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0】懲治司空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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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因撫遠公主的身子調理起來比較麻煩,呂醫女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公主府,弄得回春堂的生意有些忙不過來,寧玥無法繼續悶在王府做米蟲。這一日,玄胤去了軍營,寧玥便去了回春堂。

  東堂的櫃檯前,一名中年婦人正在與掌柜結算這幾日的藥錢,黎掌柜敲完算盤,溫和一笑,說道:「夫人,一共是一百二十一兩,您當初押了二百兩,還需退還您七十九兩,您是要銀票還是要銀子?」

  婦人想了想:「就銀子吧,我懶得跑到錢莊去兌。」

  「好的。」黎掌柜從抽屜里點了七十九兩銀子給她,同時附上一張清單,「這是您各項花銷的明細,您可以看看。然後我們所有藥材用具和人工都是明碼標價的,在走廊里,您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去比對一下。」

  婦人拿著單子,微微地笑了:「你們想的真周到,不用核對了,我相信你們。」

  黎掌柜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笑。回春堂的收費比其他藥房高,同樣的藥材,他們也賣的比別人貴,但他們生意就是好,不為別的,就為他們從不看人收費。有的藥房喜歡宰人,外地人、不懂行情的人、病急亂投醫的人,那是一宰一個準兒!回春堂則是將價目表清清楚楚地貼在了牆上,清單也明明白白地送到病患或其家屬的手上,絕不欺客騙客。一開始,還真有許多人站在那邊核對,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會質疑他們亂收費了。

  婦人收好單子和銀兩,抱起一旁的小女孩兒。

  黎掌柜看了二人一眼,提醒道:「傷口雖是恢復得不錯,但不排除復發的可能,大夫提醒你們定期過來複查了嗎?」

  婦人道:「童大夫說過了,正好,我在京城有個親戚,我打算去她那兒叨擾幾日,等孩子的傷完全好了再回鄉下。」

  「您慢走。」黎掌柜將二人送到門口。

  恰好此時,寧玥迎面走了進來,寧玥與二人微笑著頷了頷首,小女孩兒突然道:「你是那個東家姐姐嗎?我上次看到你從樓梯上下來。」

  上次?寧玥愣了愣,隨即想起的確是有這麼個小女孩兒,當時童大夫正在查看她傷口,小女孩怕死不怕疼的話令她印象深刻。但,僅僅是那句話而已,小女孩兒與婦人的容貌她全都不記得了。

  「你還記得我啊?怎麼樣?都好了吧?」寧玥溫和地問。

  小女孩兒笑著道:「我好多了!」

  婦人不無自豪地說道:「這孩子沒別的,就是記人記得快,過目不忘。」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寧玥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兒的發頂。

  ……

  碧水胡同盡頭,一間簡易的宅院外,崔媽媽左顧右盼,終於,聽到了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她迎上去,挑開帘子說道:「等了半天,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們又迷路迷到亂葬崗去了,正後悔沒親自到回春堂去接你們!」

  婦人笑了笑,抱著小女孩兒下車:「叫姑婆婆。」

  「姑婆婆。」小女孩兒甜甜地叫了一聲。

  「真乖!」崔媽媽拿出早準備好的糖果,塞到小女孩兒手上。

  「謝謝姑婆婆!」

  婦人溫聲道:「讓表姑擔心了。」

  「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怕你又繞到亂葬崗!那兒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崔媽媽嗔了嗔她,給車夫幾個銅板,讓車夫去了。婦人忙從荷包里掏出錢,「怎麼好讓表姑破費?」

  崔媽媽將她的錢塞回去:「既然叫我一聲表姑,就崩跟我客氣!怎麼樣,閨女兒的病好些了吧?回春堂沒錯吧?」

  婦人含了一絲喜色地說道:「是啊,傷口都長好了,說是再複查三兩次便能回鄉,真是厲害。」

  「那是!也不看是誰介紹的?我能不給你找最好的嗎?」崔媽媽領著二人進了門,「就我在的公主府,都是請回春堂的醫女給公主接生的呢!回去的事兒不著急,多住幾天!等閨女兒病好了,我帶你們到京城溜達溜達,可多好玩兒的!」

