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8】感覺,爽嗎?(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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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推開房門的,意識一團亂,稍稍找回一絲理智的時候,人已經壓在了玄胤身上……

  天邊,泛起一小抹魚肚白,屋內,才終於停止了動靜。

  寧玥如一朵被暴雨洗滌過澆花,懨懨地趴在床頭,顯然是陷入了沉睡,睫羽上殘留著歡好時落下的淚水,唇角的笑容饜足而迷人。

  烏黑柔順的墨發,懶懶地披在肩頭,與那白皙得近乎通透的肌膚形成誘人的對比,肌膚上,布滿了嫣紅的痕跡。

  都是他一枚一枚種下的。

  玄胤俯身,撥開她髮絲,寵溺地親了親她柔嫩的肩膀,又順著光潔的美背,一路吻下。

  被疼愛過的身子,異常敏感,睡夢中都好似能感受到他的親吻,為他輕輕地情動著。

  只是真的不能要了。

  疼。

  玄胤忍住一碰她就能點著的慾火,將她抱進懷裡,迷迷糊糊中,她還不忘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小貓兒一般窩在他臂彎中,與他緊緊地貼著。

  玄胤輕輕一笑,含住她唇瓣,細細親吻了一會兒,隨後,單手一拂,震落了窗簾,屋內,一下子幽暗了……

  寧玥醒來,已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她從沒想過自己會睡過頭,她對自己的習性非常了解,水牢了關太久,缺少光亮,是以重生後,她對光線異常敏感,不論睡得多晚,一點陽光都能夠把她照醒。

  然而今天,某人使壞地拉了窗簾,害她一直以為還在晚上,睡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其間,王妃派人催了三次,孫瑤上門等了兩次,都被玄胤給打發了。

  寧玥睡到自然醒,一睜眼,就看見屋內,昏暗得不行,心道,這一夜可真長啊。隨後,動了動身子,發現骨頭都快散架了。

  「噝——」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醒了?」玄胤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嗯……醒了。」想到昨晚發生的事,饒是寧玥再臉皮厚,也真的很難不臉紅,說好了分房睡,不許他碰她,結果大半夜的,自己就主動投懷送抱……說投懷送抱都是輕的,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亂,昨晚根本是她強、強……後面的情景,寧玥已經不敢回想了,垂下眸子,輕輕地說道,「那個,你……你別誤會,我可能是……蠱毒發作了……」

  玄胤挑眉,鼻子裡發出微弱的哼哼:「騙誰呢?分明是想爺想得慾火焚身了,還不承認?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誰口是心非了?說了是蠱毒發作!」

  她自己其實也很納悶,前世與司空朔圓房後,並未出現過任何異狀,所以她才篤定蠱毒轉移一說是不可信的。但事實證明,她好像……錯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司空朔的毒不會轉移給她,而玄胤的會?

  是……司空朔沒中毒?

  不對,司空朔沒中毒的話,就不會又是找平安符,又是找她了。

  到底怎麼回事?

  看來,得找個機會,再向司空流問明白才好。

  玄胤捏了捏她小鼻子:「就是你勾引的爺!撲上來,把爺扒了個精光!爺還迷迷糊糊地睡著呢……」

  寧玥臉一白,騰的坐直了身子,卻還沒穩住一秒鐘,又無力跌回了床上,瞪著他道:「就算一開始是我,後面呢?我說不要了,是誰沒完沒了地折騰到天亮的?」

  天亮?

  等等,她昏睡之前,好像天邊就有一點點泛白了,怎麼到現在,反而如此黑暗?

  寧玥意識到了什麼,朝軒窗看去,果真就見那裡正墜著一層十分厚重的布帘子,聽玉珠說,這兒原本沒帘子的,是玄胤知道她有光睡不著,才命人特地準備了一個,用的是最不透光的材質,拉下來,能讓屋子裡暗如黑夜一樣。

  玄胤卻沒察覺到她的變化,一邊摸著她柔軟的嬌軀,一邊嘀咕道:「誰讓你禁我那麼多天的?我餓!」

  「玄胤,現在什麼時辰了?」寧玥捉住了玄胤一刻都不安分的手,這傢伙,是不是上輩子沒女人,所以把兩輩子的*都積攢到她身上了?

