上千人!但不論他再厲害,他們都必須把容卿帶回去!

  「給我追!一定要追到他們!」

  ……

  另一邊,馬援一行人也在搜尋容卿的下落。自疤痕男子與容卿跌下山坡後,三人立刻下山尋找。山下是一條小溪,從山坡滾下來,不出意外,應該就在沙灘附近。沙灘上既沒有血跡也沒有屍體,卻殘留著十分明顯的打鬥痕跡,人員數量還不少。

  馬援的心一揪,兒子遇到那些官兵和血衛了嗎?上次那些人對兒子沒有殺心,這些打鬥也許是秀才與他們弄出來的。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一些見不得他兒子好過的人,想趁機渾水摸魚,幹掉兒子。

  他首先想到了夙火。那傢伙雖然也為南疆皇后效命,但與兒子的關係似乎不大友好,夙火會不會想要殺了兒子呢?儘管這種猜測很可笑,但出於一種直覺,馬援非常厭惡夙火,覺得夙火那個人太陰暗,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

  馬援不敢逗留,帶著皇甫珊與小男孩兒繼續搜尋。

  少年與玄家影衛的打鬥果然還是驚動了夙火的黑袍人,就在為人離開驛站沒多久便遭到了黑袍人的追殺。這夥人可比玄家影衛難纏多了,起碼玄家影衛想要活著的容卿,所以有些投鼠忌器,而這夥人全都是為滅口和復仇而來,招招致命,招招攻向容卿。容卿是少年的弱點,這麼一打起來,少年很快便處於了十分被動的狀態。加上剛剛吸入了大量軟骨散,功力發揮不出平時的一半,二人的處境越發艱難起來。

  「你用劍吧。」容卿趴在少年的背上,輕輕地說。

  「不要,會流血。」少年避過刺來的寶劍,一拳頭將對方的腦袋砸凹了進去,「用拳頭也能弄死他們!」

  黑袍人越來越多,軟骨散的效力越來越厲害,這種軟骨散本身就是越發功越無力,能堅持到現在,還打死了那麼多人,都不知道是憑著一股怎樣的執念。

  就在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際,馬援趕到了。

  馬援一眼看到了在火光中搏命的紫衣少年,以稚嫩的脊背,背著容卿,在百名黑袍人中如雄師一般戰鬥。馬援的心口有些發燙,一時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情緒,但看到兒子安好地在大帥背上,他長長地鬆了口氣!來不及問大帥是怎麼找到容卿的,他舉劍沖向了他們。

  皇甫珊護著小男孩兒站在一旁,眸光深邃地看著他們。他們之中,也有人發現了她,不過,沒誰衝過來殺她。

  她不由地感到困惑。

  在獵戶家碰到的那伙人,明顯是想保容卿、殺了她,眼下這夥人卻對她熟視無睹,反而招招都想了結容卿的性命。

  她單純的腦袋想不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不過,不管是碰到那一伙人,都沒出現馬援所說的「容卿是擋箭牌」的情況,讓容卿跟著他們,非但沒能保護他們,還招來了如此可怕的追殺。

  她深深地看了馬援一眼,說不清道不明的,她隱約覺得馬援帶上容卿似乎別有目的。

  但再有目的也沒用,因為大帥來了。那熊孩子不會允許任何人從他手裡搶走容卿,對他來說,容卿就是他的命。

  念頭剛剛閃過,皇甫珊就見少年單膝跪在了地上,用劍鞘支撐著微微顫抖的身子,皇甫珊柳眉一蹙,熊孩子怎麼好像脫力了?她可不認為他是打累了,那傢伙的體力比一頭小氂牛還厲害,難道是受了傷?

  「容麟,放我下來。」容卿摸著他鬢角的汗水,說道。

  少年睜大嗜血的眼睛,再一次站了起來:「不放,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你用劍,我沒事的。」容卿說著,閉上眼,將頭枕在了他肩上,鼻尖抵住他衣領,只能聞到他的氣息。

  少年拔了劍,冷冷地瞪了馬援一眼:「你最好祈禱容卿沒事,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要不是這個老男人把容卿偷出宮,容卿能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嗎?又是被疤痕男欺負又是被夙火的人追殺,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把這老男人一併處決了!

