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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可能有人恩將仇報,這和當事人的為人處事無關。”

  森川搖了搖手,意思是說,不可能有這種事。

  但高間向來認為,越是完美的人,越容易引起憎恨。

  “在棒球社中,他和誰最要好?”高間問。

  “應該是須田吧,”森川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有他能夠和北岡平等對話,他們也在同一個班級。”

  “我想見一下須田。”

  “我想應該沒問題,不知道校長會怎麼說。”

  高間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野,小野立刻心領神會地出去和校長交涉。室內只剩下兩名當年的橄欖球隊友。

  “我聽到你當棒球隊的領隊時嚇了一跳。”

  高間抽著煙說。

  “一開始我並沒有很投入,只是最近突然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成就感。”

  “因為你們打進了甲子園。”高間吐了一口煙。

  “只要有須田和北岡在,無論誰當領隊,都可以打進甲子園。接下來的最大夢想,就是在夏季全國比賽中打進甲子園……”

  森川似乎突然想到現實中發生的命案,閉上嘴巴,咬著嘴唇。

  一陣沉默。

  “你女朋友還好嗎?”

  高間移開視線,在菸灰缸里捺熄了菸蒂。他儘可能說得若無其事,但聲調還是和剛才略有不同。

  “啊?喔……”森川也有些吞吞吐吐,“她很好。”

  “是嗎?”

  高間又拿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但沒有點火,目光緊盯著窗外的運動場。

  十五分鐘後,小野才和校長交涉完,回到會客室。須田武志和北岡明他們的班導師久保寺先走了進來,叮嚀他們不要刺激和傷害學生。他似乎很緊張。

  高間告訴他沒問題,並要求在向學生了解情況時,教師不要在場。久保寺猶豫了很久,最後只好和森川一起離開了。

  他們離開數十秒後,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請進。”高間回答。門打開了,一個將近一百八十公分,身穿學生制服的高個子男生走了進來。

  高間立刻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病態。雖說他加入了棒球社,但臉色偏白,一雙長眼布滿血絲,有一種陰沉的感覺。而且,高間覺得他比想像中更成熟。

  須田彎下緊實的身體鞠了一躬,自我介紹說:“我叫須田。”他沒有特別活力充沛的樣子,態度很自然。

  高間看到他坐下後,一臉溫和的表情說:

  “選拔賽真可惜。”選拔賽在五日那一天結束,德島海南高中獲得了優勝。“最近情況怎麼樣?”

  “馬馬虎虎,”武志回答,“至少在昨天之前,一切都好。”

  聽到這句話,高間忍不住和身旁的小野互看了一眼。武志面無表情。

  高間清了清嗓子,“北岡的事真令人難過。”

  “……”

  武志或許說了甚麼,但高間沒有聽到,只看到他放在腿上的雙手握緊了拳頭。

  “你有沒有甚麼線索?”

  “……”

  “最近北岡有甚麼和之前不同的地方?或是引人注意的……你還記得嗎?”

  武志帶著怒色,移開了目光。

  “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沒有觀察得那麼細。”

  他的反應出人意料。

  “但他不是一直都協助你嗎?比方說,他在指示時,也可能反映了他當時的心境。”

  聽到刑警的話,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他是基於心境發出指示就慘了。”

  高間一時說不出話,注視著這位被稱為天才投手的年輕人的眼睛。這個年輕人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決定改變問話方法。

  “警方認為北岡在昨天晚上去森川老師家的途中遭人襲擊,但不知道他為甚麼去找老師,你是否知道原因?”

  武志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我怎麼會知道主將和領隊要說甚麼?可能是討論練習比賽的成員,也可能要決定打掃社區活動室的日程。”

  反正都是一些無聊的事──從他說話語氣中,似乎可以感受到這種言外之意。

  “他身為主將的表現怎麼樣?”高間問。

  “應該算表現得很好吧,只是太一板一眼了。”

  “太一板一眼?”

  武志微微偏著頭。

  “他太尊重每個人的意見了,這樣會沒完沒了。”

  “棒球社內部是不是曾經發生過甚麼爭執?”

  “好像有吧,只是我從來不參與。”

  “最近有沒有發生甚麼事?”

  高間問。

  “不清楚,”他有氣無力地回答,“最好問一下其他社團成員。”

  高間默默觀察武志的臉,武志也看著他,但是武志的視線似乎仍然鎖定了更遙遠的地方。

  之後,高間又問了棒球社其他成員對北岡的評價,以及在班上的情況,武志的回答還是老樣子,當問及除了他以外,北岡還有沒有其他好朋友?他回答說,他和北岡也沒有特別要好。

  最後,高間問他昨晚九點到十點在哪裡,高間儘可能問得很輕鬆,但武志的表情略微嚴肅起來。

  “所有相關人員都會問這個問題,”高間安慰他。“剛才也問了森川老師,老師說他在家裡。”

  “我也在家。”武志回答。

  “和誰在一起嗎?”