  玄胤目力極佳,在幾乎沒有能見度的屋子裡,瞥了一眼牆壁上的沙漏,漫不經心道:「哦,午時(十一點到十三點)快過了。」

  寧玥瞳仁一縮,這麼晚了嗎?今天是要入宮給皇后請安的,原定是辰時一刻(七點十五分)出發,現在卻已經快過午時了!

  她臉得多大?居然讓皇后等她!

  「你……你真是害慘我了!怎麼不叫我?我要入宮的!孫瑤是不是來過?」寧玥此時,哪裡還顧得上身體的酸痛,咬牙就站了起來。

  玄胤將她重新抱進懷裡,她掙扎,玄胤軟語道:「沒事的,不就是請個安嗎?早去晚去都一樣。」說著,拿過早已準備在側的衣裳,從肚兜到外衫,給她一件件地穿了起來。

  看到不知何時放在床頭的衣裳,寧玥稍稍愣了一下,她可不認為玄胤會半路放冬梅她們進來準備這些——

  玄胤摸了摸她腦袋,給她系上外衣的絲帶,動作略顯笨拙,好在還是弄齊整了,又拿起她粉嫩的玉足,輕輕地套上足衣。

  噯,這個男人,雖然霸道強勢脾氣臭愛吃醋,但溫柔起來,真的能把人的心都給弄化。

  寧玥抿抿唇,不好意思再去責怪他了,喚了冬梅進來。

  冬梅伺候寧玥洗漱,並給寧玥梳了一個沉甸甸的百合髻,滿頭珠釵,重得寧玥本就酸痛的脖子,幾乎抬不起來。

  「拆了拆了!太重了!」

  寧玥讓冬梅給挽了個比較輕便的單髻,簪一對紅寶石牡丹金步搖,並一朵白玉珠花,一副紅寶石耳環,一個碎玉金瓔珞,手腕上,戴著玄胤送給她的鐲子。

  拿過唇紙,輕輕地抿了一下後,寧玥望著銅鏡中的人文:「讓你配的東西配好了沒?」

  冬梅從寬袖裡掏出一個小藥瓶:「好了,鍾媽媽趕早送來的,您剛剛在歇息,奴婢便叫您。」

  「嗯。」寧玥拿過小藥瓶,放進了隨身攜帶的小荷包。

  穿戴整齊,寧玥要去找孫瑤,玄胤進來,將她按在了椅子上:「急什麼?反正已經晚了那麼多,吃點東西再去!」叫玉珠把新做好的薏米粥和水晶餃子端上來,盯著她一點不剩地吃乾淨,才拉著她的手出了琉錦院,順便通知人知會了孫瑤。

  照理說,孫瑤被寧玥連累,在家裡等了一上午,入宮可能一同被皇后責罰,然後不知玄胤想了什麼法子,孫瑤的臉上竟一點不悅都沒有,反而十分親熱地挽了挽寧玥胳膊,關切地問:「沒事了吧?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寧玥眨了眨眼,「不用了,三嫂,我休息好了。」

  孫瑤看了玄胤一眼,無可奈何地說道:「四弟,不是做嫂子的要說你,但四弟妹年紀小,你可還是得……咳,節制些。」

  玄胤連連點頭:「是,三嫂,我知道了。」

  寧玥的眸光閃了閃,玄胤該不會是跟孫瑤說,自己被他……做暈了吧?

  寧玥就是一記冰冷的眸光打過去!

  玄胤輕咳一聲,拉著寧玥的手上了馬車:「哎呀,時辰不早了,快點,皇后該等急了。」

  這個時候,終於知道皇后等急了?!

