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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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婆子。

  她一進門就把江家打量了一遍,發現這戶人家比她預想中的還要窮困,尤其是當她得知趙氏死於天花後,眼中的嫌惡就更多了幾分。

  江仲平看著面前的婆子,疑惑地問道:「請問你是?」

  婆子一手拎著個布包,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皺眉說道:「我姓蔡,在家排行老三,你叫我蔡三娘就行了。你就是江茹香的大哥吧?」

  「嗯。」

  蔡三娘將手中的布包放到他面前,又從袖子裡抽出一封書信,放到布包的上面。

  江仲平面露不解:「你這是?」

  蔡三娘指了指那封信:「這是我家少爺寫的,裡面寫得很清楚,你可以拆開看看。」

  「請問你家少爺是?」

  「我家少爺姓鍾,單名一個冠字,是江茹香曾經的相公。」

  江仲平注意到她用的是「曾經」二字,他心裡隱隱生出幾分不安:「什麼叫做曾經的相公?難道現在不是了嗎?」

  蔡三娘笑了下:「休書都已經寫了,當然不是了。」

  江仲平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休書?」

  蔡三娘再次指了指那封書信:「喏,就在這裡,你可以自己看看。」

  江仲平慌忙拿起那封書信。

  他身為家中長子,不能連大字都不識一個,所以江林海以前曾送他去隔壁村的學堂念過兩年書,學了些常用的字詞。

  這封書信裡面用的大多是些常用字詞,即便有少數幾個不認識的字,只要聯繫上下文,還是能夠猜出大概意思的。

  誠如蔡三娘所說的那般,這的確是一封休書。

  休書是鍾冠親筆所寫,他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理由,將江茹香休了。

  江仲平捏著信紙的手指在發抖,聲音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只是兩年沒有生育而已,怎麼就把我妹子給休了?她今年才二十歲,還年輕啊,只要好好地調養身體,未必不能生啊!」

  蔡三娘被他這副隨時都要暴起打人的架勢給嚇到了,但為了完成鍾夫人的交代,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她人都已經死了,還怎麼調養?」

  江仲平瞪圓了眼睛:「什麼死了?你說誰死了?」

  蔡三娘嘟噥道:「還能有誰?當然是你的妹子江茹香啊!」

  「我妹子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們鍾家的人害了她?!」

  蔡三娘趕緊辯解:「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江茹香是死於天花,跟我們鍾家沒有半點關係!」

  江仲平很意外:「我妹子怎麼也會染上天花的?」

  「端陽節的時候江茹香回了一趟娘家……也就是你家,她在你家住了幾天,回去後沒多久就開始渾身發熱,身上還長出了好多水皰,請大夫一看,說是得了天花。當時可把我們給嚇壞了,老夫人趕緊讓人將江茹香住的屋子給鎖了,其他人全都搬了出去,免得被傳染了,直到昨天,少爺悄悄讓人回去看了一眼,發現江茹香已經死了,屍體都爛得不像樣子了。少爺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讓人幫她收了屍,這事兒沒能瞞住,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覺得江茹香太晦氣了,非要少爺休妻再娶,少爺沒辦法,只能寫了這封休書。」

  江仲平霍然起身,滿面怒容:「你們明知道她生了病,還扔下她一個人不管,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蔡三娘縮了縮脖子:「她得的可是天花,是會傳染的,誰敢去照顧她啊?萬一被傳染了可咋辦?再說了,她相公都不管她了,別人憑啥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管她?!」

  「那你們可以把這事兒告訴我們啊,我們可以照顧她啊!我妹子又不是沒有娘家人,你們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們?直到人死了才來跟我們說這事兒,你們到底是安的什麼心?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妹子早點死,這樣才好讓你家少爺早點另娶?!」

  雖說江仲平是個老實人,可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

  此時他發起火來就跟要吃人似的,嚇得蔡三娘臉都白了。

  蔡三娘心裡再度後悔起來,早知道江家人這麼難對付,就算老夫人給再多的賞錢,她也不該接下這樁差事的。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

  蔡三娘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做人得憑良心,要換成是你,你家裡有人得了天花,難道你們家裡的人就能一個不落全守在病床邊上?」

  江仲平想起了他爹,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即便是相伴幾十年的夫妻,大難臨頭也只會各自飛,他有憑啥要求人家非得為他妹子豁出性命?

  蔡三娘見他不吭聲,又稍微有了點底氣:「更何況我跟江茹香還不是親戚,我只是個下人而已,主家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這次來也只是跑個腿送點東西而已,你沖我發火有啥用?!」

  江仲平說:「既然你們照顧不了,為何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

  蔡三娘知道這事兒混不過去了,無奈一嘆:「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是老夫人怕事情傳揚出去,影響到鍾家的名聲,故意將江茹香生病的消息瞞得死死的。再說了,天花這種病不僅會傳染,還會要人命,江茹香染上了這種病,十有八九是活不下來的,既然早晚都是一個死字,不如就讓她安安靜靜地死了,也省得其他人跟著遭罪。」

  「你放屁!」江仲平拍桌而起,「就算是死,一個人躺在床上孤苦無依地悽慘死去,跟在家人的陪伴下安靜死去,能是一回事嗎?如果是你,你難道不希望在臨死前身邊有家人陪著嗎?!」

  蔡三娘無言以對。

  江仲平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兩隻眼睛紅通通的:「你們鍾家做事太過分了!當初結親的時候,兩家人說得好好的,如今我妹子生了病,你們鍾家非但不是拉她一把,還落井下石,你們如此冷血絕情,難道就不怕遭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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