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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他與「卓少疆」交鋒多次。疆場之上,她極擅用兵,卻絕不莽進,凡大略必定是謀定而後動,從無例外。

  眼下她有話卻不直言,是因她於此事無謀可施,故而一無所動。

  ——但他毫不介意主動教她一教。

  晨光熹微中,戚炳靖伸手握住卓少炎沒什麼表情的臉,道:「少炎。」

  她目光微跳了下。

  他則道:「你心裏面的話,不妨由我替你說一說。

  「你是在擔心——

  「擔心我受了傷。

  「又擔心我受了傷卻不言。

  「還擔心你自己竟然對我起了擔心之意。」

  卓少炎面色不動,被他才殺過人沾過血的手掌按著的臉頰陣陣發熱。

  那熱意自心口深處傳來,隨著他手掌的力道加重而變得愈加熾烈。

  她並沒有反駁。也沒有掙脫。

  戚炳靖牢牢地看了她一陣兒,挑了一下嘴角,道:「你掛念著我的這副模樣,十分讓我受用。」然後他低頭,曦光照亮他深黑的眼底:「亦十分讓我情動。」

  他徹夜未眠的沙啞聲音廝磨著她的耳骨。

  咫尺之距,他與她呼吸可聞。

  被她抑制住的那股衝動在他說罷之後終於有了出處,於此刻一霎再起,犀利地掙破她先前的鉗制與禁錮。

  卓少炎動了動,一偏頭,用力咬住他的嘴唇。

  熾熱的呼吸瞬間燒紅了她與他的雙眼。

  連帶他身上殘留的水氣,都一併被蒸入這烈烈夏光中。

  ……

  二十日後,北邊傳來了一道消息。

  大晉先帝的次子、易王戚炳哲於封地暴斃。

  江豫燃將這消息遞給卓少炎之後,皺眉道:「大晉皇室又死了一個。這已是四年來死的第三個了。」

  晉歷建初十五年,大晉先帝染急疫,詔已出閣之諸子歸京問安。大晉先帝的長子、時封昌王的戚炳軒在回京途中為人所截殺。此案懸了數年,至今未破。大晉先帝生前從未立儲,昌王為先皇后所出,身居嫡位卻多年不冊,時人皆疑先帝欲立最寵愛的第四子為儲君;故而昌王遇害時,不少人皆疑此為戚炳靖所為,但因無實證,無一敢明言。

  晉歷建初十六年,戚炳靖封鄂王。同年,大晉先帝再染急疫,崩於寢宮。鄂王遵先帝遺詔,領文武百官扶立皇長孫登基即大位。而這一位因在戚炳靖的扶持下才得以將皇位坐穩了的新帝,正是已歿昌王戚炳軒的遺孤。在戚炳靖自請出京就封地後,此前疑他為了皇位而截殺昌王的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到如今晉歷永仁二年,距離大晉先帝崩逝不過區區兩年,先帝的次子也毫無徵兆地歿了。

  這便是江豫燃口中說的四年死三個。

  不論是當初的昌王還是如今的易王,生前都是春秋鼎盛之期,死得都過於突然。

  也不怪江豫燃忍不住要多評議幾句:「晉室祖上得位不正,如今子孫受天罰也不無辜。不過眼下晉室突逢此事,定少不了要亂上一陣,想必鄂王與大晉朝中也無暇去顧南下追討謝淖逆軍一事,如此對我軍倒是件好事。」

  卓少炎沒說什麼,只是在聽到江豫燃的那句「子孫受天罰」時,不太明顯地沉了沉臉色。

  但也僅限於此。她並沒有多餘的空暇與精力就此事深想下去,因為就在當日早一些的時候,雲麟軍收到了大平朝中在上上下下鬧足了十多日後、終於傳來的確定的旨意。

  ……

  當時奏表遞到大平朝中,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皇帝於翌日聽朝,宰閣、御史台、六部、三寺的臣工們不待皇帝說話,紛紛跪奏諫曰不可聽允叛軍所提的要求,更有欲以死明諫者,一時間鬧得滿殿皆是慟哭哀嘆之聲。

  如此一個半時辰,皇帝都插不上一句話。末了皇帝嘆了一聲,說了句「諸卿且繼續鬧罷」,然後便先行離殿而去,留下兩個內臣吩咐御膳房給眾位臣工們準備點心,說是若有人想一直在這殿上哭,也不必硬餓著肚子當忠臣。

  一連鬧了三日朝會,見皇帝從最初的插不上話到後來的一言不發,眾臣才漸漸收停了這聲勢浩大的諫鬧。

  然後皇帝道:「朕知卿等皆是忠臣,然雲麟軍占大勢又咄咄逼人,眾卿還是議一議如何才能保住這祖宗江山罷。」

  鬧夠了的眾臣推舉出一人,出列奏曰:「陛下心懷天下蒼生,恐金峽關被毀、晉軍來犯而無所恃、致無辜百姓受戰火催燎,故欲讓位以求和,臣等深明君意,願為蒼生叩謝陛下!」

  皇帝滿面倦色地擺一擺手,道:「這些便免了,且撿重要的講。」

  那人便立刻道:「如今國中局勢複雜、外敵虎視眈眈,皇太子年少,恐難於此亂局之中當天下之大任。陛下若果真讓位,臣等願推舉成王殿下即帝位。」

  話音落地,大殿之上立刻隨之跪下去了多一半的臣子,皆紛紛說:「臣等亦願推舉成王殿下即帝位。」

  皇帝看著這滿殿臣子,默聲良久,方道:「容朕深思。」然後便叫了散朝。

  如此又過了五日。

  推舉成王即位的札子成山一般地堆在皇帝的案頭。朝會之上凡論及此事,言願成王即帝位的臣子數量亦是一日多過一日。

  到第九日,皇帝臨朝,告眾臣道:「朕已想明白了,卿等且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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