  看著小倆口歡喜冤家的模樣,孫瑤的心底閃過一絲艷羨,要是丈夫對她,也像四弟對四弟妹這樣,該有多好?可是明知自己入宮,他天不亮就去了教練場,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三刻鐘後,馬車抵達皇宮的南門。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皇帝身邊的高公公,高公公年近六十,卻精神奕奕、身強體壯,絲毫看不出這個年級的老態。

  他等了許久了,卻沒輕易地失去耐心,依舊面色如常地站著。能坐到如今的高位,高公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因為他深深地明白,著急是一種最沒用、且最容易喪失理智的東西,他高德不需要,也要不起。

  中山王府的馬車緩緩駛來,在不遠處停下。

  他淡定了一上午、如同戴了一張面具的臉,慢慢揚起一個和善的笑容,晃了晃拂塵走過去,笑眯眯地道:「是三夫人和郡王妃來啦?」

  玄家四子,玄煜被冊封為世子,玄胤被冊封為郡王,而玄彬、玄昭卻是沒有爵位傍身,他們的妻子,只能被喚一聲夫人。這大概,也是為何孫瑤明明比寧玥出身高貴,卻不敢對寧玥有所怠慢的原因。

  最先下來的是孫瑤,孫瑤穿著一身正紅色束腰羅裙,外襯一件曳地對襟透明紗衣,妝容精緻、氣質典雅,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高公公。」孫瑤與高公公打了招呼,遞給對方一個荷包,「讓您久等了,真是過意不去。」

  高公公收下了孫瑤的賞賜,燦燦一笑:「沒什麼,反正我也沒事兒干!曬會子太陽,正好!」

  承認自己等了許久,卻表明為你們等,我挺願意,然後也沒拒絕她的賞賜,孫瑤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

  很快,玄胤扶著寧玥下了馬車,來到高公公面前,臭著臉道:「都沒睡醒呢,就爬起來請安,就不能改晚上?」

  高公公掩面,神秘兮兮地笑了,難怪二位新婦會遲到,敢情都是被胤郡王給害的呀,怕是胤郡王捨不得小嬌妻,硬壓著人家不讓起來吧?若換做別人這樣做,皇上興許會生氣,但玄家的兒子……再過分一些也無所謂的。玄胤正在攻打南疆,屆時又是一記好戰功,玄家功高蓋主,多幾個像玄胤這種拖後腿兒的才是好呢。

  「老奴會稟報皇上,看能不能把以後的宣召改到晚上。」高公公不無寵溺地說。

  「必須說,不說爺弄死你!」

  「是是是,老奴一定會說的,請郡王放心。」

  「哼~」玄胤白了高公公一眼,轉過身,捏了捏寧玥的臉蛋,「爺去逛逛,晚些時候來接你。」

  高公公笑著將玄胤送上了馬車。

  寧玥暗道,皇帝這麼「疼愛」玄胤,一副要把玄胤給寵成廢物的做派,與當初藺詠荷「寵」她是一個套路,但一如藺詠荷沒料到自己會寵出個克星來,皇帝大概也不會想到,這個自己一直視為廢物的紈絝郡王,有一天,會率領百萬鐵騎,踏破大新朝的河山。

  高公公領頭,朝鳳溪宮走去,今兒是給皇后請安,自然得先去她那兒了。

  路上,孫瑤熱心地與寧玥講解著自己入宮的經歷:「……那邊是御花園,重建的,以前是片林子……你看那邊的湖,很大吧?一定不相信它是人工挖出來的,那是皇上為了紀念元後才弄的,元後你知道嗎?就是皇上的髮妻,那時,皇上還只是攝政王,她便過世了……」

  孫瑤喋喋不休地說著,仿佛要把自己的見識一股腦兒地傾吐給寧玥。

  寧玥明白,她剛剛是受了自己和玄胤的刺激,想在某方面,證實一下自己,雖然我男人不如你,但我的出身和閱歷,還是有讓你羨慕的地方。寧玥不吝嗇滿足一下孫瑤的這份小心思,裝出沒聽過的樣子,讓孫瑤的自信心得到了極大寬慰。

  高公公領著二人到鳳溪宮給皇后請安,如王妃預料的那樣,皇后身子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寧玥與孫瑤在屏風外,給皇后行了三叩九拜之禮。

