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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兄聽蒲先生一番話,連連點頭稱是。

  蒲先生又道:“首先,我們當先行了解宋平雲與馮相如兩家之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過結。既有殺父之仇也有奪妻之恨,想必馮相如曾前來衙門府報案。魏槐兄,可否取來當年的卷宗一閱?”

  槐兄微微點頭,轉身利落地撥過書架上的冊子,挑出一本,刷刷翻過幾頁,便遞給蒲先生。蒲先生道了謝,接過冊子瀏覽起來。

  半晌,蒲先生茫然地抬起頭,只見他滿眼悲傷,木然道:“這狀子,是馮相如告宋家派了家僕,強行搶了他妻子,惹了衝突。其間,馮相如的父親身受重傷,第二天不治而死。”言罷,蒲先生重重嘆了口氣,隨後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的苦笑,自言自語道:“可各位請猜李縣令對訴狀的批註是什麼?‘此案不足以證明是宋家刻意授意僕人所為,不予受理。’”

  我頓時氣憤地喊道:“證據不足?被搶走的妻子、被打死的父親,況且馮相如被強搶走的妻子,除了宋家還會在哪裡?宋平雲至少當有管教不嚴之責,那些惡僕自當被捉拿歸案償命!”

  王御使冷笑一聲,道:“前幾次案中,李如松有酷愛先緝拿被告,再審理辦案的習慣,在此卻不適用了?哼,真是死有餘辜。”

  聽王御使對逝者如此刻薄,我頗想勸他“死者為大”,但想到李如松的種種可鄙行為,我卻冷冷想到,如此之人怎值得為他求情?

  蒲先生卻並未繼續落井下石,而是問道:“魏槐兄,為何此處只有一次馮相如前來投案的記錄?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他怎可能輕言放棄?”

  槐兄深深嘆了口氣,答道:“正如蒲先生所言,馮相如一次次抱著孩子前來衙門伸冤無果,但李縣令堅持不肯受理。後來他的鄰居隨行壯勢,來衙門擂鼓喊冤。卻無奈那李如松縣令依舊不予以理會,心煩了,竟催我們將馮相如和他的鄰居趕走。我於心不忍,好心勸他們廣平衙門不是出路,上告方是良策。”

  “魏槐兄所言有理,馮相如可曾採納上告?”蒲先生問道。

  “有過,但答覆依舊是證據不足,不予受理。”槐兄搖了搖頭,道,“我聽人說,馮相如將狀子告到了省督撫,卻依然不得出路。不僅如此,幾番進城還花去了僅存的積蓄。畢竟馮相如尚有年幼的兒子養活,便只得作罷。這馮相如甚是可憐,年幼喪母,本與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娶妻生子已是難得,卻被歹人奪妻殺父,只剩自己和年幼的兒子。”

  王御使頓時義憤填膺,喊道:“我倒要查查,是何人就任當初的省督撫,非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蒲先生也無奈地嘆口氣,便重提正事,問道:“馮相如的親家是哪裡人?女兒被歹人搶走,怎可能會無動於衷?”

  槐兄默默答道:“不只被搶,據說他妻子在宋家大鬧兩日,絕食而死。既然馮相如的妻子肯投奔家境並不寬裕的馮相如,容我冒昧猜測,可能自己已是走投無路、舉目無親之人吧!”

  蒲先生點點頭,猛然起身,說道:“既如此,不如我們四人親身去馮相如府上拜訪如何?”槐兄答道:“那不如先行拜訪馮家的鄰居樂家。這兩家人世代相熟,當年幫助馮家壯聲勢鬧衙門的便是他們。若我等託詞為了替馮家沉冤昭雪,樂家想必傾囊相告。”

  王御使早等不及起身,一拱手,嚴正道:“魏名捕不必提‘託詞’二字,我正有為馮家討個公道的意思!”

