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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間看著森川,徵求他的意見。森川想了一下說:

  “有可能。那場比賽後我也問了北岡,他向須田發出了甚麼指示?北岡沒有明確回答。因為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是在責怪他們,就沒有繼續追問,但他們兩個人對那球的問題卻支支吾吾的。”

  “會不會是須田練習了新的投球方法,在那裡一試身手?他很有可能做這種事。”

  田島說。

  “所以,他是和北岡一起練習新的投球方法。”森川說。

  但高間否定了他的意見。

  “不,應該不是這樣。北岡的相簿中,在選拔賽的照片下方寫著‘看到了魔球’。從這句話來看,當時北岡也是第一次看到。”

  “是喔……這麼說,須田之前都是獨自練球羅?”

  “不,這不可能。”田島很有自信地說,“須田和北岡在神社秘密練球,一定也練習了這種變化球。”

  “不,我記得他們是在選拔賽之後才去神社練球。”高間解釋說,“選拔賽之前,都是須田獨自練球,北岡的母親和須田都這麼說。”

  須田武志在選拔賽上第一次嘗試了變化球,北岡看到之後,在相簿上寫下了“看到了魔球”這句話。之後,他們開始練習魔球──高間在腦海中整理出事情的先後順序。

  田島以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偏著頭想了一下,用堅定的語氣說:

  “不可能。佐藤說,他曾經在下雪的時候看到須田在石崎神社練球。選拔賽後,這裡根本沒下過雪。而且,佐藤還聽到了接球的聲音,絕對是北岡和須田一起練球。”

  “是喔……”森川狐疑地看著高間問:“怎麼回事?”

  高間問田島:

  “佐藤說看到北岡和須田一起練球嗎?”

  田島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沒這麼說……但除了北岡以外還有誰?”

  高間看著森川,森川也聳了聳肩回答:“的確想不到還有其他人。”

  “佐藤家離這裡很遠嗎?”

  “不,不會太遠。”

  “你畫地圖給我。”

  高間從記事本上撕下一張紙,放在森川面前。他的心跳加速。

  ──如果不是北岡,到底是誰在接武志的球?

  6

  武志的屍體被人發現的兩天後,在須田家附近的集會所舉辦了葬禮。因為經濟因素,只能舉辦簡單的葬禮,但很多人都前來弔唁。

  勇樹站在集會所門口,向前來燒香的人鞠躬道謝。除了武志班上的同學,勇樹的很多同學也都來了。他真心誠意地向每一個人說:“謝謝。”

  森川和其他幾位老師也來燒香,手塚麻衣子也來了。麻衣子穿了一襲黑色洋裝,表情有點緊張。她和森川的關係已經在開陽高中內傳開了,甚至有幾名家長向校長抗議。她昨天請假,前天又早退,聽說她在職員室遭到了排擠。

  勇樹看著麻衣子走過自己面前,燒香後合掌祭拜,她比別人祭拜的時間更長。當她走過面前時,勇樹又說了一聲:“謝謝。”她微微向他點頭。

  ※※※

  葬禮後,高間刑警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說有事想要問他。勇樹說,只要不會占用太多時間就沒問題,高間把他帶到沒有人煙的小巷子。

  “你手上的盒子是甚麼?”

  高間首先問起勇樹拿在手上的木盒子。

  “這是哥哥的寶貝。”勇樹回答。

  “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可以啊。”

  勇樹打開蓋子,裡面有一個護身符、用竹片編的人偶,和一個像是鐵鉗的東西。

  “這是哥哥親生母親的遺物,”勇樹告訴高間。“我希望他在天堂的媽媽也能參加他的葬禮,所以帶來了。”

  “是這樣啊……”

  高間抓了抓鼻頭。

  “你說有事要問我,是甚麼事?”

  勇樹蓋好木盒的蓋子問。

  “嗯──關於你哥哥晚上去神社練球的事,是不是有人陪他一起練習?”高間問。

  “不是北岡哥嗎?”

  勇樹之前曾經聽眼前這位刑警和武志談起這件事,他記得是這麼一回事。

  “不,我是說除了北岡以外的人,在選拔賽之前。”

  勇樹搖搖頭。

  “我之前也說過,哥哥從來不會告訴我練球的事。”

  “是嗎……他果然都沒有告訴你。”

  高間有點失望。

  “為甚麼問這個問題?除了北岡哥以外,我哥還曾經和其他人練球嗎?”

  勇樹反問道,高間露出尷尬的表情,不置可否地說:“嗯,只是問一下。”然後又說:“我想再問一個聽起來有點奇怪的問題。”

  “好啊。”勇樹說。

  “最近你哥哥有沒有和你提到過變化球的事?”

  “甚麼?”勇樹沒聽清楚。

  “變化球,就是投手投出的曲球。”

  “……這個問題真的很奇怪。”

  “所以,我一開始就聲明了。怎麼樣?他有提過嗎?”