  皇后沒怪罪二人緣何入宮晚了,虛弱地說了幾句吉祥話,讓人賞賜了一些東西,便讓二人跪安了。

  整個過程,二人臉皇后的尊容都沒見到。

  幸虧聽了王妃的話,沒亂準備什麼。

  出了鳳溪宮,一名身著淺綠色比甲的年輕女官迎上來,正是上次在白薇兒的案發現場,幫寧玥做了不在場證明的佟女官。

  「三夫人,四夫人!」佟女官笑著與二人打了招呼,又與高公公點了點頭。

  孫瑤也是認得她的,遂笑了笑,溫和地說道:「是佟女官啊,真巧,居然在這兒碰上你,皇貴妃娘娘還好嗎?」

  「不是巧,是我特地來找你們的!」說著,她含笑的眸光掃過二人的臉,最後,落在了高公公身上,「皇貴妃娘娘想請兩位夫人到淑明宮坐坐,高公公先回皇上那邊復命吧,稍後,我送她們出宮。」

  高公公道:「行,那我,偷懶去了。」

  幾人一陣好笑。

  高公公揚著拂塵離去,佟女官親熱地拉過寧玥與孫瑤的手:「娘娘念叨好一會兒了,說你們怎麼還不入宮,是不是忘了?還給皇后這邊,賠了好些不是。」

  寧玥抱歉地說道:「是我睡晚了,娘娘可別怪罪三嫂,三嫂等了我一早上呢。」

  佟女官噗哧笑了:「我逗你的!瞧把你嚇的!老太君說的沒錯,你就是好逗!一逗一個準兒!」

  寧玥:「……」

  佟女官小聲笑道:「天不亮,胤郡王就讓人給娘娘遞了消息,說你身子不適,得午後才能入宮,叫娘娘這邊,幫您擔待擔待。咯。」她指了指已經走遠的高公公,「是娘娘在皇上跟前兒說了好話,皇上怕皇后怪罪,才叫高公公在門口等著。由高公公領進去,皇后便知是皇上默許了。」

  難怪皇后什麼都沒說,敢情都是玄胤的功勞。

  為了讓她睡個懶覺,他竟是大費周章地做了那麼多,還都不告訴她。

  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了。

  「你身子沒事了吧?」佟女官曖昧地問,瞧她面色紅潤、一副被疼愛滿眼都是饜足與幸福的樣子,生病才怪!

  寧玥微紅著耳朵,輕輕地牽了牽唇角:「沒事了。」

  佟女官又看向孫瑤,馬寧溪的事兒,她也聽說了,希望孫瑤的肚子爭氣點,趕緊給玄昭生個大胖小子!

  三人一同前往淑明宮,誰料走了一半,又遇到武貴妃身邊的譚姑姑。

  譚姑姑的目的與佟女官一樣,接寧玥去給武貴妃請安。

  一邊是娘家姑姑,一邊是夫家姨母,寧玥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卻也沒為難多久,因為打心眼兒里,寧玥並不多麼喜歡武貴妃,比起曾經利用過她與馬寧馨的武貴妃,寧玥當然更願意親近從未傷害過她的皇貴妃了。

  寧玥婉拒了譚姑姑,譚姑姑的臉都是綠的。

  淑明宮內,寧玥見到了這位傳聞中的姨母,比想像中的年輕一些,三十多歲,皮膚保養得非常好,沒王妃那麼驚艷,卻也是難得的清麗佳人。她與皇帝育有一女,臨安公主。但臨安公主與文川公主行宮遊玩去了,後天才會回宮。

  「姨母。」寧玥與孫瑤給皇貴妃行了一禮。

  皇貴妃高高興興地扶起二人,讓二人坐到了自己身旁,寧玥小,孫瑤讓著她,她坐了中間。

  皇貴妃很是滿意,誇讚了孫瑤一番:「玄昭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他性子與小胤差不多,咋咋呼呼的,沒個正經,若是有得罪你的,你只管告訴我姐姐,我姐姐有法子治他!」

  孫瑤受寵若驚地欠了欠身:「三爺對我極好。」

  皇貴妃含笑點頭,又看向了寧玥,剛好,寧玥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寧玥從她眸中不經意間閃過的波光里捕捉到了一絲失神,也不知她,在失神什麼。

  皇貴妃看到了寧玥手腕上的鐲子:「是小胤送的吧?」

  一個鐲子,皇貴妃也認得?

