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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景和十七年正月初十。

  大理寺獄內,囚牢積水,顧易烏靴雪底浸透了髒漬。

  他退後半步,神色平和而有禮地道:「卓將軍若無其它疑慮,便下跪伏罪罷。」

  牆洞中漏出的光將卓少炎青白的臉照得了無血色,而她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撥了撥鬢角散亂的發,一字一句地問說:「向成王舉證我謀反之罪的,是我身邊的誰?」

  顧易默聲不答。

  卓少炎冷冷一笑,再問:「充卓氏女眷於北境軍前、沒為營妓——成王今欲將我發往哪一州?」

  顧易答她道:「戎州。」

  當年戎州境內,她曾與晉將謝淖陣鋒相對。

  今去戎州,等著她的,是一個將她烙入心中千餘個日夜、在她不知不聞時便已對她熟稔於心、早已決計要將她娶做自己正妃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不僅救她於死境,更將饋她以新生。

  ……

  景和十七年六月初九。

  蓋有大晉鄂王印的第二封書函被發至成王府上。

  顧易緊接在英肅然之後將這封書函閱罷,他貌若深思片刻,而後道:「鄂王欲借雲麟軍之力破關南下,此計不可謂不明。他要殿下在京中襄助,開金峽關及京畿之門戶,屬下倒有一策可獻。當年卓少炎在講武堂時,與沈毓章關係最近,情同兄妹。何不令兵部將沈毓章從南邊北調金峽關,再以他二人兄妹舊情為名,安沈毓章一個通敵、徇私之罪,撤他帥旗、罷他兵權。以沈毓章之赫赫門楣及文武盛名,此舉必會致金峽關守軍不滿,又何憂金峽關之不破。」

  ……

  景和十七年六月二十日。

  顧易再赴晉煕郡鄂王府。接迎他的仍然是和暢。和暢與他簡單見過禮,笑著道:「不巧,我家王爺不在府上,顧大人此番是空跑一趟了。」

  顧易問說:「鄂王爺幾時回來?我等他便是。」

  和暢的笑意更加和煦,道:「我家王爺出獵在外,短日子內是回不來府上了。」

  顧易聞此,若有所思。

  和暢又道:「顧大人此來何事,同我說也是一樣的,待我家王爺一回來,我必逐字轉述之。」

  顧易略略一笑,道:「也好,那便勞煩和先生了。成王殿下此番遣我來催:人已送給了你們王爺,但望你們王爺言而有信、守諾奉約。」

  和暢記下了,又留顧易在府用膳、多住兩日。

  顧易搖頭,謝而拒道:「我還需走一趟金峽關,無法在此地多留,實在抱歉。若我往後還能有幸與鄂王爺再相見,我必親自奉酒同他暢飲。」

  ……

  景和十七年七月初八。

  以堅厚磚石砌造的武庫深入地下數丈,森寒戾戾,將籠罩於金峽關城內外的烈暑熱浪隔絕於外。

  銅燈昧光下,浸滿汗漬的檄書皺皺巴巴,上面字字句句,將顧易的雙眼刺得腫脹發酸。

  ……

  雲麟軍主帥卓少炎告金峽關諸將軍、都虞候、都尉、參軍、兵曹長、校尉、隊正、士卒:

  吾輩從軍,為衛戍疆土,為鎮守家國,為報效朝廷。

  然今之朝廷,信用奸佞,誅戮忠正,冤系無辜,早非可效之朝廷。

  昔,有名將裴氏穆清,以拳拳忠心而受其刑毒,含冤地下;有亡兄卓氏少疆,以赫赫戰勛而披罪曝屍,滿門皆沒。

  今,折威將軍沈氏毓章,系出名門,志慮忠純,文武之名冠天下,而一朝被謗以欲加之罪,生死難測,三軍上下咸盡袖手而旁視,又何忍乎!

  朝廷無狀,焉知沈氏之今日,非諸君之明日邪?

  諸君苟以衛戍疆土、鎮守家國為志,何不若投身死地,奮起肅清宇內凶逆!

  吾既繼以亡兄之志,必竭雲麟軍之力,披丹心、塗肝腦,立明主、振社稷,誠得諸君所信,則雖死不悔耳。

  而諸君蓋世之功,必經百代而不殆矣。

  ……

  背後抵著的門板又冷又硬。

  顧易被沈毓章扼得幾乎不能呼吸,整張臉憋漲得紫紅。

  沈毓章盯著他的雙目,手勁一松,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甩至一旁地上。然後他打開門,臉色青黑地步出武庫。

  顧易伏跪在地上,劇烈地喘息。他攥緊雙拳按在武庫地磚上,一面笑,一面流出了淚。

  沈毓章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顧易閉了閉眼。

  裴穆清少輩諸學生中,得他最掛念者,不外乎沈毓章、卓少炎二人。

  如今他這最掛念的兩個學生,一自南,一自北,相會於此雄關。

  家國自此,何愁無望。

  第41章 肆拾壹

  御史台獄中,卓少炎聽完顧易所講述的一切,沉靜了好半晌。

  來探獄之前,沈毓章已同她講了顧易舉發成王一案的諸事概要,並將所有與裴穆清、與卓少疆兩案相關的物證都示與她看了。正因顧易這一番捨命的舉證,沈毓章與朱子岐才得以成功將她身上的疑罪洗脫。

  英肅然本欲將鄭劾、吳奐頡在獄中毒害卻未果,而這兩人轉頭就咬死了英肅然不放,成為除了顧易之外的另外兩個重要人證,當即被從刑部大牢一併移送御史台獄。朱子岐同台吏將二人連審四日夜,又審出了過去數年之中二人奉英肅然之命而犯下的諸多罪狀,二人畫押之卷宗疊摞起來有數尺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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