  「多謝表姑。」

  「別謝來謝去,午飯我做好了,在桌上,你們自己吃,當自個兒家,別與我客氣!我先去老太君那兒了,最近郭家特忙!」

  崔媽媽說著,離開了宅子。

  ……

  寧玥在婦科那邊打了會兒下手,忙得差不多了才上樓。

  小乞丐的兇殺案由於遲遲找不到目擊證人,風頭慢慢地過了,耿中直回到寧玥身邊辦事。

  寧玥最近在計劃改建一個收成不好的莊子,改為種藥,她聘請了一些有經驗的人,讓耿中直送他們過去。

  「這是他們的地址,你挨個去接,找個合適的日子出發。」

  「是。」耿中直拿著單子下了樓。

  回春堂斜對面,一間珠寶店中,司空靜在挑選珠寶,司空成陪在一旁。

  這家店的珠寶非常漂亮,在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據說他們的設計師傅是一位退休尚宮,將宮裡最經典的款式經過改良之後再拿出來賣,生意出奇的好。最近,他們推出了一個紫金系列,火爆得不得了。如此受追捧,價格當然是居高不下的。

  司空靜隨手拿起一支紫羅蘭金釵,問侍女道:「這個多少錢?」

  侍女答道:「五百兩。」

  一支鏤空的釵,又沒多重,居然值五百兩銀子!

  司空靜癟了癟嘴兒,又拿起一對耳環:「這個呢?」

  「六百兩。」

  比金釵還貴!

  司空靜又問了幾樣首飾的價格,幾乎在一千兩以上,按照她目前的財政情況,根本承擔不起,但她又真的很想要——

  眼珠子閃了閃,趁侍女轉身去招待別人的功夫,她拿起那對耳環放進了荷包里。

  瞟了一眼司空成,司空成最近總該走神,是以,沒察覺到她的小動作。

  她暗暗地勾了勾唇角,挽住司空成的胳膊走出了珠寶店,剛跨過門檻,聽到那名侍女驚呼:「呀!那對紫金耳環不見了!」

  老闆忙站起身,對著門外喝道:「站住!都給我站住!」

  與司空靜先後跨出門檻的有好幾個客人,聽到老闆的話紛紛停下腳步,朝店子裡望了過來。

  司空靜定定神,也轉過了身來,一臉泰然。

  老闆看看她們,又看看驚叫的侍女,問:「剛剛先在耳環附近?」

  侍女探出手,指了指司空靜:「她。」

  老闆眸光微微一涼:「姑娘,你……」

  司空靜打斷他的話:「我什麼我?你想問我是不是偷了你們家耳環嗎?拜託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誰!」

  「你是……」老闆瞧著司空靜,覺得眼熟,但客人太多,又一時想不起來。

  司空成呵斥道:「我妹妹都不認識!你眼瞎啊?」

  很明顯,老闆也不認識他呀!

  司空成怒道:「我大哥是中常侍,你總認得他吧?」

  中常侍的名號在整個西涼都如雷貫耳,他出行,街上可以瞬間乾淨到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聲音,如果對方真是中常侍的弟弟妹妹,自己還真不能輕易得罪,但……萬一她真的偷了東西,難道自己就睜隻眼閉隻眼?

  司空靜將老闆的糾結看在眼裡,故作鎮定地說道:「你以為中常侍的妹妹會偷東西嗎?你是在質疑中常侍的家教嗎?」

  老闆忙道:「不敢不敢!」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質疑中常侍大人哇!