  寧玥點點頭:「是。」

  皇貴妃沒再說什麼,張嘴,欲言又止,卻看了孫瑤一眼,生生忍住,好像,有什麼話,不方面當著孫瑤的面說。

  佟女官忙走過來:「新送來的荔枝,嘗嘗。」

  這是快馬加鞭從南邊運來的,貴明宮只分了一小筐,寧玥垂眸,上次回門,玄胤還給藺蘭芝送了兩大箱呢,也不知玄胤怎麼弄的。

  寧玥拿起一顆荔枝,眸光掃了掃,說:「不知南疆的戰事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皇貴妃嘆了口氣:「不清楚呢,這幾天,總見中常侍往宮裡來,但又沒傳出什麼戰事消息。」

  司空朔果真開始往宮裡走動了麼?

  在王府,借寧溪的手沒得逞,所以轉換陣地,轉到宮裡來了?

  也好,她就看看,司空朔接下來又會玩什麼把戲!

  「娘娘!」一名小宮女在門口行了一禮,「高公公傳話,說是蓮花池的紫蓮開了,請娘娘和二位夫人一同前去觀賞。」

  西涼只有粉蓮與白蓮,紫蓮是南疆才出的品種,據說是司空朔花重金從南疆引進的,就連池子裡的水,都是從南疆運來的。

  距離種下紫蓮已過去三個春秋,大家都以為南疆的花,在西涼的土壤中開不起來,誰料這個夏天,居然真的開了!

  皇貴妃立刻帶著寧玥、孫瑤前往了蓮花池。

  蓮花池的涼亭上,珠簾捲起,石桌上擺著一盤棋局,一黃、一紫兩道身影,正分別執著白子、黑子,在棋盤上大殺四方。

  穿黃色龍袍的是皇帝,他皺著眉,不知該把白子下在哪裡,他被圍困一整個時辰了,一點進展都沒有,反而越走、越步入對方的陷阱,現在,到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他這一子,對了,便反敗為勝,錯了,則滿盤皆輸。

  「哎呀,愛卿,你不厚道哇,把朕逼得這麼緊!」

  皇帝說著,看向了對面身著重紫華服的青年男子。男子身形修長,坐在石凳上,挺直的脊背,因微微抬起的手臂,散發出一絲流線般的慵懶。他捏著黑子的手,骨節分明,肌膚白潤,如一塊上好的玉雕。若說窺一斑而知全豹,那手都如此精緻迷人,五官,也不知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可惜,世人看不到。

  他戴著一副兩側鏤空的紫金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暗黑如墨的眼睛,嫣紅的薄唇微微翹著,光潔的下顎,猶如被雕琢過一般,在陽關下,反射出一道勾人心魄的玉色。

  他明明坐著,什麼也沒幹,然而你看向他,卻會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座奇峰峻岭的高山。

  寧玥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真是做夢都沒料到,會在這麼出其不意的場合,碰到司空朔!

  還是與前世一樣,紫金面具、一系紫衣、永遠在笑,卻越笑越讓人覺著寒冷的眼睛。

  這不是重生後第一次看見司空朔了,之前在擊鞠大賽上,她與玄胤被險些喪命於瘋馬的馬蹄之下,是司空朔出手擊斃了瘋馬。

  那時的司空朔,僅從帘子里拿出一個破神弩,就已經嚇得她渾身發抖。

  然而今天,她忽然沒那種害怕的感覺了。

  中常侍又如何,權傾朝野又如何?自己能鬥倒上輩子的勁敵馬寧溪,未必斗不敗你!

  藺川已經被我剪除了,賈老爺已經被我逼出局了,就連你的「新歡」馬寧溪,也被我壓得死死的,毫無反抗之力,司空朔,這一世的時局,勢必會重洗。

  我再也不是那個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養女,我是恨你入骨的仇人。

  你且看著,這大新朝的江山,究竟會落在你手裡,還是臣服在其他人的腳下!