  馬援自知理虧,不敢多言,見少年拔劍,他也拔出了寶劍。

  雙方都殺紅了眼。

  少年砍掉第八個殺手的腦袋時,夙火來了。

  夙火來得毫無預兆,像憑空自夜色里剝離的一般,猛地伸出魔爪,抓住容卿的肩膀,並割斷了綁住容卿的繩子。

  背上一輕,少年回過頭去,就見夙火抓著容卿躍走了。

  「你大爺的!」少年氣得跳腳!

  皇甫珊見容卿被夙火抓走了,吩咐小男孩兒待在原地別動,自己追了上去。

  她武功不行,輕功卻不錯,加上夙火扛了個人,不如她輕鬆自在,很快便被她追上了。

  「夙火!你要幹什麼?把容卿放下來!」

  夙火扛著容卿落在了一顆老槐樹的枝椏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皇甫珊道:「珊公主原來跟他們是一夥兒的,我還以為珊公主是被劫持的呢。」

  「你……」皇甫珊瞪圓了眼睛,「你管我!你把容卿放下來!我繞你不死!」

  「珊公主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奉皇后之命帶容卿回宮,珊公主卻非得與外人勾結擄走容卿,珊公主是打算通敵叛國嗎?」

  皇甫珊跺腳,哼道:「我看出來了!你跟那些人是一夥兒的!你們的衣服都一樣的!他們想殺了容卿!你……你……你肯定也想殺了容卿!」

  「幾日不見,公主都學會觀察了。」夙火冷笑,「公主看穿了我的秘密,我該怎麼辦呢?」

  「哦,你承認了!」皇甫珊嬌喝,「我警告你!你最好別打我們幾個的主意!不然我回宮告訴皇后,她要是知道你傷害容卿,肯定會殺了你的!」

  「嘖嘖嘖。」夙火好笑地搖了搖頭,他的唇角其實沒有什麼弧度,他的面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你就是聽得出他在笑,「公主啊公主,我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單純,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容卿嗎?不是因為我想背叛皇后,恰恰相反,我是想保護皇后、保護南疆皇室。」

  「容卿是南疆的瑰寶!殺他,是在重創南疆皇室還差不多!」

  「公主跟了袁術這麼久,難道就不好奇袁術為什麼對容卿比對你這個主子還好嗎?」

  「呃……容卿是病號,需要照顧嘛!」

  「公主真是太天真了,連照顧和疼愛都分辨不出。」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吧,既然公主問起,我就實話實話了。你身邊的袁術,根本不叫袁術,也不是什麼北城來的僱傭軍,他叫馬援,是臨淄城的守將,西涼國的伏波將軍。容卿是失散多年的嫡長子,他此番入宮根本不是為了謀得什麼差事,而是想帶走自己的兒子。至於你,他根本是想將你拐回西涼,利用你來要挾你皇爺爺!」

  皇甫珊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你……你撒謊!袁術他不是這種人!他就是僱傭軍!他跟容卿沒關係!他也不會害我!他救過我的命!」

  「如果你不是南疆公主,他才不會救你!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巨大的陰謀,你一直在被他利用,你冥頑不靈不要緊,我卻是不能讓南疆皇室毀在你們幾個的手上!馬援是西涼人,容卿也是,我不會放任他們活著離開,因為我不會給南疆製造兩個強大的勁敵!」

  他沒有解釋兩個強大的勁敵是誰,但皇甫珊破天荒的聽懂了,他指的是容卿和大帥。

  如果袁術真的是馬援,如果容卿真的是他兒子,如果容卿真的回了西涼,如果大帥也真的跟了過去……

  後面的事,皇甫珊不敢想。

  「公主,跟我一起走吧,等我處決了容卿,就帶你回宮。」夙火說道。

  「公主!你別信他!他在騙你!」馬援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按住舊傷發作的地方,一陣發冷,「你別跟他走……他……他會殺了你的……」

  夙火淡淡地說道:「公主,殺了馬援。」

  馬援看著皇甫珊,搖頭。

  皇甫珊眸光顫抖地看向馬援:「你究竟是袁術還是馬援?」

  「我……」

  「你是馬援。」皇甫珊給出了判斷。

  夙火勾起唇瓣:「公主,殺了他。」

  「公主你別聽他的!你父王……你父王就是被他給殺掉了!他還威脅我,讓我在兩個月之內殺掉玄胤,否則他就殺掉你!我不想你出事才把你帶出皇宮的……我……」

  馬援焦急地說著,然而他沒說完,就被皇甫珊冷冷地打斷了:「你是騙子!我才不要信騙子的話!」

  趁著二人爭執分神的空檔,夙火帶著容卿離開了。

  少年殺出重圍追過來,卻只看到馬援跟皇甫珊「糾纏不清」,少年眸光一涼:「容卿呢?」

  馬援一怔,兒子呢?

