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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少炎看著那「卓少炎」三字,定了片刻,才擱下這封,拿起另一封。

  永仁二年的這一封文書則是僅蓋有鄂王印的私函。書函中稱,謝淖叛晉實為鄂王之授意,目的在於借卓少炎與雲麟軍之力,以更少的傷亡、更快的速度破金峽關南下,一旦合軍兵抵大平京城,謝淖必會率麾下臨陣反水,挾持卓少炎後殺雲麟軍一個措手不及,而後兵逼皇城,拱立成王上位;望成王於大平朝中力促此事成,開金峽關與京畿諸路門戶,切勿令兵部發兵北擊雲麟軍。

  閱罷,卓少炎將其向帥案上隨意一丟,舉目看向下首處的武官。

  她的臉色鎮靜而冰冷,聲音不帶什麼特別的情緒:「成王的心意,我收悉了。」

  然後她嘴角輕動,看向武官的目光像是在看著一個活生生的笑話:「自雲麟軍成功南出金峽關以來,成王便再也沒有收到過來自大晉鄂王的信函,更是從始至終都未得到過來自謝淖本人的消息。我說的對麼?」

  武官絕沒有料到她在閱過這兩封文書後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啞聲,不知該回應什麼。

  ……

  卓少炎不高不低的聲音穿過帳幕縫隙,清晰地傳入剛走到帳外的戚炳靖耳中。

  她身邊的親兵去請他來時,並未詳細說是何事。而他眼下聽得裡面傳出的這一句,當下便止住了要替他揭開幕簾的士兵的動作。

  士兵無聲收回手。

  戚炳靖給了他一點笑意,然後貼前,負雙手於背後,神色仔細地繼續聆聽裡面的對話。

  ……

  帳中,卓少炎等了那武官半晌,不聞其言,臉上便露出些不太耐煩的神色來。

  她以指輕叩帥案,說:「大晉鄂王戚炳靖,英武睿明,才出眾人,於大晉國中權勢滔天,便是大晉新帝亦須賴其以定朝綱。成王今能得他相助,大位雖不能說唾手可得,但若籌謀得當無失,亦能有八九成之勝算。」

  「但若諸策果真無所失,」她說著,嘴角露出一點譏色:「我此刻應已被謝淖挾持,雲麟軍更應已被殺個措手不及了,我又豈會有暇在這兒看這兩封文書?」

  她繼續說道:「謝淖其人,踐歷行伍而通兵事,從一介不知名的邑軍先鋒使憑著軍功一路升至大晉中將軍,僅用了不過一年多而已。當年他與卓少疆交手,七戰而四勝,四勝皆是速戰速決。這樣的一個人,若早已謀劃好臨陣反水一事,又豈會遲遲不動,徒增後事變數?

  「我今能收到這兩封文書,足以說明諸事並未如成王所謀。我料成王久不聞鄂王音信,見雲麟軍陳兵城下亦久不見謝淖有所動,故而坐不住了,料定已不能再賴鄂王之允助,這才叫你送這兩封東西來給我看,意在挑撥離間我與謝淖。

  「自然,成王與我相識多年,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他這挑撥之意。他之所以赤裸裸地行挑撥之舉,是因他以為,既然這兩封文書已儼然無所用了,不如送來給我,縱然眼下謝淖尚未反水,然而這文書背後的事情,必能令我對謝淖的信任蕩然無存。他想試一試,如這兩封文書能夠使我與謝淖二軍離心,這局勢必將大變,雲麟軍若逢兵亂,三兩日間必亦顧不得這城中大位;而如若此計不成,於他而言亦不會有什麼多餘損失。

  「我說的都對麼?」

  武官的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卓少炎看他一眼,伸手重新拿起那兩封文書,動作從容卻有力,緩慢地將其撕裂成四半。

  她捻了捻指尖,連眼都不再抬,冷冷道:「這兩封文書,皆是大晉鄂王所言所允,可成王怎麼就忘了去問問領兵的謝淖——他答應鄂王了麼?」

  ……

  口中所言,遠不及心中所想。

  先出現於她腦海中的,是江豫燃領先鋒人馬在踏入京畿地界後給她發的那封信。京畿禁軍撤防,江豫燃的那句倒是稀奇,如今再看,是一點都不稀奇。

  再往前回憶,便是金峽關前後諸事。

  最初大平換將,不從北面諸路軍中選人,偏從南邊將沈毓章千里迢迢調來。沈毓章一非成王親腹,二是裴穆清生前所看重的門生之一,多年前亦曾主動請纓北上抗敵,一向奉聽成王之意的兵部竟能在那當口上將他派往金峽關,如今想來,圖的便是沈毓章與她少時如兄妹般的舊情。

  但兵部所圖卻並非是為了讓沈毓章以舊情前去招降,而是能夠藉此找個盡合情理的由頭將大平守關之將在二軍對戰之際撤下。沈毓章因念舊情而通敵與徇私,縱使她當初不為之構陷此二罪,想必兵部亦不會手軟。而若非沈毓章這等門楣忠正、文武盛名赫然有聲於國朝之中的將領含冤被罷,金峽關守軍之軍心又何以能被輕易動搖,金峽關之門戶又何以能被輕易打開。

  顧易侍從成王多年,借兵部之名北赴金峽關問罪沈毓章的這一趟差使,他辦得是極其漂亮。

  當日關外一晤,沈毓章言稱所奉旨意為可招降、不可濫殺。

  當然不能殺了她。

  若殺了她,成王又何以按鄂王所言,讓謝淖借力雲麟軍破關南下?

  此後她拆毀金峽關牆以要挾大平朝廷,昭慶自請替朝廷北上談和,兵部竟不曾阻攔昭慶分毫;而雲麟軍扣住北上談和的昭慶以逼迫皇帝禪位讓賢,想必更是正中成王與兵部之下懷,由此順著皇帝之意,開京畿門戶以迎雲麟軍南下,等的便是謝淖會按鄂王所允諾的陣前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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