  皇貴妃帶著二人走過去。

  孫瑤握住了寧玥的手,握得很緊:「四弟妹,那個人……是不是……中常侍大人?」

  孫瑤從未見過司空朔,上次在擊鞠場上,那些千金也都沒見過司空朔,然而司空朔就是有一種十分特殊的魅力,能讓從未見過他的人,也在第一時間,辨別出他的身份。

  寧玥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是他。」

  孫瑤低低地叫了一聲:「呀!怎麼……他也在?」

  司空家與玄家不合的事,在京城早不是什麼秘密了,孫瑤既然嫁入了玄家,潛意識裡,便自動將司空朔劃入了敵對的行列。但是,孫瑤此時的緊張,絕非因為那股子敵對,而是被司空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外表給驚艷了,卻又懾於那種冰冷的氣質,而將心頭的驚艷生生地壓了下去。

  其實不止孫瑤,就連不知見了司空朔多少次的皇貴妃,此時,也依然再次被驚艷到。

  寧玥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暗覺好笑,這幸虧是個太監呢,若是正常男子,只怕整個西涼的女人,都要為他癲狂了。如此一想,自己前世會為他鬼迷心竅,好像也不算太沒出息。

  三人進入涼亭,見到了皇帝。

  皇帝的氣色,還比上回又好了幾分,看來,這些日子猛服長壽丹,效果是相當顯著的。

  三人對皇帝行了一禮:「皇上。」

  皇帝早已見過寧玥,只對孫瑤陌生些,皇貴妃介紹了一番,皇帝略一點頭,笑著指了指司空朔道:「你們還沒見過中常侍吧!」

  是對寧玥與孫瑤說的。

  孫瑤的腿有些發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迷的,半邊身子靠在寧玥身上,隨寧玥一起,朝司空朔規矩地行了一禮。

  司空朔的紅唇輕輕勾起,笑得勾魂攝魄,那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哪位是玄胤的郡王妃?」

  他問話的一瞬,寧玥突然感到兩道幾乎射穿頭顱的視線打來,頭皮麻了麻,卻很快穩住,不咸不淡地欠了欠身道:「回中常侍大人的話,是臣婦。」

  一旁的孫瑤,卻明顯沒她這麼淡定,早在司空朔眸光投來的一霎,便腿軟了下去。

  佟女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司空朔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眸光始終落在寧玥的臉上,沒有離開過:「果真是個可心的人兒,難怪玄胤如此喜歡,連給皇后請安,也不放你出來。」

  寧玥淡道:「是我身子不適,才出門遲了些。」

  司空朔輕輕一笑,沒再說什麼。

  他對誰都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皇帝早見怪不怪了,看了看寧玥,對司空朔耍寶似的說道:「上回就是她識破了南疆公主的身份,怎麼樣?巾幗不讓鬚眉吧!」

  司空朔輕輕笑道:「是啊。可惜微臣是個閹人,不然,也想把這麼聰明的女人娶回家呢。」

  皇帝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只當他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只暗暗感慨寧玥有福氣,中常侍從沒給過哪個女人如此高的評價呢!

  只有寧玥注意到了司空朔幽暗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占有欲,他是真的想得到她。

  但,她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都不會再跟這個男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寧玥與司空朔之間的暗涌,皇貴妃出言道:「皇上,你說紫蓮開了,在哪兒呢?」

  皇帝心情不錯,笑著道:「哎呀,朕也想知道哇!愛卿,你保證的紫蓮呢?朕可是一朵也沒看到!只有花骨朵兒!」

  寧玥垂眸,晃了晃手裡的杯子。

  敢情是司空朔放話紫蓮會開的呀,上輩子的司空朔,可沒這麼費盡心思地討好過皇帝。看來,鬧出馬謹嚴「背叛」德慶公主的事後,皇帝遷怒了司空朔這個原始媒人,不僅發落了司空朔的部下藺川,還將司空朔請求軍費的摺子給燒掉了。這看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寧玥明白,皇帝從不是一個多疑的性子,而一旦他疑上,便很難再將那道溝壑填滿。司空朔如今的氣候還不成熟,遠不到能推翻皇帝自己登基的地步,他需要利用皇帝這棵大樹,壓死姚家、壓垮郭家,再壓扁玄家,清除一切攔路石後,他再一腳踹了皇帝,自立為帝。

  但寧玥更好奇的是,司空朔會怎麼修復他與皇帝的關係呢?就憑賞幾朵蓮花?還是……賞蓮只是一個藉口,他其實,另有謀劃呢?