  司空靜不屑一哼:「我是司空家的千金,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大把的人上趕著送我!別說你這是仿造宮裡的,便是真從宮裡出來的,我也不是沒有!我會偷你們的東西?我根本就看不上!」

  這番架勢,倒是有幾分劉婉玉的真傳。

  老闆一想的確是這個理兒,司空家那麼有錢,司空小姐會貪圖他店子裡的金釵?老闆瞪了侍女一眼!瞪得侍女低下了頭。

  司空靜隨後指向一名衣著樸素的年輕姑娘道:「是她偷的!我看見了!她剛剛給了誰一個荷包,你叫我們全都站住的時候,那個接應的人跑掉了!」

  年輕女子驚得面色通紅:「我沒有!你血口噴人!」

  老闆將這個土裡土氣的女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眉頭一皺:「司空小姐會污衊你嗎?哼!在天子腳下行竊,好大的膽子!來人!把她送去見官!」

  年輕女子被夥計拽走了。

  司空靜得意一笑,與二哥一起離開珠寶店,去了隔壁的胭脂鋪。同樣趁人不備,偷了一盒極品胭脂和雪花膏。沒人懷疑到她頭上,因為她是中常侍的妹妹!

  司空成雖一直跟著她,卻也沒注意到她的行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斜對面的小婦人給吸引了。小婦人皮膚真白,像珍珠,又像美玉,還像山巔的雪,乾淨得沒有一絲瑕疵。小婦人塗了口脂,唇瓣紅艷艷的,惹人想咬。小婦人的脖子還是那麼修長美麗,白天鵝一般,優雅迷人。

  寧玥察覺到了一股火辣辣的注視,從規劃圖上移開目光,望向了樓下。

  司空成沒料到小婦人會撇過臉來看他,當即心驚肉跳!有種做壞事抓了現場的尷尬,但仔細一想,自己只是在欣賞美人而已,又沒把她怎麼樣。

  他友好一笑,揮了揮手。

  寧玥噁心得拉下了窗簾!

  ……

  「丫頭!丫頭!」樓下,響起了司空流的叫喚。

  寧玥放下圖紙,親自將他迎了上來,他也是去藥莊的人之一,因著會離開許久,他決定在走之前給寧玥把一次脈。

  寧玥泡了一杯茶,和顏悅色地說道:「您最近還好嗎?」

  「好得很!沒那臭小子找我麻煩,我比神仙還快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哇!」

  寧玥微微一笑:「玄胤比原先懂事了,不會再氣您了。」

  司空流嗤笑一聲:「那小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不氣我,我做夢都得笑醒!好啦,不說我了,把手伸出來。」

  寧玥伸出了手。

  司空流三指搭上她脈搏,仔細診了診,眉頭漸漸皺起來。

  寧玥的眸光動了動:「老先生,我脈象不對嗎?」

  司空流捋了捋鬍子,糾結地說道:「蠱蟲快醒了,平安符都壓制不住它了。」

  寧玥狐疑地偏了偏腦袋:「是嗎?可是我完全沒有感覺。以前玄胤蠱蟲快醒的時候,會有痛感的。」

  司空流說道:「他的痛感是因為沒戴平安符壓制……況且你也不會有痛感,你只會想合歡,最近是不是房事更頻繁了?」

  寧玥微微紅了臉:「……是。」

  玄胤一碰就受不了,還總索要不停,她以為這些是她對玄胤動心的緣故,原來不是嗎?

  司空流不懂女人心思,見寧玥突然沉默下來,權當她在擔心自己的病,問道:「周神醫還是不肯治?」

  「不肯。」

  「他大弟子不是說會治嗎?」

  寧玥笑了笑,說道:「玄胤派人去找了。」

  司空流點點頭:「那臭小子對你還是不錯的。上次給你的藥你沒吃吧?估計已經過期了,我去藥莊的路上順便採藥,做了讓人給你送來。那藥雖不治本,壓制幾天沒問題,必要的時候服用。」

  「多謝老先生。」

  司空流從懷裡拿出一本醫術:「有空就看看。」

  寧玥接在手裡看了看,藍皮紙上清晰地寫著《醫經》,寧玥說道:「這不是司空家的祖傳醫書嗎?」

  「嗯啊,反正司空家的那些兔崽子用不著,你拿去打發時間吧!」司空家的兔崽子,除了司空朔勤奮好學,別的都比玄胤還頑劣,只不過玄胤是表面頑劣,內里優秀;他們是表面馴良,私底下卻叛逆得要死,不讓幹什麼偏幹什麼,從不正兒八經地學習,《醫經》給他們就是暴殄天物,遠不如給小丫頭來得實在。