  少年真想把馬援給剁了!

  夙火扛著容卿沒走多遠,便被玄家影衛給碰上了。影衛們一整晚都在搜尋容卿的下落,聽到林子裡有打鬥,便急急忙忙過來探個究竟,沒想到還真是容卿!

  夙火原本是要殺了容卿的,但知曉了容卿的真實身份後,又覺得留著他,比殺了他更管用。

  只是他也不能讓容卿被西涼人搶回去,所以,當他察覺到自己打不過那麼多玄家影衛的時候,很快又對容卿動了殺心!

  他在刺中一名影衛後,猛地調轉方向,砍向了肩上的容卿!

  一隻手探過來,生生接住了他的劍刃,正是黑衣首領。

  黑衣首領的手被劍刃割得能夠看見骨頭,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抓住容卿,拋給了身後的影衛!

  影衛們接住了容卿。

  那邊,夙火的黑袍殺手也追來了。

  「十三,阿七!你們帶容卿先走!其餘人斷後!」

  黑衣首領一聲令下,兩名身姿輕盈的影衛帶著容卿策馬離開了原地,其餘人如洪水一般一涌而上,將黑袍殺手圍住。

  這邊,玄家影衛成功拖住了夙火一行人,那邊,少年悄然追上了帶走容卿的玄家影衛。

  解決完兩個玄家影衛,少年抱著容卿上馬,一手將容卿摟在懷裡,一手抓緊韁繩,足足狂奔了百里,馬蹄子都跑爛了,太陽也出來了,才在一條小河邊躺下。

  之後,他再也扛不住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西涼

  寧玥在碧水胡同住了下來,方便周神醫給她治病。

  玄煜帶青青回了府,說是不想周神醫分心,但其實,大概只是一種人質。

  玄胤知道寧玥還在生他的氣,喊她吃飯,她也不理。玄胤把飯菜端到房中,寧玥撇過臉:「說了我暫時不想見到你,明天之前,別在我眼前晃。」

  玄胤拉過她的手,攤開她掌心,將臉貼在上面,直到她冰涼的掌心滲出些許薄汗,才輕輕地說道:「上次三嫂是不是說麗湖有家烤魚做的不錯?我們去吃吧。」

  寧玥沒說話。

  玄胤捏了捏她手指:「反正決定原諒我了,遲一天早一天有什麼關係?你要實在不想原諒,就可勁兒地使喚我好了,出出氣。你要是實在吃不下去,我只好回將軍府,請蘭芝做東西給你吃了。」

  蘭芝若知她中毒快死了,怕是要當場哭暈。這傢伙,什麼時候掐准她軟肋了?寧玥淡淡地抽回手:「你備車吧。」

  玄胤挑眉一笑,親了親她臉蛋:「等我!」

  馬車很快便備好了,二人從碧水胡同出發,往東行經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抵達麗湖南岸,與北岸專門停靠畫舫不同,南岸多為一些以飲食為主的烏篷船。菜品由岸邊的酒樓準備,做好後端上烏篷船,有專門的艄公劃將船劃到湖心。

  烏篷船收拾得很乾淨,鋪了厚厚的地毯,坐上去柔軟舒適,陪著湖水的滌盪,像坐在搖籃里一樣,讓人感到非常愜意。

  烤魚的味道不錯,麻辣的味道,鮮嫩多汁,魚刺也不算多。

  若在以往,寧玥能夠一人幹掉一條魚,如今病重,沒什麼胃口,只略略動了幾筷子。

  看著她蒼白而虛弱的臉色,玄胤愧疚地嘆了口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沒懷疑過你的心,我只是很生氣你居然跟我最討厭的人吃飯,還瞞著不讓我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當然我不應該因為生氣就這麼對你。」