  若是後者,會不會就是自己想的那件事呢?

  寧玥探究的眸光越過司空朔,輕輕落在了皇帝的臉上。

  皇帝興致盎然地笑著,催問司空朔紫蓮的盛開時間。

  司空朔慢慢勾起了唇角:「皇上,之前咱們可是說好了,您下贏我,我便即刻讓紫蓮盛開,若是下不贏……」

  皇帝沉下了臉:「你就不能讓讓朕?」

  司空朔唇角的笑弧擴大,迷人的氣息,如罌粟一般,在空氣里飄蕩開來:「皇上可以請幫手啊,微臣聽說,皇貴妃的棋藝不錯。」

  皇貴妃花了很久功夫才從按捺住心底的驚艷,不讓自己流露出異樣來,這並不是說,她看上了司空朔,而是司空朔的外表,本身對女人,就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幸虧是個太監,她暗暗地想。

  「中常侍謬讚了,我棋藝不佳,不敢獻醜。」她笑著說。

  「哦?」司空朔挑眉,含笑著,看向了寧玥,「郡王妃呢?」

  寧玥微微一笑,站起身,從皇帝手中接過棋子,下在了皇帝幾百次掃過卻幾百次忽略的地方。

  皇帝恍然大悟:「哎呀,原來應該下這裡呀!」

  寧玥冷笑,司空朔分明是挖了個坑給她跳,好,她跳下來了,她倒要看看,坑裡到底給她預備了什麼!

  司空朔的眸子裡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一絲錯愕,仿佛沒料到寧玥會在眨眼睛破了他設下的棋局,但很快,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再次輕輕地笑了起來:「我輸了,好,我這就去讓人準備東西。」

  語畢,他對身後的老太監打了個手勢,「開花還需一些時辰,你且人泡些茶來,別讓皇上乾等著!」

  「是。」老太監去了附近的小宮殿,端來了泡好的茶。

  司空朔走去湖邊,拿出一些工具,與一旁的太監們小聲交代著什麼。

  皇帝喝了一口茶,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滿:「喝了那麼多茶,最好喝的還是孫老夫人親手泡的茶,其餘的,總覺得像少了什麼味道。」

  孫瑤一聽皇帝跨在自己祖母,不免露出了一絲明媚的笑容。她祖母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不僅製得一手好胭脂,還精通一手好茶道,她僅與祖母略學了一二,每每服侍王妃時,都讓王妃讚不絕口。

  「臣婦不才,與祖母學過一些,只是沒祖母那麼能幹,手藝粗陋,如大人不嫌棄,臣婦願斗膽獻醜。」這是一個在皇帝、皇貴妃面前一展身手的機會,聰明如孫瑤,不會輕易地錯過。

  皇貴妃看向了皇上:「要不,讓三夫人試試?」

  皇帝笑著點頭:「好啊,朕就想喝來著!」

  話音剛落,老太監便端來了茶具與茶葉。

  寧玥暗暗皺眉,從司空朔讓老太監泡茶的那一刻起,她便猜到司空朔會打茶的主意,她以為司空朔會讓她去為皇帝泡茶,司空朔卻叫了孫瑤。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司空朔沒打算對付她?就想安安靜靜地賞個花兒?

  孫瑤對貼身丫鬟道:「去馬車上取我的茶引來!」

  丫鬟去了,很快便折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個小青花瓷瓶。

  孫瑤解釋道:「我們孫家有兩種東西是不外傳的,一個是胭脂配方,一個是茶引配方。」說著,她將茶引倒進了茶杯里。

  孫瑤將泡好的茶呈給老太監,老太監呈給皇帝和皇貴妃,最後,呈給了寧玥。

  別人或許沒注意到,但寧玥一直盯著對方的動靜,所以在老太監指尖捻動的時候,眼見兒捕捉到了這個動作!

  啊哈,果然是要給皇帝下藥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借孫瑤泡的茶!