  司空流既然這麼說,寧玥便沒矯情什麼了,說實話,她還真的挺想要。

  寧玥欠了欠身,道:「一直以來都在承蒙您照顧,卻沒給過您任何回報,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您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請儘管說,請您將我當成可以使喚的小輩,不要與我客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司空流從最開始嫌棄她闖了紫竹林,到如今傾囊相授,這份仁義恩德,不可謂不厚重。

  司空流顯然沒料到小丫頭會鄭重成這樣,先是愣了愣,隨後哈哈一笑:「好啊,以後有用得著你的地方我告訴你!我先走了,保重。」

  寧玥送他到門口:「老先生慢走。」

  「行了,你忙去吧!」司空流擺擺手,轉身沒入了人群。

  司空成納悶地嘀咕:「大伯怎麼也來回春堂了?他不是自己就是大夫嗎?」

  司空靜撇了撇嘴兒:「他來買藥的唄!回春堂明明比別的藥房都賣的貴!他傻不拉唧的,非得多花些冤枉錢!」

  司空流很早便搬出了司空家,與他們來往不多,彼此間感情平平,是以,見到了也沒上前打招呼。

  「好了,二哥,我們回家吧!」今天戰果頗豐,她覺得差不多可以了。

  司空成想了想:「去回春堂瞧瞧,看它究竟是個什麼牛鬼蛇神,生意好成這樣!」

  「也行,等我看懂了,自己看一個,保准比它還賺!」司空靜得意洋洋地說。

  兄妹倆走進了回春堂。

  司空成方才只是隨口一說,他真正想看的是那個小婦人,然而當他跨入大廳的一刻,瞬間被這兒的一切給驚到了。首先是光線,他從沒見過哪家藥房如此明亮,別人家的陽光好似都跑到這兒來了一樣,連角落都被照到;其次特別寬敞,沒有貨櫃,都是貨架,架子上的藥品清晰可見,靠牆的地方擺了兩排椅子,供病人候診。大夫們按照內科、婦科、兒科……之類的排序待在不同的屋子裡,病人被分流,不至於擠成一團。

  他們的夥計全都穿得非常整潔乾淨,倒不是說別人家的很髒,而是那種顏色……一般夥計的衣裳都以深色為主,這兒的卻是一應的白。

  牆壁上貼著一些圖紙,什麼「緊急腹瀉妙招」、「失眠妙招」等,特別實用。

  司空成看著看著,竟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

  司空靜被那邊的養顏丸吸引了。

  一名醫女正指著架子上的東西說:「我們家的養顏丸是用阿膠做的,能補氣養血,氣色不好、睡眠不安、體虛乏力都可以試試我們家的養顏丸。這是內調,如果大家想讓自己變得更年輕漂亮,還可以配上我們的雪花膏使用。我們的雪花膏都是食品級材質,絕對沒有副作用。」說著,醫女舀了一點雪花膏放進嘴裡,「吃都沒問題。」

  圍觀的婦人千金們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眸光。

  「這個我吃過,效果很好的!」一名貴婦人笑盈盈地說。

  一位千金也道:「他們家的雪花膏很好用,還能淡痘印。」

  這些都是回頭客,在她們的帶動下,產品走得很快,不多時,便被搶購一空了。

  醫女忙拉開櫃門,拿出新的,一個一個往上擺。

  趁著她埋頭去拿產品的空檔,司空靜拿了一瓶雪花膏放進荷包,隨後又去拿養顏丸,卻猛地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

  「想偷東西?」阿吉冷冷地說。

  阿吉阿蒙是玄胤派給來春堂的雙胞胎兄弟,專門防止人鬧事,小偷他們不是沒見過,從沒誰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偷走一分一厘的東西!

