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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炳靖聞聲回首,於風雪之中對上她的急切的眼神。

  她對著他,一字一句道:「她性貪如狼,無情,背義,這樣一個女人,你連面都未見過,竟然為之所動?」

  茫茫大雪之中,戚炳靖被撲面而來的寒風驟雪模糊了容色。

  透過層層雪霧,文乙聽見他亦是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這樣一個女人,正該配我。」緊接著,他又道了句:「正如我在皇姊眼裡,亦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東西。不是麼?」

  戚炳瑜怔住,嘴唇顫了顫,臉色亦怒亦悔,卻終未說出話來。

  漫天雪片很快便將戚炳靖大步離去的身影遮蓋得嚴嚴實實,叫人不再能看得清。他留在這風雪之中的話音,足夠堅定,足夠無畏。

  一如他對想要擁有她的決意。

  ……

  直到晚膳時分,戚炳靖才回到昌慶宮。

  他的手中拎著一個精巧的小竹筐,裡面裝著一隻以冰雕刻成的、栩栩如生的小兔。他走近卓少炎身前,像是獻寶一般地將那隻小冰兔遞到她面前,微微笑道:「早前弄壞了你送我的雪球,便拿這個來賠,如何?」

  然而他的這一舉動並未討到她的歡心。

  卓少炎輕輕看了一眼那小兔,又抬眼看向他。

  一觸上她的目光,戚炳靖不禁皺了皺眉。他將竹筐隨手擱在案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問說:「少炎。出了何事?」

  她臉上的皮膚冰冰涼涼,一如她的聲音:「昨夜在長寧大長公主府上,我偶見周將軍自公主久處之畫室中出來,臉色甚是難看,更似流過淚。」

  戚炳靖的臉色暗下去一層。

  她素來不是個喜歡打聽旁人私事的性子,此時提起這個,必有其因。

  她繼續道:「似周將軍這般硬骨錚錚的男兒,何事會令他如此無力,如此傷心?我一時之間,只能想到當初為了李惟巽而不惜下跪求我的江豫燃。

  「但周將軍畢竟不是江豫燃,長寧大長公主更不是李惟巽。又有何故能致周將軍如此?」

  卓少炎並未指望他回答。她看著他,喚他道:「炳靖。」

  戚炳靖沉沉應道:「嗯。」

  她問道:「你殺過多少人?」

  他抬眼,盯住她。

  她道:「我不在乎你殺過多少人。論手上沾過的血,我又能少到哪裡去?我在乎的是你為何要殺人。是為安家國之寧,還是為足一己之欲?」

  他不語,只一徑盯著她的眼,似乎想要從她的眼中窺見她的一顆心。

  她因他長久的沉默而輕輕笑了,雖然那笑中並沒有絲毫的笑意。她道:「當初你同我陳兵大平京畿,我曾問過你:皇城中的那一個帝位,為無數人所覬覦;為無數人所覬覦之物,你為何不圖?當時你說,待此事平,你講給我聽。然而現在,我已不需你講給我聽了。」

  她站起身,直視他暗黑無光的雙眼,聲音愈發冷下去:「你從來不是不圖這江山。只不過你圖的,不是這姓戚的江山。你殺過的人、手上沾過的血,皆是為了你自己的慾念。我說的,對不對?」

  話至最後,她的聲音在無法克制地輕輕顫抖。

  這顫抖之中,蘊含著無窮無邊的不信,失望,憤怒,痛心。

  她曾經以為,他與她是同一類人。他是如此懂她,她懷抱著什麼樣的心念與志向,她拼盡所有是為了什麼,他統統懂得。他用這一份懂得,讓她心甘情願地將一顆心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她今時方知,他與她,從來不是同一類人。他雙眼所望的方向,從來都與她不同。

  他對她的那一份懂得,是仰望,亦是悲憫。

  顯得多麼諷刺,又顯得多麼殘忍。

  戚炳靖無聲地看著她。

  有寒風忽自平地起,有暴雪忽自天上降。

  不過前後一剎那。

  她的容顏已被兜入這寒風暴雪之中。

  她離他慢慢遠去,她回到了那座遙可不觸的城牆上,於這風雪之中,他看不清她是什麼模樣。

  他耗盡心血焐熱的、小心捧握在手中的、百般呵護著的這顆心,在他眼前漸漸冷卻,重新被她埋入冰雪之中。

  他的面龐亦被這風雪覆上了一層重重寒霜。

  從始至終,他未回答她的話。

  他只是漠然一笑,問說:「少炎。你還疼我麼?」

  第50章 伍拾

  ——少炎。你既說要疼我,那便要一直疼下去。倘若有一日你不再疼我了,我會要了你的命。你信麼?

  ——若真有那一日,我讓你來殺。我卓少炎既然愛你,便此生不悔,亦絕不變心。

  ——少炎。你還疼我麼?

  ……

  戚炳靖那漠然的一笑,給他的目光中添入一抹血色。

  那抹血色,使得他下壓的目光愈發僵冷,微透狠戾,同他如覆寒霜的面龐一道令人生畏。

  仿若只要她出口否認,下一刻他便會真的要了她的命一般。

  「你問我?」

  卓少炎逆著他的目光,一面進前一步,一面開口。

  她這一步的氣勢過於咄咄逼人,竟令他不得不後退了一小步——

  他戚炳靖,何曾後退過半步,眼下竟被她卓少炎的一個反問逼得不自禁地向後退卻,連帶目光中的血色與狠戾都於一瞬間消弭無蹤。

  卓少炎抬頭逼視他:「你手中握著我的心。我還疼不疼你,你感覺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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