  說再多都是蒼白的,找到容卿,他們之間才會有一線生機;找不到容卿,她的人生完了,他就算被原諒也沒任何疼惜她的機會了。

  寧玥淡淡地笑了笑,小暴君什麼時候學會反省了?這要放在前世,一定把那群王公大臣嚇死。

  「玥玥。」玄胤握住了寧玥的手。

  「噝——」寧玥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捂住肚子。

  玄胤眸光一顫:「怎麼了?」

  寧玥低頭看了看,微紅著耳朵道:「我好像來那個了。」

  「那個是……」玄胤困惑地張了張嘴,單手一指道,「你說的……那個那個?」

  「嗯。」寧玥點頭。

  玄胤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馬車上有你的衣裳,我去給你拿來,你等一下。」

  「可是我沒有帶月事帶。」寧玥低聲說,「沒想過這麼快的,明明應該是月底。」

  ……

  一刻鐘後,玄胤來到了成衣店。

  成衣店是一對母女開的,老闆娘是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笑容滿面的,很會做生意,店子裡客源不斷,從她們與老闆娘的交流中可以聽出,她們都是回頭客。

  老闆娘甫一抬頭,瞧見了玄胤,眼珠子當即則溜溜的一亮,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俊的後生呢!穿得也好,那料子、那款式,沒一千兩銀子置辦不下來吧!不過,此人的氣質太冷了些,生生沖淡了他容貌上的魅惑。店子裡的客人也被突如其來的俊逸公子吸引,紛紛朝玄胤投去了好奇的眸光。

  玄胤冷眸一掃,如刀子唰唰地丟過去,嚇得眾人離開移開了視線。

  老闆娘笑眯眯地迎上去:「喲,公子是要買衣服麼?男人的裡頭。」她說著,要將玄胤領入裡間。

  玄胤輕咳一聲,對老闆娘道:「你們這裡有沒有那個?」

  「哪個?」老闆娘問。

  「那個。」玄胤說道。

  「您說的是……哪個?」老闆娘一頭霧水。

  玄胤捏了捏眉心:「月事帶。」

  啪!

  有人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玄胤就知道會這樣,一個大男人跑來買這些東西,不是有病就是——

  噗哧!

  不知誰笑了一聲,玄胤的臉都綠了。

  緊接著,大家都捂住嘴,偷偷地笑開了。

  這人從進來時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殺伐之氣,絕對是個硬漢啊,哪知他一開口,居然是買女人用的那種東西。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老闆娘倒是沒她們那麼詫異,她開店多年,什麼樣的奇葩沒見過,早先還有人受了傷,買月事包紮呢!不過,那是女人。男人來買月事帶尚屬頭一回。

  「您是買給您夫人的嗎?」老闆娘問。

  玄胤嗯了一聲。

  還在發笑的眾人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您真是個體貼的丈夫!」老闆娘溫柔地說道,「您要什麼樣兒的?」

  「你有什麼樣兒的?」

  老闆娘介紹道:「各種顏色花紋都有,夫人喜歡哪種香氣?玫瑰香、茉莉香和海棠香,還有無香型的。」

  一刻鐘後,玄胤擰著一個包袱離開了成衣店。

  明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包袱,捏在手裡卻感覺微微地發燙,周圍的行人像往常那樣朝他頭來注視的眸光,他卻覺得他們每個人都看穿包袱,看到了裡面的東西一樣。

  回到烏篷船時,他整張臉都紅透了。

  要是讓父王知道,他的寶貝兒子跑去給一個女人買月事帶,一定會氣得掀桌子。

  還有玄昭那傢伙,一定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至於玄煜,他悶騷,不會當著他的面表露什麼,回房後呢?說不定笑得腸子都斷了。

  最可惡的是,當他走進船艙時,居然看見寧玥在狡黠的笑。

  這丫頭……沒來葵水!

  她是故意整他的!

  「你……你……」玄胤真是一口氣堵在喉頭,上不去下不來,險些把自己噎死!

  大概是整了玄胤一頓,心情好了些,寧玥又吃了幾塊子烤魚和青菜,不過,還是不許玄胤碰她,更不許玄胤在她房裡留宿。

  玄胤在寒風裡守了整整一夜,期盼如她所言,天亮他們就和好。

  從來沒有哪個夜如此漫長,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玄胤的腳指頭都凍僵了,終於挨到第一縷晨曦破雲而出,他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玥玥!」

  他來到床邊,笑容卻僵住。床上的人,已經沒了醒來的跡象,皮膚蒙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呼吸微弱得幾乎沒有,脈搏安上去感知不到跳動。