  被他一喊,醫女站了起來,周圍的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司空靜一下子被一種異樣的眸光籠罩,尷尬得面色酡紅,卻嘴硬地說道:「什么小偷?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只是拿在手裡想去付錢而已!」

  「你荷包里的!」阿吉說。

  司空家甩開他的手,大方地拿出那瓶雪花膏,冷冷一哼說:「你說這個嗎?我是打算一起去付錢的!我要買兩瓶養顏丸、一瓶雪花膏,拿不下才裝進荷包!怎麼,你怕我就這麼裝著出去了?怎麼可能?你去京城打聽一下我司空靜是誰?我會貪你們這些小東西?我大伯啊,是西涼最好的大夫!我大哥的醫術也不差!我什麼好藥沒用過?是看朋友的面子才來照顧一下你們的生意!這種垃圾貨,姑奶奶還懶得買了!二哥!我們走!」

  她把雪花膏往櫃檯上一扔,拉著司空成大步朝外走去。

  誣陷人偷竊,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阿吉眯了眯眼睛,一把扣住她手腕:「你就是小偷!給我站住!」

  司空靜一噎:「你……」

  司空成見妹妹這麼被誣陷,當即火冒三丈,一拳朝阿吉揍去:「拿開你的髒手!」

  阿吉輕輕鬆鬆地接住了他的拳頭,一扭,將他扭到了地上!

  他疼得嗷嗷大叫,正要起身再次朝阿吉衝來,被弟弟阿蒙攔住了。

  阿蒙是啞巴,不會說話,武功卻比哥哥的還好,一腳踩在司空成的肩膀上,如重千金,壓得司空成無法翻身。

  「二哥——」司空靜花容失色,司空成是她的護身符,如果連他都出了事,誰來保全她呢?她又驚又懼地看向雙胞胎兄弟,「你們……你們欺人太甚!污衊我是小偷就算了,還欺負我二哥!你們就不怕我大哥抄了你們的店子嗎?」

  「喲,抄我的店子?好大的口氣。」

  伴隨著一道優雅緩慢的聲音,一名身著藍衣白裙的女子梳雲掠月地走下了樓梯,她腰肢纖細,系了一根藍色透明飄帶,飄帶在空中浮動,如一彎流動的月影,飄渺而瑰麗。她的裙裾自台階上拂過,似清泉緩緩地流淌,流淌到人的心坎兒上。

  司空靜的心口猛地震了一下,幾日不見,馬寧玥的氣質似乎又與之前不大一樣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只是隱隱感到一股嫉妒,刺著她心臟。

  司空成看痴了,片刻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掀開阿蒙,站了起來!

  寧玥沒理司空成,冷笑著看向了司空靜:「你剛剛說什麼?要抄我的店子?」

  「我……我……」司空靜被她冷冽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卻又不甘示弱,「你……誰讓你們污衊我的?我大哥知道了,不會放過你們的!」

  寧玥不屑地笑了:「司空靜,你這話騙騙別人還行,我卻是知道你們司空家的情況的。你大哥從不管你,你就算死在外頭,他也不會動一下眼皮子。為你抄我的店子?哈!白日夢不要做的太美!」

  「你……」

  「況且,你本來就是小偷,中常侍大人怎麼可能因私廢公地袒護你?」

  「你胡說!」

  司空靜話音剛落,阿吉便扯下她荷包,將裡頭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耳環、極品胭脂、雪花膏,全都是從別的店子順來的東西。

  寧玥拿起那瓶寫著胭脂坊的雪花膏道:「這不是老李家的嗎?你都有雪花膏了,還來買我的。」

  「我錢多行不行?」司空靜一出口便後悔了,明明她荷包里一個銅板都沒有——

  寧玥晃了晃空落落的荷包,似笑非笑道:「你剛剛說你準備買兩瓶養生丸和一瓶雪花膏,還說會一起去付錢,敢問你錢在哪裡?如果你壓根兒沒錢,卻還是裝了東西在身上,只能說明你剛才就是在行竊!」

  「錢在我二哥那裡!」

  司空成一愣,天啦,他可沒帶這麼多錢!

