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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你也真有勇氣,這年頭居然不在醫院生,不害怕嗎?”

  “現在的女人都在醫院生產了,人死的時候也是。生和死都在醫院。明明不久前大家都還是在家裡出生,在家裡死去的。”

  “這麼說也是。但你可別在電車裡生喔,我沒自信能幫你接生。”

  她慎重地將裝著照相機的背包重新放好。她目前還是個正起步的攝影師,聽到我要回老家福島的產婆家生產時,便央求我讓她跟著去拍照。

  “我剛剛做了個奇怪的夢。”我看著窗外說道。

  “什麼夢?”

  她拿出橘子遞給我。

  “清醒前我就忘了,沒辦法說得很明白,不過那很令人懷念。我和你在別的世界,在那裡好像也是朋友。”

  “是嗎,那還真是孽緣啊。”

  她對這話題似乎沒什麼興趣,認真看起了雜誌。

  我試著重新構築剛才的夢。那是個不可思議的夢,夜晚的城堡,黑色的城堡化為一隻烏鴉飛上天空。而我和她抬頭看著那隻烏鴉,一起在長長的路上奔跑著,有股奇妙的懷念之情。

  “你決定名字了嗎?今年遇上奧運,很多人會取有’聖‘這個字的名字喔。”

  “嗯,我想了很多候選名字。”

  即將出生的孩子。那孩子會看見什麼樣的世界呢?第一眼會看見什麼呢?

  10

  “……我在某個圓筒型的大型建築物裡面。那裡有小孩、老人、狗、貓和家畜,也能聞到稀飯的香甜味。我似乎在其中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雨天,大家會在房間裡眺望外面的風景。很多人聚在房間裡。建築物外邊是廣大的田地。我有預感遲早必須離開這棟建築物,那令我感到有些寂寞……”

  那是在飄著毛毛細雨的早晨進行的。寒冷的星期天早晨,坐在有著直立式鋼琴的房間沙發上。

  或是雨停的傍晚,在明亮的陽光再次歸來、空氣中散發著雨水味道的緣廊上。

  又或是深夜也可以。在凍得幾乎全身僵硬的寒冷夜晚中,從音樂會或派對回家的路上,喀喀喀地走在長長的石坂路上時。

  “出現’懷念‘的心情了嗎?”

  懷念,這般不可思議的情感究竟從何而來?這種帶著神秘感,明明毫無意義卻讓人喘不過氣的奇妙情感,為何能如此擾亂人心?

  “……我身處深夜的巨大神社裡。那神社非常雄偉,許多比我還高的石燈籠並排在兩側。不知為何,我非常恐懼,無法繼續往前,總覺得只要踏進去,一定會發生可怕的事。雖然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有人在後面追趕著,我必須穿過這條參拜的道路。我內心雖焦急不已,兩腿卻像生了根似的動也不動。然而,我終究抵擋不住背後追逐上來的某種氣息,踏進了神社境內。瞬間,我聽見咚的一聲,仔細一看,黑暗中飄浮著無數的石燈籠……”

  來吧,繼續說吧,愈多愈好。

  懷念,那是我們短促人生的證據。許許多多的記憶造就了每個人。記憶中懷念的人們、懷念的風景、我們所愛的人、愛著我們的人,那些是我們的全部。我們必須持續傾訴著關於懷念的一切,因為那是證明我們存在的線索。

  “——接下來輪到我了。”

  ①箱根一帶的傳統工藝。

  ②日本傳統的玻璃容器,容量約一點八公升。

  ③牛腸茂雄(一九四六~一九八三),日本七〇年代著名的攝影家。

  ④安德魯·魏斯(AndrewWyeth,一九一七~二〇〇九)美國當代重要的新寫實主義畫家。“黑爾嘉”是魏斯以鄰居黑爾嘉為模特兒,高達兩百多幅畫的系列作品。

  ⑤位在長野縣松元市的舊制小學,一八七三年創校,為日本歷史最悠久的小學之一。現為展示明治時期教育資料的博物館,同時也是政府指定的重要文化遺產。

  ⑥尾形一成(一九五二~)日本演員,日本單人戲劇第一人。

  (全文完)

  後記

  今年是我出道十周年。

  由於我的作品以長篇或連作短篇為主,出版像本書的非系列短篇集還是第一次。雖然自己這麼說有點奇怪,重讀過後,我意外地發現這些作品的調性相當一致,也十分驚訝其中收錄了很多我在長篇創作里極少使用的第一人稱作品。如果讀者能不抱任何先人為主的想法閱讀本書,我會非常高興。接下來,我想稍微談一下每篇作品的寫作背景。

  《春天,來吧》

  這是為了井上雅彥①先生監修的“異形收藏”系列,以“時間怪談”為主題寫的作品。標題不用說,是取自眾所周知的名曲,不過並非童謠而是Yuming的歌。在寫本作時,這首歌是我腦中的背景音樂。

  《褐色的小瓶子》

  這是為津原泰水②先生監修的《血的12幻想》所寫的作品。我以斯特金③的《給我你的血》(Someof Your Blood,一九六一)那樣的紀錄片風格恐怖小說的概念寫這篇作品。標題則是因葛蘭·米勒④等而廣為人知的美國民謠。

  《尋找伊沙歐·歐沙利文》

  這是為網絡雜誌《SF在線》所寫的作品。我到去年為止都沒有計算機,所以出版社特別將刊登在網絡上的作品印出來給我。網站上是搭配著田中光先生優美的插圖一起呈現。這原是長篇科幻小說《綠袖子》的預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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