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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像一座鬼樓啊!”小青站在一個矮矮的土坡上,遙望著那座樓,驚嘆道。

  儘管土坡的背陰處,還存留著一些被凍成固體的灰色雪屑,但在那座樓所陷身的巨大荒草地中,已經可以見到星星點點的嫩綠色,從漫漫土黃中掙扎出頭角,猶如大地在發芽。

  “是啊!春天就要到了。”她的身後,阿累深深地、幾乎是貪婪地呼吸了一口還帶有絲絲寒意的清新空氣,然後微笑著說,“也許……我很快就會搬到那座樓里去定居了。”

  小青猛地轉過頭,驚詫地望著他。

  “下車!”一聲粗暴的喝令,打斷了她的思緒,就在回憶的瞬間,警車已經開到了那座樓的後面。荒草地被一排挺高的白色圍牆嚴嚴地護著,如果不站在土坡上,連樓門都看不見,至於樓的後面是什麼樣,由於橫著一條貌似荒廢又偶爾還有火車駛過的鐵道,人跡罕至,所以誰也不清楚。

  下了車,她才驚訝地發現,樓的後面是一片蠻大的空場,堅硬的平地上絕無一棵野草,橫七豎八地停著各式各樣的車輛,活像是二手車市場。車的牌號也都亂七八糟的,不少是外地的,但沒有一個在尾巴上掛著紅色的“警”字,看上去統統是再普通不過的民用車。

  就連押送自己的這輛“警車”,也只是一輛再平常不過的金杯,沒有絲毫的警用標示。

  她開始懷疑抓捕自己的這些人到底是不是警察?

  “快走!”身後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就這麼踉踉蹌蹌地進了樓。

  誰也想不到,分局刑警隊就設在這棟爛尾樓的一層。

  樓道里靜悄悄的,洋灰地面和白色牆壁極其森冷,所有的鉛灰色房門都是關閉的,好像一個個正在反覆蠕動、消化的胃。

  阿累,你在這裡嗎?

  “也許……我很快就會搬到那座樓里去定居了。”

  有人推開了一扇門,門對面的牆上,立刻映射出棺材板一般青白的長方形光斑。

  “進去。”身後的人短促而有力地說。

  其實他不說,小青也會乖乖地走進去。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都會受到一種非自然力的驅使,心平氣和、秩序井然地接受著自己的命運……

  窗前,一張辦公桌,黃色桌面上放著煙盒、膠水、訂書器、手機充電器,還有一個康師傅碗面的空盒子,剩了小半包的樂之餅乾以及一隻喝光了的礦泉水瓶,這麼多廢品或半廢品集中在一起,這裡好像是搬走很久的人家,沒有一點兒人氣。

  靠牆有一張上下鋪都鋪著涼蓆的高低床,床邊放著一把年代似乎很久的木背椅子。小青在上面坐了下來,正好能看到床下面的一雙白得發黃的人字拖。

  “站起來!”

  一聲大吼,嚇得小青一激靈,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惶地看著那個呵斥她的警察,手銬的鏈子發出戰慄的啷啷聲。

  “隊長。”那個警察對隨後進來的一個瘦高個子說,“這女的就是小青。”

  司馬涼點了點頭,看著小青,小青趕緊把頭低下,好長時間沒有動靜,忍不住偷偷地抬了一下頭,無意中與司馬涼對視了一眼,鋼針一樣冰冷而鋒利的目光刺痛了她的瞳人。她打了個寒戰,連忙把頭再次深深地低下。

  “叫小張來。”司馬涼說。

  小張是隊裡的女預審員。照規矩,審訊女犯人必須有女警在場。

  梳著齊耳短髮的小張來了,坐在桌子前,把桌上的東西用手一胡嚕,空出塊地方,放上記錄本,沖司馬涼點了點頭,意思是自己已經閱讀過這一案件的相關資料,可以開始審訊了。

  司馬涼在高低床的下鋪坐下。

  小張指了指靠牆的那把木背椅子,很嚴肅地對小青說:“你坐下。”

  小青欠著身子坐下,隨時準備再馬上站起來似的。

  小張翻開記錄本,像氣動排釘槍似的連續發出了幾個短問:姓名、年齡、原籍、現住址……小青一一作答。

  小張雖然年輕,但是審訊經驗十分豐富。小青的回答雖然聲音有些低,但比較迅速,可以說得上是很配合,這足以說明她沒有什麼偵訊經驗,屬於那種進了公安局就六神無主、任憑擺布的。這樣的犯罪嫌疑人審起來是比較容易的,於是小張迅速切入了主題:“昨天晚上你都做什麼了?”

  “昨天晚上?”小青一愣。

  “不要想,有什麼說什麼。”小張不給她絲毫思考的時間。

  小青說:“我沒幹什麼啊,和幾個朋友聚在一起開了個故事會……”

  “別這麼簡單。”小張說,“詳細點。”

  小青定了定神,把自己到老甫家參加“恐怖座譚”的經過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講完了,停下來偷眼看小張有什麼表示,見埋頭做著筆錄的小張,神情冷漠,猶如站在跑道上數著長跑運動員還有幾圈沒跑完的裁判,趕忙想想哪些地方說得過於簡單,就再說得周全一些。但是當她發現自己說得越來越多,而小張的眉宇間竟浮起越來越濃的厭倦時,慌亂的一顆心梗塞了咽喉,不知不覺就沉默了下來。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陣。

  突然,小張看似隨便,但又極其清晰地問了一句:“你講的那個鏡子殺人的故事,哪兒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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