  寧玥淡淡地笑道:「司空公主,錢呢?」

  「我……我的錢……」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錢被偷了!」司空靜揚起下巴道,「我二哥出門的時候戴了三千兩銀票,是吧?二哥?」

  「呃……是……是啊,被偷了,明明剛剛都還在的呢,怎麼一下子不見了?」他配合著摸上了胸口。

  司空靜譏笑道:「不會是被你們回春堂的人偷了吧?剛剛只有你們的人接觸了我二哥!現在,我嚴重懷疑那個小子偷了我二哥的銀票!快把我二哥的銀票交出來!」

  「靜兒!」司空成扯了扯司空靜的袖子,低低呵斥了一句,「別胡鬧!」他只是想保留男人的面子才謊稱自己錢被偷了,但並不想以此誣陷回春堂。

  司空靜哪裡曉得大哥的小九九?她只想著,馬寧玥害她丟臉,她也要讓馬寧玥下不了台!

  眾人紛紛朝寧玥投去了審視的眸光。

  寧玥淡淡一笑:「司空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非得弄得自己身敗名裂,我也無話可說。阿吉!」

  「東家!」阿吉抱拳行了一禮。

  「去胭脂鋪和珠寶店把兩位老闆叫來,看這些東西是不是他們家的!」

  「是!」

  司空靜當場慌了,張開雙臂攔住阿吉的去路,瞪大眼說道:「幹嘛?這些是我付了錢的!」

  寧玥笑道:「付了錢,就更不必心虛了。阿吉,快去。」

  阿吉掀開司空靜,大步流星地前往了斜對面的鋪子。

  司空靜心知不妙,拔腿就跑!

  寧玥給阿蒙使了個眼色,阿蒙一爪子將她撈了回來,扔在地上,隨後阿蒙門神一般堵在門口,讓她再也無路可逃。

  司空靜急得哭了,哇的一聲,眼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我要回家,我被人欺負了,我要回家……」

  寧玥可不買帳,司空靜前世便是如此,欺負她的時候嘴臉惡毒,被她教訓了,又像個受害者似的哭,這一招,只對她前世的公婆有用,她自己,則只會覺得好笑。

  司空靜哭了半天,賺了一些客人的同情,覺得小姑娘哭成這樣,也太可憐了。

  就在司空靜很努力地騙取眾人同情的時候,阿吉帶著李老闆和王老闆回來了。王老闆身邊跟著先前那個侍女。

  侍女檢查了櫃檯上的耳環,對王老闆說道:「東家,就是這副耳環!您看,我剛剛沒說錯,就是她偷的!」

  王老闆惡狠狠地瞪了司空靜一眼,活了半輩子,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給耍了:「趕緊的,到衙門把那個姑娘接回來!」阿彌陀佛,希望那姑娘沒遭罪。

  李老闆拿起胭脂與雪花膏,說道:「是我們家丟的東西!我還以為是那個下人稀里糊塗放錯地方了呢!敢情是被偷了哇!」

  寧玥走到瑟瑟發抖的司空靜面前:「司空靜,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你是個慣犯了,偷了東家偷西家,一路偷過來,被我們抓住了還反咬我們偷了你哥哥的銀票!好好好,我也不與你亂爭辯了,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偷與沒偷,衙門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

  衙門?天啦!馬寧玥瘋了嗎?居然要報官?她堂堂司空家的千金,怎麼可以去那種犯人待的地方?傳出去,她名聲毀盡了!