  武志想了一下,很快回答說:“沒有。”高間沒有繼續發問。

  目送著武志鞠躬後離開會客室的背影,高間總覺得他似乎忘了問甚麼。

  3

  武志被刑警找去的消息很快傳入了勇樹的耳朵。在第四節數學課自習時,多嘴的同學特地來告訴他。

  但勇樹早就猜到武志可能會被找去,所以並沒有太驚訝。武志和北岡都參加棒球社,而且是同班,再加上他們又是投手和捕手的關係,當然是最重要的關係人。

  武志進入開陽高中的第一個星期,勇樹就得知了北岡的名字。當時,勇樹剛升上國中三年級。

  那天他放學回家時,立刻發現哥哥心情特別好。武志平時很少把情緒寫在臉上,那天不時地開玩笑。勇樹忍不住問哥哥,武志心情大好地告訴他,今天棒球社來了一個新的捕手。他平時很少和弟弟聊棒球的事。

  武志當然不可能只為來了一個捕手感到高興,而是他判斷那名捕手很優秀,很適合成為自己的搭檔。

  其實這是有原因的。

  一個星期前武志加入棒球社後,開陽棒球社頓時歡天喜地。天才投手須田在中學棒球界也是赫赫有名,大家在高興之餘,隨即發現了問題。沒有人能夠接到他的球。應該說,原本擔任捕手的三年級學長轉學離開了,棒球社內沒有捕手。雖然挑選了幾名內外野手練習了一下,但武志根本無法發揮實力。

  勇樹清楚記得武志那一陣子的樣子。他每天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默默地吃晚餐,然後拿起棒球和手套去附近的神社,一個人練習投球。雖然只是把球丟進掛在石頭鳥居上的籃子裡,據武志說,這種方式的練習效果很棒。

  在這種情況下,曾經在名門中學擔任捕手的北岡進入棒球社,當然令武志欣喜若狂。

  之後,須田、北岡這兩個人的搭檔成為開陽棒球社的一對翅膀。那年夏天的棒球大賽中,向來在第一輪就遭到淘汰的開陽打到了第三輪,去年夏天更獲得亞軍,秋天時又打贏了曾經代表全縣前往甲子園比賽的學校,得到了參加今年春天選拔賽的資格。

  沒想到,其中的一隻翅膀斷了。

  想到武志目前的心境,勇樹也不由得感到心痛。

  ※※※

  午休時間吃完便當後,勇樹立刻走向體育館。他知道這個時間,武志總是躺在體育館旁的櫻花樹下。

  勇樹走去那裡,發現武志果然在那裡。他左手枕在腦後,躺在糙皮上,右手握著軟式網球。據說這樣可以鍛鏈握力。

  勇樹走過去時,武志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回天空。勇樹悶不吭氣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雖然才四月,但天氣很暖和,身體微微滲著汗。

  “聽說你被刑警找去了?”勇樹略帶遲疑地問。

  武志沒有立刻回答,把掌中的網球握了五、六下,不耐煩地說:

  “沒甚麼大不了。”

  “他們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破案?”

  “……也對。”

  勇樹很想知道刑警到底問了些甚麼,卻不知道該怎麼問。既然哥哥說沒甚麼大不了,應該是認為沒必要說,如果有甚麼秘密,哥哥也不可能說出來。勇樹在幾年前,就知道哥哥的這種性格。

  “北岡哥為甚麼被殺?”

  勇樹鼓起勇氣問道,但武志仍然沉默不語。

  “哥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武志冷冷地說。

  勇樹有點不知所措,但隨即不去多想,躺在武志的身旁。他覺得甚麼都無所謂了。他原本就不喜歡追根究柢,還不如默默地躺下來更好。和武志在一起,勇樹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那個刑警,”不一會兒,武志主動開了口,“問了我的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

  勇樹驚訝地問。他腦海中浮現出推理小說的情節。刑警問哥哥的不在場證明,代表他們在懷疑哥哥嗎?

  “所有相關人員都要問不在場證明,領隊也被問了這個問題。”

  “你怎麼回答的?”

  “他問我昨晚九點到十點人在哪裡?我回答說,在家裡。不然還能怎麼回答。”

  “也對。──九點到十點……”

  勇樹思考著自己昨天九點到十點在幹甚麼,可能去了澡堂。雖然警方不至於問到自己頭上,但萬一問起的話,似乎有點說不清楚。想到這裡,他不禁有點擔心。

  話說回來,為甚麼要問所有相關人士的不在場證明?他有點生氣。他深信沒有人會因殺了北岡而得到甚麼好處,更不會有人憎恨北岡。

  “北岡哥一定是遭到瘋子襲擊,這是唯一的可能。”

  勇樹斷言道。武志沒有說話,繼續用網球練握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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