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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以來,蓮都在按照計劃好的程序重新回歸到藤原家的生活中,就好象被裝進壓壽司的木盒,鋪上各式配料後用力地按,最後變成為了大家都希望看到的模樣。如果說,蓮稍微能感覺到一點新奇和愉快的,就是午夜時分和黑澤見面。

  那個男人已經逐漸習慣了在蓮清點貨物之後再呆一會兒,然後說說話,送蓮離開後自己才回家。蓮覺得黑澤的聲音很好聽,儘管他的土音很重,用詞也不文雅。可正是因為他對待自己沒有教養,才讓蓮不害怕,也不會下意識地戴上面具。跟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其實比起和慧子在一起要讓蓮覺得更輕鬆、更安全。這種感覺讓蓮覺得危險,不過也很興奮,就好像是他中學畢業的時候違背奶奶的意願偷偷報考了新聞專業一樣。

  每次天黑的時候,這個難以啟齒的秘密就會像鬼一樣借著夜色變得強大,驅使著蓮用一種迫切的心情朝僻靜的倉房走去......

  今天晚上氣溫回暖了一些,蓮帶來了純米酒。他穿著單薄的淺色浴衣,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綿羽織。頭髮因為洗澡過後的關係,還殘留著濕潤的水汽,凌亂地垂落在蓮潔白秀美的額頭上。從衣服領口露出的纖細的鎖骨連接著頸部柔軟的線條,一直延伸到下頜處,就好象畫中的流雲。

  蓮其實完全沒有意識到,有時自己和年輕時候的羽千代,在美麗的程度上相似得難分高下。

  他安靜地坐在最低一層的空木架上,看著黑澤脫掉羽織,搬動那些蔬菜。

  黑澤還是穿著那種白汗衫,雙臂活動的時候,鼓出的肌肉把汗衫撐得緊緊的。蓮注視著他的背影,在大腿上輕輕地摩挲著濕潤的掌心。看到黑澤終於抹了把額頭站直身體之後,蓮邀請他過來,斟滿一小盞。黑澤喝下去,有些粗魯地咂了一聲,顯然非常喜歡。這讓蓮也感覺到有點陶醉,甚至還隱約帶著甜絲絲的味道,比他自己喝的時候都更加享受。

  蓮又為他斟了一盞,黑澤稍稍點頭致謝--這幾日的閒聊讓兩個人都熟捻起來。黑澤原本就是個禮數不多的人,而現在對於蓮更不像是對待剛見到大主顧一樣敬畏了。蓮在心底對於這樣的相處方式反而更容易接受,並且暗暗為此欣喜。當黑澤揮動手臂並無意中碰觸到他的身體時,蓮的心跳會突然加快,並慶幸這個男人不會被身份所束縛。肩膀、手、背部,這些地方在黑澤表示親密的時候被拍一拍,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衣,那一小塊皮膚也會發熱,變得異常敏感,足以讓蓮在回到臥室躺下以後還會忍不住輕輕撫摸。

  蓮看著黑澤仰頭喝酒,喉結在微微滑動,做出吞咽的動作,他慌張地把目光調開,說:今天沒有下雪,不過穿得那麼少,還是會覺得冷吧?

  黑澤沖他笑了笑:蓮少爺真是太小看我了,以前我和哥哥去抓兔子,還曾經被困在山裡呢!那麼大的風雪都沒有讓我凍死,這個或者就是神明庇佑了。

  蓮羨慕地說:去抓兔子,一定非常有意思吧?

  蓮少爺沒有去打過獵嗎?

  沒有......蓮覺得有些自卑,他不想告訴黑澤自己的童年只有一個庭院。

  黑澤手裡端著酒具,微微仰起的臉上有很懷念的神色,他笑著說:啊,確實是很有趣的事情,也有些危險......不過當時被風雪圍困的時候,我和哥哥一點也沒有害怕呢。雖然被救的時候才知道給大人們添了很多麻煩,可躲在山洞裡的時候竟然還在期待見到雪女。

  蓮愣了一下,喃喃地重複:雪女?

  蓮少爺應該也聽說過,父親告訴我,戰國的時候青森就有雪女了,所以我從小就對傳說堅信不疑。能在風雪中遇到那樣的美麗女子,就是死也值得了。

  那是會殺人的妖怪吧?

  黑澤搖搖頭:噢,那只是一個秘密戀愛的故事呀。不能守住愛人的秘密,所以被殺的男人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蓮微笑道:聽起來黑澤君像是一個非常愛護女性的好人呢。

  男人英俊的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神色: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實我不是在為女性說話,只是覺得在相愛這件事情上,守住秘密的承諾實際上也就是在保護對方。如果因為食言而造成傷害,那對方非常憤怒地報復也是應該的。

  蓮仔細聽著他的話,好像被暗示了什麼。蓮又倒出一些酒,因為手的顫抖而灑出了一滴。說得真好。他轉動著手中的酒盞,想相互保護的心情很平等,不會有什麼強弱的差別,即使相處的是兩個女人,或者是......兩個男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話音落下以後,倉房中有很長一段時間忽然沒有聲音,蓮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不敢抬頭,因為手微微地發抖,酒盞中漾著一圈圈波紋。他好象等待著什麼判決,憋住呼吸,然而時間仿佛長得讓他快要死去。那句話還是不該說的,自己被討厭了吧?蓮自暴自棄地想,幾乎連眼淚都要落下來了。為什麼不乾脆走掉呢?蓮的左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他吸了一下鼻子,終於忍無可忍地抬起頭,看著黑澤--

  那個男人凝視著他,眼睛裡卻沒有震驚或者厭惡一類的情緒,臉上甚至還有微笑。溫柔的目光讓蓮的臉上發熱,他連忙把酒喝乾,卻急促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頰和耳朵變得通紅。

  黑澤笑出了聲,蓮更加窘迫了,他仿佛被侮辱了一樣憤憤不平地瞪著旁邊的男人,轉身要走,卻突然被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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