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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再說吧,我收到郵件的時候已經打好假條了,預約很不容易,您多理解。”曲珍難得說了軟話。

  領導猶豫著,還是沒問她最近是怎麼了總跑醫院。

  人民醫院的婦產科是最權威的,預約花了半個月時間,而在這半個月時間裡,曲珍能感到自己身子的每況愈下。

  今天終於做了檢查,拿著各種彩超核磁的影像,曲珍突然覺得自己喉生倒刺,難於控訴。

  下午的會議期間幾位約稿的作家也前來參加,席間恭維的話說了不少,好的稿子被篩了又篩,五一對於廣播電台來說是個任重而道遠的重要節日,人都閒著,閒著就會想法子打發時間,聽廣播的人數增多,哪怕窩在健身房塑形也會耳戴電子設備收聽一些有的沒的。

  這對於聽者是個篩選的過程,對於播音員也是個表現的機會。

  曲珍就在會間過完稿子後,卻把這樣的機會推給了傅珏。

  傅珏受寵若驚,這種機會磕破頭都有人搶,怎就自己一個初出茅廬不受人待見的新人得了這份好差事?

  會議散了,傅珏出來第一時間挽住曲珍的胳膊“姐,五一你要出去玩嗎?要去啥好地方也給妹子推薦推薦,要不然……姐你接了大牌商演了?”

  之前也不是沒接過,曲珍形象氣質佳,外加上一點點有了行業知名度,接了幾個商演主持,組裡眼紅過她最近接的那個奢侈品箱包發布會,暗地裡都嫉妒得嚼舌根子說她表現得老氣橫秋,其實一個比一個渴望。

  這其中,傅珏是最不參與八卦的,但她一直察言觀色,態度中立,從不偏袒任何一方的說辭。

  曲珍還未回答,手機就響了,婆婆打電話過來說社區組織這群跳舞的叔叔阿姨們五一去懷柔吃烤虹鱒,能住一天,可以帶家屬,婆婆有意要帶她去。

  傅珏聽著電話里的聲響在旁一個勁兒得捅她肩膀“哪有這樣好的婆婆!”

  曲珍卻對著聽筒說“五一我有事,公司組織出國,我已經辦完簽證了,媽您自己去吧,回來我給您帶禮物。”

  說完曲珍掛了電話,也沒再看傅珏,大步流星朝辦公室的方向走。

  傅珏愣了半晌才撇撇嘴。

  ☆、徐徐向暗

  吳南邶的研發組五一本是不放假的,月中的導航科技展已經在籌備,但像樣的研發還未成型,他做為項目組負責人首當其衝應該扛起大旗。

  但他現在坐在飛往西安的飛機上,身畔那個女人看了二十分鐘的三聯周刊就倚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

  空姐過來發餐,吳南邶擺擺手。

  兩個小時能做些什麼?

  吳南邶很感激,在生命力無數緊湊密集羅列的小時裡,有兩個小時是能抽出來與曲珍單獨渡過的。

  她說了想讓他帶自己回西安。

  這種要求讓吳南邶感到踏實,也首當其衝有求必應。

  西安這座城市是有魔力的,它承載厚重的歷史,抨擊現代傳統文化,又不得不包容當今社會日新月異的年輕態發展速度,一部分人深夜仍是暗暗坐在小巷子裡來碗白水羊頭聽老闆在後廚吆喝一聲就感到寬慰;一部分人已經完全接受牛排土豆泥,無法承受回民街的腥膻味兒,交友花的心思如同牛排旁邊點綴的一朵西蘭花,無用又沒人待見;另一部分人依舊保留西北人民的樸實風格,黃土高坡風沙鑄造的性子,踏踏實實做一個人,老老實實愛一個人;還有一部分人享受著新派速食愛情帶來的刺激與效率,不過腦子的相愛又大步流星得走開,年年歲歲,老得很快。