  但寧玥沒有立刻制止皇帝,因為她敢肯定,司空朔給皇帝下藥不是為了要皇帝的命,司空朔還需要皇帝。

  司空朔想幹什麼,她現在,已經完全猜到了。

  她不動聲色地端起杯子,眼睜睜看皇帝喝下被動了手腳的茶。

  「啊——」皇帝舒心一嘆,「果然是好茶!老高,比你泡的好多啦!」

  高公公諂媚地笑道:「那成,奴才向三夫人偷師幾天,最好,把那茶引子也偷來!」

  「哈哈哈……」皇帝仰頭大笑,卻突然,身子一僵,喉嚨似乎哽住,他掐住喉嚨,一張臉瞬間漲得紫紅。

  皇貴妃勃然變色:「皇上!皇上你怎麼了皇上!」

  皇帝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

  皇貴妃嚇得尖叫大叫:「傳太醫——快傳太醫——」

  高公公轉身就走!

  老太監卻突然說道:「請中常侍大人吧!」

  高公公驀地點頭,中常侍與司空流,都是醫術了得之人,何況中常侍就在附近,請他,再合適不過了。

  老太監一路小跑地去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異狀就發生在自己轉身的一霎那。

  寧玥蹲下身,一臉鎮定地捏住了皇帝的手腕道:「娘娘,皇上是中風了。」

  皇貴妃聞言,面色變得越發蒼白:「中……中風?」好端端的,怎麼會中風了呢?皇帝的年紀……年紀不算輕,但最近的精神一直不錯啊——

  寧玥對皇貴妃報以一個安心的笑,道:「這個也不是多麼嚴重的中風,小中風而已,承蒙司空老先生厚愛,曾傳授過我一些急救的醫術,還請娘娘肅清現場,讓我為皇上診治一番。」

  「你……」皇貴妃不敢相信。

  寧玥認真地望進了她擔憂的眸子裡,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起了謊:「實不相瞞,我是司空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別的病我不敢誇下海口,但小中風,我已經在藥鋪里給很多病人看過了。這個病,最忌諱拖延,拖久了,怎麼治也好不到從前了!」

  「可是……可是……」皇貴妃方寸大亂,但瞧寧玥鎮定自若的表情,又不像在撒謊,「你……你真的可以治好皇上?」

  寧玥點頭:「娘娘,再晚就來不及了!」

  司空朔回來,這個功勞就是他的了!

  皇貴妃沒想到那一茬,她是真的擔心皇上,怕皇上就這麼掛了,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竟然真的把皇上交給了寧玥。

  寧玥讓宮女太監們退出涼亭,放下帘子。

  自己,則拿出一早準備好的藥,餵皇帝吞了下去。

  皇帝其實根本不是中風,是過量服用長壽丹後,引起了身體機能的異常亢奮,這個時候,只許給皇帝餵下一點寒食散,皇帝便會像中風那樣,整個人癱瘓掉。

  前世的司空朔,就是利用這個辦法,軟禁了皇帝。當她聽說,皇帝在大量催司空流敬獻長壽丹的時候,便猜到司空朔會故技重施,所以讓藥鋪提前配了解藥。這藥方,當然也是前世司空朔教給她的。

  她唯一沒算到的是,司空朔會在宮裡、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對皇帝下手。

  大概,司空流也是存了幾分嫁禍玄家的心思。

  好在,她把藥備在身邊了!

  藥在嘴裡融化,流入腸胃,皇帝很快甦醒了起來,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揉著心口道:「朕這是怎麼了?」

  聽到他的聲音,皇貴妃即刻打了帘子進來,喜極而泣道:「皇上!皇上您醒了!」

  皇帝揉了揉暈乎的腦袋:「呃……呃,朕……剛剛……」

  皇貴妃跪坐在他面前,含淚抱住他的手道:「您剛剛中風了,多虧玥兒!是她救了您!」

  匆忙趕到現場的司空朔,正好聽到這一句,眸光就是一涼!

  寧玥慢悠悠地勾起唇角,無畏地朝他看了過去。

  機關算盡太聰明,卻為他人做嫁衣。

  司空朔,你的功勞是我的了。

  感覺,還爽嗎?

  ------題外話------

  哈哈,玥玥開啟虐渣模式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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