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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骨折了。原本就有骨折,現在再雪上加霜,吉敷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藤倉兄弟實在是好狗運!現在的自己,恐怕連動他們一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要怎麼逮捕他們呢?

  從另一個方向想,就算現在他們站在自己面前,他們大概用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自己推倒。

  現在的自己如同毫無抵抗能力的嬰兒,怎麼能救通子呢?還不如趕快躲起來,不要被他們發現比較好,否則也會輕易地被他們殺害了。

  痛!真的非常的痛,連起來都沒有辦法了。在這個疼痛的威脅下,他只有力氣皺眉頭,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哼哼哼地鼻子發出了意想不到的笑聲。吉敷真的很想哈哈哈地大笑,因為他覺得自己象個愚蠢可笑的小丑。拖著全身是傷的身體,終於就要抓到兇手了,卻在這個時候遇到車禍!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倒霉的事嗎?對吉敷而言,這場車禍就是他現在的象徵。

  雪又開始在臉上堆積了。這幾天裡,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很多次了。還有跌倒,不是在這裡跌倒,就是在那裡跌倒;還有忍受極大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他扶著椅背,好不容易才讓背部離開坐墊三十公分左右,就得停下來喘氣,然後再一次集中力氣,才讓自己從半躺的姿勢,成為坐姿,好好地坐在駕駛座上。

  因為沒有辦法系安全帶,所以才會這麼痛苦。如果能系好安全帶,撞擊的力道就不會那麼重了。吉敷決定把車子停在原地。吉敷用手去摸索車門的把手,他的眼睛幾乎看不見了。聽到“呀”一聲,車門開了,吉敷的身體隨著開啟的車門傾向風雪之中,風和雪吹打過他的臉頰。

  吉敷趴著身體,右臂先落在雪地上,才整個人從車子裡爬出來。只是做這個動作,就讓他氣喘吁吁。接著,他以爬行的方式,開始在雪地上前進。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只知道先過了馬路再說。

  如果過馬路的時候正好有車子過來,撞到了他,那也是他命該如此,一切就都結束了,反正他早有一死的覺悟。他爬行的前方,有一輛白色車子。

  還要繼續下去嗎?放棄吧!吉敷的內心吶喊著。身體已經這樣了,還能做什麼呢?終於爬到白色車子的旁邊。吉敷靠著車門的把手,慢慢站起來,然後不顧疼痛,用左手去擦拭車窗上的積雪。

  透過車窗看裡面,車內沒有人。太好了,他一直很擔心會看到通子的屍體。

  撐不住了,吉敷又倒在雪地上,休息了一會兒。但是沒有休息多久,他就用右肩掙扎著翻身,以四肢著地的方式,再度爬著過馬路。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只是想著:爬也要爬到通子和藤倉兄弟的旁邊,就算是一點勝算也沒有,去了只有被殺的份,他也一定要去。

  終於又穿越過國道了,這次也安然無恙。進入白山竹叢中後,他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撥開竹叢,往湖的方向前進。

  有時會有陣風吹來。從湖面吹來的風很強,白山竹連根部也跟著搖晃起來,枝葉上的雪紛紛掉落下來。此時吉敷就縮得像一隻烏龜,等待風過去,再繼續爬行。他用四肢爬行,真的像只可憐的小動物。

  他突然想起通子的話。那是結婚第四年的時候吧?吉敷很難得地得到假期,和通子一起去澀谷買東西。看完電影後,他們原本在天橋上走著,通子卻突然停下腳步。吉敷疑惑地回頭看,看到通子靠著欄杆,正俯視天橋下因為塞車而停滯不前的車龍。通子說:“這些車子像一條大蛇,彎彎曲曲的,只能慢慢向前行。我們的生活也是這樣。”

  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吉敷直到現在還無法正確地解讀。不過,自從說過那句話以後,通子便經常問吉敷:我和工作,哪一個比較重要?

  通子受不了停滯不前的生活,才會偏離到旁邊的岔路嗎?通子的那個問題其實是十分平凡的,但吉敷不記得自己有回答過。不過,吉敷的沒有回答,並不是逃避回答,而是認為不必回答,因為他早就有答案了。他覺得不用回答那個問題,通子也應該了解的。

  可是,通子真的了解了嗎?如果她了解,就應該不會偏離到岔路上了。

  “竹史是個大忙人。”通子常常說這句話。對於這句話,吉敷的反應是什麼,通子一定不知道吧!即使分手以後,通子的這句話也從來沒有自吉敷的心中消失過。

  吉敷多麼想反駁這句話,並且一直在等待反駁的機會,但是機會還沒有到,通子就離開了。吉敷以為再也沒有反駁的機會了。

  但是,機會終於來了。過了五年之後,終於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心。因為不善言詞,所以始終無法讓通子了解,現在就讓自己的身體,來說明自己的回答吧!對我而言,你有多重要,現在你應該可以了解了吧!吉敷的心裡這樣想著。

  匍匐前進非常辛苦。吉敷覺得體內有液體滴下來,但是不知道是流血還是流汗,總之,衣服內的皮膚表層已經濕透了。爬過小丘與小丘之間像山谷一樣的地方,他停下來調整一下呼吸後,又立刻前進。他已經幾近瘋狂了。

  風中,白山竹的葉子飄搖的聲音里,混雜著輕微的談話聲音。天上沒有月亮,這裡也沒有街燈,偶爾只有經過背後的公路的車子所射進來的車燈。車燈投射在雪地上時,雪地也反射出白光。

  吉敷一邊喘一邊前進,終於看到三個人影了。

  “掐脖子好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這是藤倉次郎的聲音。

  “用手嗎?”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他們兩個人好像在討論如何殺死通子的方法。太好了,通子還沒有死。吉敷呼吸困難地想著。可是,奇怪呀!通子為什麼沒有要逃的樣子?因為再怎麼逃,也逃不出兩個男人的手掌心嗎?先不管這些了,總之通子還沒有被殺,真的是太好了。

  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會這樣死去。可是,這樣趴著就死,未免太難看了;至少要站著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才不會覺得自己死得太窩囊。他爬行到樹木的旁邊。時間不多了,不快點的話,那兩個人就要動手殺害通子了。

  吉敷依靠著樹幹,雙手抱著樹幹時,兩邊的側腹痛得好像身體上的肉被挖掉一樣。他覺得他站不住了。神呀!吉敷有生以來第一次向神祈求力量:請給我五分鐘就好了,五分鐘就夠了,反正我已活不了了,請讓我有可以站立五分鐘的力量,讓我能夠走路吧!

  這時,吉敷的胃突然發出聲音,胃液逆流。他的胃好像被人用穿著皮鞋的腳用力踩,胃液已經溢出嘴巴了。

  被聽到了吧?吉敷很擔心,自己剛才發出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但是,前面的三個人影姿勢依舊,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是風的關係吧?風雪的聲音太大了,所以他們都沒有聽到吉敷發出來的聲音。

  吉敷擦擦嘴巴,胃液的酸味,已經強過血液的鹹味。他強烈地感到絕望,全身陷入痙攣當中。

  痙攣之後,他的身體突然變得輕鬆起來。這或許只是一個錯覺,但是,就算是錯覺,他也要把握住。吉敷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量站起來。他靠著樹幹,勉勉強強地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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