  他野獸一般地吼了出來:「周神醫——周神醫——」

  ……

  容卿渾身一顫,從睡夢裡驚醒了。

  他偏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小河邊,腰肢被容麟緊緊地扣著,容麟還沒醒。

  他三指搭上容麟的脈搏,沒什麼狀況,暗暗地鬆了口氣。

  許是感受到他的動作,少年也慢慢地甦醒了,揉揉眼,爬起來坐好:「容卿你沒事吧?」

  容卿搖頭:「沒事,幫我外衣脫掉。」

  外衣上沾了血,儘管已經凝固,仍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少年三兩下扒掉了他的錦服,又脫下自己的給他穿上:「容卿你餓不餓?我抓魚給你吃。」

  容卿搖頭,神色凝重地看向少年,說道:「她出事了。」

  「她?哪個她?」少年眨眨眼。

  「馬寧玥。」

  「哪個……馬寧玥?京城那個?」少年一臉困惑地問。

  「是。」容卿坐起來,撿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寫下了她的名字,「你早先說家世不錯,她家可是京城的伏波將軍府?」

  少年點頭:「是呀!她爹是馬援,以前臨淄城的守將,據說被瞿必給幹掉了,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容卿頓了頓,捏著枯枝的手指一緊:「袁術,是馬援。」

  「什、什麼?」少年一下子跳了起來,「那老傢伙就是馬援?皇甫珊那個大傻子,居然把西涼的將軍帶進皇宮了?」

  想起夙火、馬援與皇甫珊的對話,容卿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容麟,她是我妹妹。」

  這個她,自然是指馬寧玥了。關於這一茬,少年倒是不怎麼詫異,早在他在回春堂見到那丫頭的時候,就覺得她跟容卿應該有什麼關係,只是沒想到會是妹妹。等等,如果容卿是馬寧玥的哥哥,那豈不是也是馬援的孩子?難怪馬援會把容卿偷出宮了,他是想帶兒子回家。幸虧他剛剛沒找馬援算帳,不然,豈不是殺了容卿的親爹?

  容卿捏緊了枯枝,眸光深邃地說道:「我什麼都忘記了,只記得她名字,我想我之前,一定很疼她。」

  少年點點頭,又問:「可是你又沒見過她,為什麼說她出事了?」

  「感應。」

  容卿按了按疼痛的心口,「她需要我。」

  ……

  西涼

  碧水胡同亂成了一團。

  青青回王府後,將寧玥中毒快死的消息說了出去,王妃和孫瑤嚇壞了,天一亮便差了人過來,孫瑤是自己來的,她坐在床頭,看著面如死灰的寧玥,眼淚奪眶而出:「怎麼會這樣?好好的人,一眨眼的功夫,說倒下就倒下了!她中了什麼毒?」

  玄胤沒說話,握著寧玥的手,渾身顫抖。

  碧清將哭得幾乎要暈厥的孫瑤帶回了王府,臨行前對玄胤道:「四爺,給馬夫人捎個消息吧,好歹讓她送女兒最後一程……」

  「滾!」玄胤猩紅著眼睛,將碧清趕了出去。

  周神醫熬來一碗藥,放在桌上:「涼了記得餵她喝下去。」

  玄胤顫抖著問向周神醫:「你不是說能保她十天嗎?這才第二天……她就不省人事了!」

  周神醫無奈地說道:「我說保她十天,沒說她會活蹦亂跳啊,老實講,她已經沒多少氣了,就是用藥吊著。而且她會一天比一天虛弱,十天……是極限。」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活不過十天?」玄胤揪住了周神醫的衣領,字字如冰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保住十天!敢少一天,我就要了你女兒的命!」

  周神醫被他通身的寒氣弄得脊背發涼,硬著頭皮道:「哎,你……你講講道理啊,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她活著,就是道理。」

  ……

  臨淄城外的官道上,黑衣首領靜靜地注視著一輛茶商的馬車。

  一名影衛問:「頭兒,要不要抓住他們?」

  黑衣首領揚起纏著繃帶的手:「不用,他們是往北去的,那是京城的方向。」

  「咦?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不過很奇怪呢,他們是南疆人,去京城幹嘛?不怕被抓?」

  「通知沿途的兄弟,打點好驛站,把最好的馬留給他們!」

  「那我們……」

  黑衣首領策馬轉身,望向一大波朝這邊趕來的黑袍殺手,冷冷地說道:「殺掉這群蒼蠅!」

  ------題外話------

  這次是真的要見面了哈,雖然過程很艱辛,但是如果拍成電視劇,今天這一章一定會非常精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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