  於是,我們四人邁開大步出了衙門府,直奔馮相如鄰居樂家而去。沿途,槐兄將他所知樂家與馮家的淵源,與我們三人略略道來:樂家在廣平世代為農,與秀才世家的馮家世代為鄰。每一代樂家的子弟,兒時都會送去鄰家,與馮家的孩童一同讀書長大,這讓兩家人世代交好。當年馮相如與孤兒相守空房,四處伸冤的時候,多虧了樂家全力接濟,才得以勉強度日。而樂家為了接濟馮相如,據傳自家曾被逼到挖草根為食。至於馮相如日後發跡,果然不忘舊恩。他送給樂家幾片良田,隨後乾脆將田間事務悉數託付。此事在廣平作為投桃報李的美談,被人們廣為傳頌。

  槐兄說著,我忽見一座氣派的府邸,只見灰色的圍牆約莫有兩人的高度,正門口的兩扇大門紅得發亮,上邊雕著金色的獅子作為裝飾,很是氣派。想必這便是本縣大戶,舉人馮相如的宅邸。想到四年前馮相如還窮得揭不開鍋,如今肥田連片,家財萬貫,住進如此氣派的豪宅,我不由讚嘆狐仙紅玉,竟有手段發家致富到這個程度,實在令人嘆服。想到這般光輝的成就,我不免心生狐疑:紅玉當真如蒲先生推測,不是狐仙嗎?

  槐兄停下腳步,對我們指了指身後與馮相如家正對著的大門,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樂家與馮家隔道相望,真不愧是世代交好的鄰里。

  槐兄上前輕叩幾下,一位憨笑的中年人便打開了門。見得槐兄,他抱拳道:“魏名捕,多謝歷來的照顧!這幾位是?”話音剛落,蒲先生搶先道:“我等四人,是為馮家與宋家當年殺父奪妻的官司而來。這位御史王索,是朝廷派遣的命官,只願徹查此事,為馮家討個公道,以告慰馮舉人父親、妻子的在天之靈。”樂家當家聽到,頓時連連拱手,不停說著蒼天有眼,隨即彬彬有禮地引著我們四人進了屋。

  落座畢,樂當家喊來僕人,為我們沏來淺淺飄香的茶水。我們四人紛紛道了謝,蒲先生便請樂當家將當年一切的始末娓娓道來。

  第五章 狐女傳說

  樂當家清清嗓子,鄭重道:“馮驁,馮相如的父親,與我自小相識。當年我們兩人師從驁的父親,在他的教導下長大。”回憶起當年的美好,樂當家露出了溫馨的表情,“先生非常嚴格,這點被驁一絲不差地繼承了下來。小時起,他便是個嚴厲又教條之人。待我有了孩子,與相如一同在驁的門下讀書,更覺驁的嚴格與鑽牛角尖絲毫不遜於先生。然而驁又傳承了先生的另一點,雖在教學禮儀上嚴格,對學生卻是無微不至的關懷。

  “想我還在先生門下讀書的時候,一次身體不適,忍不住在他講課時呻吟了兩聲。先生連忙丟下了書本上前,我原以為他要責備,而他卻看了看情況,親自找來郎中問診。隨後,又親自替我熬藥,生怕其他人出了半點差池誤事。恢復之後,先生責備我身體有恙應早早說明,免得父母老師擔心。見我緊張不語,他輕輕地撫著我的頭,稱遇到困難尋親近之人相訴,也是對朋友和親屬表達信任的方式。後來,那天受了先生相請的周郎中,問診中聽我講明來龍去脈後大為感動,也送兒子來到先生門下。經先生的悉心調教,那喜歡惡作劇捉弄人,不學無術,只顧調皮搗蛋的周家兒子,很快被教導得服服帖帖。當今,他正是廣平縣的第一名醫周彥寧。

  “至於先生的世家,向來因禮數周到,知書達理,在本縣廣受好評。可惜先生離世後,驁的妻子不幸病倒,也撒手人寰。讓全部家務落到了驁的肩頭,他日夜操勞間,還需兼顧讀書科考,再沒有時間設學堂教導,很是可惜!”樂當家滿懷感慨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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