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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

  “被投影的對象,稱為影子。水城就是我茂的影子。”

  田地將茶杯拿起來湊近嘴邊,但一口都沒喝,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將它放回矮桌。

  “我茂和水城曾經是我的學生,兩人都很用功,他們是很好的勁敵,也是好友。”

  三年前,洋一郎發病的時候,水城很熱心地幫了咲枝及凰介很多忙。水城不但很關心洋一郎,同時也對咲枝及凰介付出極大的關懷。洋一郎並不知道,水城在兩年前買下新公寓的理由,也是擔心洋一郎再度發病。曾經發作過的病症,很有可能再度復發。如此擔憂的水城不但為此搬了家,為了安全起見,還向咲枝要了我茂家的備用鑰匙。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這些用心絲毫派不上用場。

  “精神分裂症、妄想、投影、影子……,這些都是我教過他們的東西。那時候,我完全沒想到,這些名詞竟然會用在他們身上……”

  話還沒說完,田地已陷入沉默,呈現恍神狀態。

  “我爸這次再度發病,是因為我媽過世嗎?”

  凰介的聲音在狹窄的診療室內迴蕩著。田地將下巴縮進衣領下,靜靜地點點頭。

  “我是這麼認為。另外,他並沒有丟下平常的打掃工作,可見得他的妄想症應該是片段性的。這種病的特徵就是,發病與未發病的狀態交互出現。以我茂這次的狀態來看,他的精神狀況雖因咲枝的過世而陷入孤獨,但只有在腦袋中的各種想法破壞了平衡時才會發作。”

  “孤獨”這個字眼在凰介的腦海中迴響。

  “可是,不是還有我嗎?我媽雖然死了,但是我還在呀。”

  “很可惜……”

  田地以哀憐的眼神承受凰介的視線。

  “你在我茂心中屬於‘需要被保護的人’,而不是擁有成熟意志,能夠幫他的人。”

  “意思是說,就算我陪在爸爸身邊,爸爸還是一個人嗎?”

  對於凰介這個問題,田地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給了一個極為含糊的答案:

  “不是一個人,但也不能算是兩個人……,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一股無止境的悲傷湧上凰介心頭。眼底好痛,淚水不斷地流出來。自從咲枝死了以後,自己一直陪在洋一郎身邊,一起度過所有的時光,早餐、運動會便當、兩人一起晾的衣服……,這些回憶都在凰介的腦海中浮現。為什麼自己做不到?為什麼自己不能成為被依賴的人?

  “這也是無可奈何。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再一次把我茂治好的,一定,一定。”

  田地最後如此說道。

  田地問凰介要不要去看看洋一郎,凰介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如果看見洋一郎,自己一定會露出悲傷的表情。讓洋一郎看到自己悲傷的表情,只會造成他的擔心。

  “他現在應該還在做健康檢查,你可以去跟他聊一聊。當然,如果你今天不想見他,可以等到下一次再說。”

  “不,我要見他。”

  凰介與田地來到走廊上,走下樓梯,來到下一層樓。洋一郎就在走廊中段一間明亮的病房內。正在把血壓計繞在洋一郎手臂上的年輕女看護看到凰介及田地站在門口,笑著問道:

  “咦?田地老師也來了?你不是說要讓小朋友自己過來嗎?”

  “嗯,有一些緣故,就一起過來了。”

  田地支支吾吾地回答,接著輕咳了一聲。

  凰介站在門口呼喚洋一郎,但洋一郎絲毫沒反應,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手臂上的灰色血壓計臂帶。凰介看到他這副模樣,感覺好心痛。

  “我茂,凰介來了。”

  田地將手掌放在洋一郎的肩上,洋一郎這才抬起頭來,以空洞的眼神望向田地,接著又望向凰介,然後……

  “爸爸……”

  然後,他又默默地將眼神移回自己的手臂上。凰介當場愣住了,田地在旁邊安慰道:

  “別擔心,他只是思緒有點混亂,馬上就好了,真的。”

  “我知道。”

  凰介無法再待下去了,他自顧自地轉身背對房間,來到走廊上,田地也走到他身旁。在離開房門口之際,他最後一次轉頭望向洋一郎。此時,洋一郎也正望著他,而且眼神與剛才完全不同,變得炯炯有神。

  “爸爸……”

  洋一郎舉起右手,以兩根手指在臉龐比出“L”的手勢。

  “嗯,怎麼了?”

  田地也回過頭來。但是那時候,洋一郎已將右手放回膝上。

  “沒什麼。”

  田地與凰介再一次步向走廊。凰介看著自己的腳尖,思考洋一郎剛才那個舉動的含義,為什麼洋一郎會比出那個手勢呢?

  (二)

  “水城叔叔明天就出院了吧?”

  凰介與亞紀坐在回程的巴士上。

  “嗯,我想去醫院接他。”

  凰介偷偷望向隔壁的亞紀。右手臂以白布吊掛的亞紀,正將頭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去接他……,然後呢?”

  “我打算跟他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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