  勇樹只能重複和剛才相同的話。“我哥幾乎不會在我面前提到棒球的事。”

  雖然眼前的刑警有點失望,但勇樹也無可奈何。因為勇樹完全不了解武志的棒球人生,雖然現在對此感到懊惱,卻也為時太晚。

  “是魔球的事嗎?”

  勇樹問,高間點點頭。

  “目前警方認為你哥在練某種新的變化球,並稱之為‘魔球’,只是還不知道和命案有甚麼關係。”

  “是喔……”勇樹想到一件事,決定告訴刑警,“難以相信哥哥在練變化球。”

  高間納悶地問:“為甚麼?”

  “因為哥哥打算靠快速球進入職棒。他之前說過,如果從高中就決心要進職棒,不需要投變化球,最多只能投曲球。如果為了學投其他的球影響了投球姿勢,就會偷雞不著蝕把米。而且球探好像也告訴他,高中時代只要投直球就好。”

  “球探?”

  高間瞪大了眼睛,從他的表情來看,應該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球探?是職業球隊的球探嗎?”

  “對。”勇樹說。

  武志升上二年級後,某個東京球隊的球探經常造訪須田家。他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相中了武志,但並沒有特別遊說他進入職棒球隊,每次都和他聊職棒的情況後就離開了,也會給武志一些建議。

  “不過,這件事請你不要說出去。雖然我搞不太清楚,但好像被人知道哥哥和職棒的人見面,會有很多麻煩。”

  “我知道,好像會違反業餘棒球的規定。你哥哥打算進入那個球隊嗎?”

  “不知道。哥哥常說,只要進入職棒,無論去哪一隊都無所謂。”

  在勇樹的記憶中,武志從來沒有為特定的球隊加油。為棒球賭上青春的武志沒有喜歡的球隊聽起來有點奇怪,也許對武志來說,職棒球界整體就像是一家大公司,每支球隊就像是公司內的不同部門。

  “那個球探多久來一次?”高間問。

  “好像三、四個月來一次,今年二月有來過。”

  “是喔……你記得他叫甚麼名字嗎?”

  “我記得,他叫山下先生,個子很高大。”

  “可能以前是棒球選手吧。”

  高間說完,在記事本上寫下了那個球探的名字。

  高間的問題全都問完了,臨別前他感慨地說:

  “你哥哥好像是為了當棒球選手來到這個世界。”

  “沒錯,”勇樹回答,“哥哥來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打棒球。”

  高間刑警點了兩、三次頭,緩緩邁開步伐。勇樹跟在他的身後,在內心吶喊。

  ──沒錯,哥哥是為了打棒球才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死在樹林中。

  好想知道真相,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真相──勇樹強烈地希望。

  7

  那天晚上,勇樹和志摩子難得有時間在一起慢慢吃晚餐。自從武志死後,他們都沒有時間靜下來吃飯。

  吃到一半時,志摩子停下筷子,呆然地看著隔壁房間。

  “怎麼了?”勇樹問道,也跟著看往那個方向。

  志摩子沒有馬上回答,繼續看著那個房間。然後,撥了撥凌亂的頭髮說:

  “我在想,以後再也不會洗那套制服了。”

  隔壁房間掛著剛洗好的制服。開陽高中的一號球衣,膝蓋的地方有點磨損了。

  我會自己洗──武志每次都這麼說。你在說甚麼啊,有時間洗衣服,趕快去練球吧──志摩子也每次都這麼回答。

  “媽,”勇樹叫著她,“哥向來都很感激你。”

  志摩子的眼神飄了一下,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然後,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低下頭,輕聲說了聲:“真是傻孩子。”不知道她在說勇樹還是武志。

  “我只是希望家人和和樂樂地過日子……”

  她問勇樹:“之前覺得不快樂嗎?”

  “很快樂啊。”勇樹回答。

  “對啊,媽媽也很快樂……”

  志摩子說完,再度垂下雙眼,用一旁的擦手布擦著眼淚。

  ※※※

  晚餐後,從玄關傳來敲門聲。收拾好碗筷,正用抹布擦矮桌的勇樹和站在廚房的志摩子互看了一眼。照理說,這麼晚不會有人上門。

  勇樹立刻想到可能是山瀨。那個傢伙我行我素,很可能現在上門催債。不知道為甚麼,山瀨很怕武志,但現在他已經有恃無恐。

  “請問是哪一位?”

  志摩子不安地問,她也以為是山瀨。

  “不好意思,”──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但不是山瀨。“我叫竹中,因為有東西想要交給您們,所以這麼晚上門打擾。”

  志摩子又看了勇樹一眼,問他認不認識這個人?勇樹搖搖頭,他從來沒有聽過竹中這個名字。

  她打開門,一個身穿喪服的男人站在門口。男人年約五十多歲,身體結實挺拔,五官輪廓很深,看起來很頑固。

  “不好意思,突然登門造訪。”

  頭髮花白的男人說完,對他們鞠了一躬。他鞠躬的動作很誠懇,背仍然挺得直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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