  「不要!我不要去衙門!我大哥是司空朔,他要是知道你把他妹妹送去衙門,會弄死你的!」

  這話,寧玥權當笑話在聽了:「阿吉,報官。」

  「是!」阿吉毫不猶豫地出了回春堂。

  司空靜面色慘白:「馬寧玥,馬寧玥!你不可以這樣!我們兩家是世交,你怎麼可以報官抓我?」

  寧玥莞爾:「正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我才報官抓你呀。一般人偷我家東西,我都是直接砍手的!」

  一席話,將司空靜嚇得腿都開始發抖了。

  來的是魏捕快,魏捕快在附近巡邏,聽到阿吉報案,立刻隨了他過來,一見翻案的傢伙是司空靜,嘖嘖地搖了搖頭:「世風日下啊,小姑娘幹什麼不好,非得偷雞摸狗!」

  司空靜甩開他朝自己探來的手:「別碰我!我是司空家的千金!你敢碰我,我讓你明天就在京城混不下去!」

  魏捕快生平最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的權貴,明明什麼本事都沒有,非得裝逼裝大爺!本來不用綁她的,魏捕快愣是拿出最粗糙的繩子,將她整個人五花大綁了起來!隨後,牽著繩子的另一端,遊街一般地去往了衙門。

  寧玥被魏捕快的腹黑逗樂了,從回春堂到京兆府,需要途徑三條最繁華的街道,司空靜這麼狼狽地被人遊街,不出一天,就得臭名遠揚。

  「馬寧玥!馬寧玥你會後悔的!後悔得罪我!」

  「嚷什麼嚷?還不快走?」魏捕快扯了扯繩子,司空靜一個趔趄摔在地上,磕得嘴巴都腫了。

  寧玥覺得解氣極了。

  反正以司空靜的性子,即便自己不得罪她,她也不會放任自己好過,琴兒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既然這樣,自己何必再給她好臉色?

  一旁的司空成早就嚇傻了,他就是個色厲內荏的,寧玥連他大哥都不忌憚,對付他恐怕也是不在話下。更要命的是,這個小婦人從頭到尾都在笑,卻越笑越讓人毛骨悚然。

  這邊的熱鬧漸漸散去,寧玥準備上樓,這時,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簾幕被掀開,玄胤走了下來。

  寧玥微微一笑,冰泊一般的眼底,閃動起少女般明媚的笑意:「你來了。」

  司空成揉了揉眼睛,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老太太,搖身一變,成少女了……

  玄胤毫不避諱眾人的眸光,輕輕攬住了寧玥的纖腰,另一手撫了撫她鬢角的發,眸光瀲灩,難掩寵溺:「又有人來鬧事了?」

  寧玥抬手,撫平他衣襟上的褶皺:「一隻不知死活的老鼠,官差已經把她抓走了。」

  「這隻呢?要不要抓?」玄胤掃了司空成一眼。

  寧玥搖頭:「還不值得你動手。」

  玄胤的拇指拂過她柔軟的唇,曖昧地說道:「聽你的。」

  寧玥被他一撩撥,身子便有了反應,壓下燥熱,低頭將手落在他掌心:「上去吧。」

  玄胤摟著她上了樓。

  ……

  馬援一行四人進入了南疆的邊境小鎮,穿過它便能抵達西涼的臨淄城,臨淄城雖被南疆大軍占據著,但那兒畢竟是馬援的地盤,有足夠的人接應馬援。

  容卿昏迷不醒,不適合再用新娘子那招,為躲避官兵是搜查,馬援花錢進了一個商隊。商隊的人倒是聽說過懸賞抓人的事,但文書上說的是三個人,對方四個,他們便沒往心裡去。加上馬援會武功,必要的時候能幫他們保護一下貨物,欣欣然地答應了。

  誰料好景不長,他們剛結伴走了兩個時辰,便碰上了一夥兒山裡的劫匪,劫匪人數足足三十之多,個個兇悍異常,馬援受了傷,不是他們對手,被他們一併擒獲了。

  山寨的土匪看上了皇甫珊,將皇甫珊拖進了山洞。

  馬援趕忙跑過去,對他們說道:「小哥!小哥!等等!我就這麼一個閨女,請兄弟們高抬貴手!我這兒有些金子,請小哥們拿去買酒吃,我聽說紅坊的酒特別香,小哥們可以多買幾罈子!」

