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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他這會兒在哪兒嗎?”

  我常常想起她這句話,以及,當時她說這句話時的情形,尤其是那些失眠的夜晚,每當電視機里所有的頻道都變成測試信號之時。

  那一刻,我總是為一個問題所困擾──她為什麼要這麼問,其中的含義究竟是什麼。這一點,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總是歸咎那些路燈,如果路燈還亮著,我便會看見她的臉,或許就能從她的表情中揣摩出什麼。可它們熄滅了,她的臉上一團漆黑。說不清是怎麼想的,或許是為了多幫韋建點兒忙,我當時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唐突地反問:

  “你想找他嗎?”

  同樣,鍾莘也沒有回答我,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那一刻她一動不動,低著頭,好一陣沉默。

  知道嗎,在一些不同尋常的時刻,我們往往會被一些表面的東西所迷惑,同時使自己失去以往的觀察與辨別能力。我那會兒就如此。當然了──除了神仙,任何人也不可能預知未發生的事,誰也想像不出她將於兩個多小時以後在天津與河北交界的某公路上翻車;但起碼,我總覺著,我應該能看出她的精神不正常,或多或少──哪怕只是一點點呢,可我沒有。

  哦,那也是湊巧,我是指鍾莘離開我後的遭遇。她的車輪爆胎了,但這並不是導致那場事故的直接原因。覺出車子在打晃後,鍾莘曾經平安地把車停了下來。她打算換胎,可那兩隻大箱子在後備箱裡。她取出了上面的一隻,但下面的那隻卻死死地卡住了。

  就在這一刻,恰好一個年輕的天津警察或者河北警察騎摩托車路過。他幫鍾莘換上了車輪,同時卻也注意到了那兩隻箱子,它們的重量引起了他的疑心。

  我堅持認為,並不是這個年輕警察的想像力比我豐富多少,這完全是職業的緣故。他婉轉地要求鍾莘打開箱子,結果遭到拒絕;正當他猶豫要不要親自動手時,鍾莘突然跳上車,棄箱而逃。

  儘管125摩托車功率遠遠處於劣勢,可那位年輕的警察並沒有因此而氣餒,一直窮追不捨,跟著鍾莘狂奔了大約八公里,使得她在一個原本曾有警示牌的急轉彎處將“愛麗舍”開進了水溝。

  第二天一早,兩個穿著一樣的風衣、自稱是市刑警隊的夥計把我堵在了樓梯上。他們問了我很多問題,卻沒有告訴我什麼。很多事,我還是三日之後才知道的。我去了那家剛剛開盤的高檔公寓,在售樓處一間不大的小會客室見了鍾莘的嫂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個看上去比鍾莘還年輕的女人告訴了我一切。

  當初,與韋建離婚後,鍾莘便開始抑鬱,隨後便越來越厲害,以至於不得不辭去工作入精神病院治療。可效果不好,老是反覆,先先後後去了4次。實際上,這一次她才出來沒多久,在此之前,鍾莘父親買了28號樓頂層的三居室,據說房間裝飾得非常豪華,還有一個將近四十平米的露台,那老爺子買了一卡車花,把上面布置成了一個空中花園,為的是給他的寶貝女兒創造一個能使她心情愉快的環境,可誰又能想到……

  跟鍾莘的嫂子談了約一個小時,我大致明白了整個事件的始末──

  八月十六的那晚離開我以後,韋建並沒有馬上去陝西,而是放棄了對我的委託,親自找了鍾莘的嫂子。得到了鍾莘的住址,跟著就去了她家。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他沒有告訴我,沒準兒想事後再跟我說吧。總之他去了,結果死在了那兒。

  他是被毒死的,隨後被肢解。我不知道那究竟發生在什麼時刻,但應該是在我去“必勝客”之前,我推斷──當我吃著那些粘糊糊的比薩餅之時,鍾莘正把切碎了的韋建一塊一塊地放進那兩隻大箱子。

  必須承認,我還是缺乏想像力,根本沒想到我給韋建發簡訊時,他已經死了,那一刻手機在鍾莘手上,是她回復的我。而且,這也是警察第二天一早就找到我的原因。

  因為鍾莘是個精神病人,她的案子到現在也沒判。據說檢察院一直對此提出質疑──從殺人到肢解屍體,直至駕車長途夜奔準備棄屍他鄉,這一切,她實在是做得太冷靜了。

  鍾莘現在還被關押著,不知道是在精神病院還是監獄。

  我總是想起與她見面的那10分鐘。我實在難以相信──當我和她說話時,韋建就在我們身邊。可這是真的,是我幫她把已經分成了若干份的韋建塞進了她的汽車。除了這些,我還為自己發給韋建的簡訊心煩:“在墳墓里的感覺如何?”就好像我真的知道他已經赴了黃泉。為此,我一夜夜地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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