  曲珍在城牆邊的古玩字畫市場買了一個水晶的兵馬俑群像碑,立體的雕刻在裡面活靈活現,曲珍舉起它透過燈光看得的時候眼睛晶亮亮的“給牛牛他一定很高興。”

  吳南邶覺得,她跟這座城裡的其他人都不同,不用問的,這是個秘密。

  她是個,很容易對人對事產生感情的人。

  提到牛牛,曲珍又低下頭,吳南邶甚至懷疑她是在惦念牛牛的父親,但曲珍很快笑了,很甜,不像甜糕,像甜糕上的粉,一笑周圍的空氣都跟著蕩漾起來,她過來拉吳南邶的手,柔軟的捲髮發梢輕輕拂過他的手背“我們像兩個白痴呀,你瞧,我們也應該買雙趿拉板,再換上一條大褲衩……趿拉板你知道是什麼嗎?”

  吳南邶點點頭“人字拖。”

  曲珍笑得更烈了“博學多才的吳南邶。”

  他們到了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歡笑的,但偶爾也有偽裝不好出錯的時候,吳南邶知道她到了西安心裡不自在是覺得陳杜生也在這座城市但自己卻與另外一個男人歡笑著共赴時光,而吳南邶也知道曲珍有時趁他不注意試探瞧他的目光,是覺得張不開口問他要不要去看看魏如月。

  但吳南邶知道,後來他們都放棄了猜忌,因為他們知道對方根本沒有此意,不過庸人自擾,他們是彼此世界裡的孤島。

  曲珍提議說“回何家村住吧,路上不過兩個多小時,天黑前能到的了。”

  提前給舅舅打了個電話說要帶朋友回去,舅舅卻犯了難,說帶著舅母去三姑媽家串門去了,吳南邶說沒關係,他帶朋友去住,讓舅舅不必著急回來。

  曲珍見他掛了電話說“也好,我見你舅母很喜歡如月,帶著我去了要犯口舌。”

  吳南邶覺著好笑“她不過是喜歡侄媳婦,誰是她侄媳婦她都會喜歡。”

  曲珍卻淡淡看著他。

  吳南邶拉她過來,貼著自己“等忙完這幾日,我就跟如月的父母攤牌,不會讓你等很久。”

  曲珍笑了笑。

  倆人坐車回何家村,路過秦嶺的時候曲珍歪頭朝外看,離得遠了以為是天邊積壓的陰雲,近了才知道那不過是高聳的山頂,實在太高,像是朦朦朧朧的幻影。

  車子拋錨,一進到秦嶺區域氣溫驟降,有一位老奶奶在路邊賣剝好的荸薺,曲珍過去蹲在笸籮邊上隨意挑著。

  一抬頭,奶奶正看著她,有些出神。

  曲珍望了望身後,沒有他人,吳南邶離得自己遠了些正在抽菸。

  曲珍見那奶奶搖搖頭“造孽啊——”

  “姑娘,孽緣啊,那孩子在哭泣,趴在你的懷裡,哭個不停。”

  曲珍手下頓住。

  “是一段孽緣啊,你與孩子、與孩子的父親,都是造孽啊——”

  曲珍將剛挑好的荸薺又扔了回去,擦了擦手“謝謝您。”

  她回去,吳南邶正與人交談,曲珍過去依著他。

  吳南邶拍拍她的臉,問“怎麼了?”

  曲珍搖搖頭。

  二十分鐘後車子修好,曲珍上車的時候透過窗子發現那位奶奶站起身,佝僂著背仍是在看她。

  曲珍別過頭去,將腦袋埋在吳南邶的肩上“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到何家村的時候已經是臨近黃昏,各家早就開伙,這會兒吃完飯都坐在院子裡頭喝點茶,挨家挨戶串門聊天或者打牌。

  吳南邶帶著曲珍進村的時候好幾戶都見著了,笑著跟他打招呼,又見他帶著個女人穿得秋黃枯葉色質地考究的紗裙,白嫩嫩的一截手臂挎著吳南邶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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