  紅坊,濬縣最大的妓院,價格貴,土匪們去的少,但他們一直特別想去。

  馬援給的是一個純金的鐲子,本來是買給蘭芝,但這個節骨眼兒上,救人要緊,顧不得那麼多了。

  土匪們拿了金子,倒真的沒再為難皇甫珊,對他們這種下九流的人而言,量比質重要,雖然皇甫珊天姿國色,但他們更願意多睡幾個哪怕是紅坊的姑娘。

  土匪們走了。

  馬援長長地鬆了口氣。

  皇甫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沒有眼淚,但聽得出內心的委屈。

  馬援將她抱進了懷裡,像抱著自己的女兒一般,軟語哄道:「沒事的,他們走了,不會再為難你了。」

  皇甫珊就是被嚇到了而已,哭過之後便沒事了。

  由於馬援給了金子,那些人給馬援安排了一個簡陋的柴房,馬援將容卿放在草垛上,容卿暈血暈得太厲害,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飯也沒吃。

  馬援對皇甫珊道:「你照顧容卿,我去弄點吃的。」看向小男孩兒,「常兒是吧?我聽你父親這麼叫你的,你跟我過來。」

  小男孩兒跟著馬援去了。

  此時正值晚飯時辰,山寨內炊煙裊裊,光是聞著那股味道,馬援便能斷定他們的伙食難吃得咽不下去。馬援找到廚房,提出幫他們做燒烤。

  胖廚子同意了。

  馬援在空地上架起了燒烤架子,小男孩兒給他打下手,幫忙洗菜、串肉。山寨雖窮,野味兒卻多,都是土匪自己獵獲的。

  馬援剝皮了一隻鹿,將鹿肉切成小片,露腿留了整隻,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山寨里有三個當家,一人一隻,最後那隻……看情況吧!

  馬援烤的東西很香——他很懂放香料,這是蘭芝說的,廚藝不好料來湊,調味料放足了,不會難吃到哪裡去。

  事實證明,馬援的想法錯了,他嘗了一小片鹿肉,娘呀,烤得太老了,咬都咬不動。

  而事實再一次證明,馬援的想法錯了。

  廚子咬了一口馬援遞過來的鹿肉,眼珠子居然瞪大:「天啦!你怎麼烤的?這麼嫩!」

  馬援:「……」

  土匪們一窩蜂地圍了上來,將烤好的鹿肉塞進嘴裡,那些馬援覺得咬不動的東西,於他們而言簡直嫩的不像話。

  廚子將馬援烤的三隻鹿腿給當家們送了進去,回來時,對馬援笑眯眯地說:「當家們說你做的太好吃了!讓你再烤點別的!」

  馬援嘴角抽了抽,又烤了一隻全羊,很快又被搶光了。

  這一晚,馬援一共烤了一隻鹿、兩隻羊、五隻兔子、五隻雞,和數不清多少串的韭菜蘑菇。

  土匪們吃得賊飽,為了明天能再吃一頓美味,都決定暫時不殺馬援了!本來這傢伙會武功,他們還有些忌憚的~

  兩個時辰後,馬援端著一大盤烤肉和素菜並一碗偷偷熬的小米粥回了柴房。

  皇甫珊早餓壞了,拿起一串蘑菇便吃了起來,雖然難吃,可是肚子餓。

  小男孩兒跟著馬援做菜,偷吃了不少,已經飽了,馬援讓他餵容卿,自己則返回小廚房給容卿燒些熱水來。

  廚子不在,是一個身著破爛黑衣的年輕男子坐在灶台邊,時不時往灶里放柴。

  「小哥兒,我來吧,你去歇息,燒好了我叫你。」馬援和顏悅色地說。

  男子聽到這聲音,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布滿疤痕的臉。

  馬援的頭皮就是一麻!

  男子的眸光在馬援臉上停頓了兩秒,隨後,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像是激動……又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

  馬援探出手,試探著拍了拍他肩膀:「小哥兒,你怎麼了?」

  男子猛地後退一步,怔怔地看了馬援一眼,隨後,瘋一般地跑出去了。

  ------題外話------

  這個男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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