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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彬這件事情,她知道,無法制止。

  女人思考是件很可怕的事,她們往往會頭腦風暴之後,把最離譜的一種方法拿來實踐。好在我知道雪晶不至於砍了我的腳,或者在晚飯里摻上劑量足以讓大象長眠不醒的麻醉劑。即便如此,看她一周以來經常沉默思忖的樣子,依舊令我恐慌到心虛。

  周六的晚上,她終於開口問我:“誠,你會死麼?”

  “會。”不拿自己的老婆當孩子或白痴,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當然,轉移話題則是另一個優點,“沒人能長生不死。”

  “先是莫名其妙被襲擊,然後被韓哥打傷,再被全市內部協查,最後被打到住院。”她把頭簾撥向耳後,“我知道自己嫁了個勇敢的男人……是的,你不怕領導,不怕歹徒,不怕韓哥,甚至不怕死,我想不出有什麼是能真正嚇到你的。誠,你什麼都不怕,而你所做的,就是讓關心你的人一直擔驚受怕。”

  “老婆,說句心裡話。”我伸手輕輕拂過她的鬢角,落在她肩膀上,“進中德大廈的時候,其實我已打定主意:無論圍捕行動成功與否,我都不會再參與這件事,因為我以為,彬如果執著地要梁梟死,那麼他殺人必定還是復仇的成分更大,也許這些人都死乾淨了,他就不會再繼續殺人,甚至可能躲進哪間小廟裡蛻變成完全無害的食草動物,所以今後能不能抓到他,看各人造化,與我無關。我跟老何一樣,只要他別再繼續殺人,我們就可以接受。那麼多警察,不是非得由我來維護法律。”

  “但他不會停手麼?”

  “嗯,他不會。”

  “你怎麼能那麼確定?”

  “因為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殺人了。按咱們工作室的說法,就是所謂的‘動機’。”我抓住愛人的手,淚腺一陣酸楚,“而我,是最有可能制止他的人。”

  “嗜殺還是復仇?他為什麼殺人?”

  第四周,我身上該拆線的拆線,該下夾板的下夾板,除了嘴還有些漏風以外,基本下地無礙。袁適按約定的時間出現,帶來了我需要的東西。有袁海歸做後援的最大好處就在於,你不必為錢或時尚品位發愁。我捏著“驢牌”背包里的飛利浦剃鬚刀看了半晌,考慮是不是可以讓他把手機給我換成黑莓的……

  “嘿!我問你呢!”

  “啊?”

  “我問你韓彬為什麼要殺人?你了解動機了麼?”袁適早已告別拐杖,但總站不久。他脫下淺藍色的呢子西裝搭在椅背上,坐下後還抻了抻赭色西褲的褲腿,仿佛怕地上有細菌會順著爬上身,繼續摧殘他脆弱的腹股溝。

  “這話題咱們之前討論過八千多次了吧?”我把CK牌的內褲掏出來丟到一邊,放進雪晶給我拿來的換洗衣褲。

  “餵!那是新的!”

  “我穿你的太小,而且……你別噁心了行不行?”

  防曬霜和雷朋太陽鏡也被我無情地拋棄了。

  他悶悶不樂地看著我挑挑揀揀:“你找到他最好立刻尋求支援,否則去了也是白挨打。”

  “放心吧,我能對付。”

  “我拄拐前也這麼自信來著。”

  我樂了:“咱倆情況不同嘛。你看,彬要真能殺我,我早死多少回了?”

  “對對對,我怎麼忘了,你倆是‘同志’。”

  “什麼?”

  “或者你們其實是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血緣親兄弟,再就或者你和他都是被同一個外星人通過蟲洞光速遠程受精的星際混血……反正他見到你只會把你扁出屎來,但總會給你留口氣。”說完他還誇張地挑了挑眉毛——那德行足以讓任何人萌生把他扁出屎來的衝動,“對吧,泰森先生?”

  我拉上背包:“袁適……”

  “怎麼?”

  “他也一樣不會殺你的。”

  “Yep!因為這不符合他的‘合理謀殺邏輯’。”

  “所謂的‘合理謀殺’只是表現形式,我們一直都沒搞明白這背後到底代表了哪種心理動機。”

  “等等,先不說這個。”袁適伸出兩個手指搭在鼻尖上,“沒有合理原因他就不會殺人的話,那誰去抓他都一樣啊!他沒有合理的原因去殺任何警察吧?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殺過警察嘛。”

  我“嗯”了一聲,看了眼門外打瞌睡的民警——今天負責值崗的是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孩子。

  袁適小心地翹起二郎腿,沒碰到周邊的任何東西:“但你卻堅持非你不可?”

  “確切地說,我希望是我。”

  他舔了圈嘴唇,想了想又問:“老問題,他的動機?”

  “他想死。”

  袁適屏息愣了一會兒,浮出水面般地呼了一大口氣:“他……一九九○年陳娟離開他的時候,他確實自殺過,但他後來沒有放棄麼?”

  “也許短暫放棄過,也許他迫使自己接受了無法和自己愛的女人在一起的事實。”

  “但他接受不了自己愛的女人死亡。”

  我冷冷地說:“我不認為他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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