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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個早上,直到晌午過了,眾人才陸續地從書房走出。

  皓月引著蕭號各地主事往殿外走,冷霜立刻走向了一直守在書房外的那個凍得面色有些發白的女子。

  七初望著迎面而來的冷霜,低聲問:「怎麼了?

  冷霜面色沉重:「爺已宣布,皓月正式成為蕭號主事。」

  七初面色稍變,轉過頭看著皓月,皓月臉上未見一點喜色,眉頭緊縮地低聲對著七初:「七初姑娘,進去看看爺。」

  七初點點頭,提了裙角沿著水榭長廊一路小跑了過去。

  采樂東配殿。

  厚重的暖簾後,閣內地熱燒得充足,一個容顏蒼白眉目清倦的男子半倚在一張鋪了蒼灰貂裘的椅子上,一手撐著扶手翻看手中的帳本,一手握住了綢帕掩住嘴角,不時低聲咳嗽。

  蕭容荒眉心微微擰起看了看宗卷上的帳目,手撐著椅子支起身子伸手想去取桌面擱在墨硯上的筆,只是略微站起,便是一顫,他倉促間用手撐住了桌面,咳嗽得瘦削的肩膀不斷顫抖,身子搖搖欲墜。

  七初一跨進內殿就聽到了他一聲接著一聲的劇烈咳嗽。

  慌忙推門掀簾,七初看到桌前的那個男子,心頭急促一跳,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容荒——」

  她駭得心頭的血都要凝固——

  蕭容荒扶住了案桌的手乏力地垂落,清瘦的身子頹然地緩緩倒下。

  七初跌跌撞撞地朝著他沖了過去,帶翻了幾張椅子猶無知覺,在他跌落在地之前撐住了他虛軟的身子。

  七初扶著他躺入軟榻上,看著他一手撐住了塌沿,瘦硬的脊背不斷顫抖著,咳嗽得撕心裂肺。

  蕭容荒幾縷黑髮散落,覆在他清俊臉龐,更顯得臉色青白,這麼暖和的屋子,他仍是一額的涔涔冷汗,七初伸手輕揉著他的胸口,低柔地喚他名字:「容荒……」

  他蒼白瘦長的手中捂著的綢帕一直沒有放下,絲絲縷縷的暗紅滲出。

  咳了許久,直到聲音都暗啞空洞下去,蕭容荒強撐著努力地調息,肺腑間的濃淡不勻的血腥之氣終於緩緩地沉了下去。

  他顫著手勉力地拭淨了唇角的血跡,無力地靠在枕上低微地喘息。

  七初壓抑著心頭如焚的焦灼,取過了他手中沾了血跡的方巾,取了一方乾淨的遞給他,靠在他身旁低聲:「容荒,要不要緊,我去叫顧長青……」

  「咳咳,不用……」他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聲音低弱無力:「七初,我有東西要給你。」

  七初這才發現他手邊放著一個錦緞盒子。

  蕭容荒看著她,嘴唇微動。

  七初知道他讓她打開,她拉開了綢緞絲帶,盒子裡邊是一枚小巧精緻的鑲金白玉鑰匙。

  她微微疑惑:「這是……」

  「京城的千寶閣的信物。」

  七初一怔,千寶閣乃京城最大一家珠寶商行,她不知竟是蕭號的產業。

  「咳咳,七初,」他氣力不濟說不出話來,眉目之間卻有些焦急,按了胸口又喘息起來。

  七初心尖兒都疼得發顫,想著他已強撐著虛弱身子忙了一個早上,只怕早已疲乏不堪:「容荒,你累了,有事改日再說……」

  蕭容荒握著她的手,搖了搖頭。

  「千寶閣……以後是你的,如果你……不願回宮裡去,皓月會替你打理,七初……咳咳,我不能讓你多尊榮顯貴,但至少衣食無憂。」

  他低弱至漸無的聲音如錦塌旁的一鼎香爐煙幽幽飄散,聽在七初耳中,卻如六月驚雷平空而起。

  她只覺瞬間如墜冰窟,牙根都冷得發抖:「容荒,你……」

  他微微闔目靠在榻上,語氣竟是平淡:「七初,如果我真的不能再陪你……」

  「不,不會的。」七初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心裡完全無法接受:「不要說,我求你,容荒,不要說……」

  蕭容荒提了提精神,溫柔的聲音:「七初,你聽我說……」

  「不,你答應了我……」七初手足無措地伏在他的身旁,壓抑著抽泣。

  「咳咳!」他支起身子想要抱起她,卻不可抑制地又咳起來,七初慌忙扶住了他撫著胸口替他歸順氣息。

  誰知這一咳起來竟是不可遏止,蕭容荒手上的綢帕又落了紅。

  七初慌忙端了參茶過來,紅著的眼眶是強忍著的平靜:「容荒,你別急,我答應你好好聽你的話。」

  蕭容荒就著她手邊喝了口參茶,便搖了搖頭清咳著,身子靠向堆起的靠枕,閉目養了會兒神,才繼續開口,聲音虛弱乏力,卻帶了讓人平靜的奇異力量:「好好陪著侑兒長大,你是他娘親。」

  七初死死咬著唇,含著淚點了點頭。

  蕭容荒輕聲一嘆:「我這一生,只是虧欠你。」

  七初搖頭,竟微微一笑,神情帶了宿命的愉悅:「不,容荒,你給我了最好的幸福。」

  七初將他冰冷的雙手放在了她滾燙的心口:「你在我心底,一輩子。」

  他眼眶微紅,清咳一聲別過頭,只輕輕地將她擁入了懷中。

  第四三章 京華冠蓋休再提

  「長青……」采樂殿暖閣前,清妍的女子悄悄走了出來,拉住了欲離去的大夫,壓低了聲音低聲道:「他這兩日……」

  七初淡淡陰影的眼底一片重重擔憂。

  那日議事委實太過費神,蕭容荒回到了西稍暖閣後,強撐著的精神頓時潰散,靠在七初懷中勉強喝了兩口藥就昏了過去,醒來後身子便有些發熱,縱然是顧長青早晚給他度入真氣輔以湯藥,人還是有些昏沉,隆冬漸進長夜嚴寒,衾裘參湯整夜暖著,他還是伏在枕上咳得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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