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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雲緋的話,沈徽心暖了一些,眼前是雲緋的髮髻,雲緋一定是方沐浴不久,頭髮濕潤柔軟,有好聞的香,讓沈徽霎時恍惚。

  雲緋將沈徽背入自己的房間,放在床上,沈徽滿面淚的說:“別,我身上髒,污了你的床。”

  “別胡說。”雲緋出去命衛士送浴桶進來。

  等待水來的時間裡,雲緋對沈徽勸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做了一個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沈徽一動不動,瑟縮著,只是流淚。

  浴桶來了,雲緋命衛士們出去,對沈徽道:“洗一下,然後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沈徽仍不動,只是抱頭流淚。

  長久的時間過去,雲緋嘆口氣道:“我知不管喚誰來幫你洗浴,你過後都會殺了那人的。我來幫你吧。”

  雲緋小心的將沈徽外衣脫了,見沈徽呆傻不動的模樣,只得將身著裡衣的沈徽整個抱進木桶,說:“你自己洗吧。”然後轉過身,去為沈徽尋換洗衣裳。雲緋怕沈徽不肯洗,聽了一會兒,沈徽還是自己脫衣動手撩水了,雲緋輕舒一口氣。

  便聽沈徽喃喃說:“何必呢,我活不了多久了。皇上一定會殺了我。”

  “有我在,不會讓皇上殺你。”雲緋溫柔的說,聲音很堅定。

  沈徽等的就是雲緋這句話,看著雲緋的背影,心稍稍的再緩過來一些。

  雲緋將換洗衣服放在木桶邊。

  “謝謝大人。”沈徽又流淚了,感動的。

  沈徽有些顫抖的將衣服取來換上,連貼身內衣都是雲緋的,沈徽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沈徽身量比雲緋低一些,也瘦一些,衣服倒也勉強能湊合穿。

  沈徽換好了衣服,外表木然,內心洶湧的呆呆站立。雲緋已換了床單,見沈徽一動不動,便過來扶了沈徽到床邊躺下,溫柔說:“睡一覺吧。我給你撫琴聽。”

  雲緋坐在一邊,輕柔的撥動琴弦。雲緋的琴音有強大的安撫作用,沈徽不想睡的,結果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之後好一會兒才想到昨夜發生了什麼。薄霧晨光中,雲緋伏在桌上沉睡著。

  這麼好,這麼胸懷寬廣、良善純淨的雲緋。

  沈徽內疚羞愧,昨夜他的行為,會不會連累了雲緋?以皇上對雲緋的情,也許不會怎麼樣,只是又多一場身體的懲罰?再一次為了他。

  而他自己,還是會被皇上殺掉吧。雲緋也攔不住的。先是衍慶,再是雲緋,皇帝如何忍得?

  沈徽好笑了,事情總是超出他想像的發展著。他竟然在雲緋房間過了一夜,就猶如他在衍慶房裡叫喊一般,無論如何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這就是他的命運麼?沈徽起身,慢慢走過雲緋身邊。做人不可太貪心了。謝謝你雲大人,因了你,我可以微笑著離開人間。

  沈徽輕推門,哪知雲緋一下子醒來,衝到門邊拉住他:“你去哪裡?”

  沈徽心內輕嘆了一聲,微笑道:“懸崖,那裡才是我的安身之處。謝謝雲大人,可是我不想再等待了,等待很痛苦,也恐懼,也沒有希望。讓我走吧。雲大人,你給了我溫情和關愛,我是滿懷著笑意走的。永別了,雲大人。”

  沈徽試圖掙開雲緋,無奈雲緋緊緊的抓住他。

  沈徽道:“大人,您比我了解皇上。我現在死,皇上還會對我有一絲憐憫。我若不死,等待皇上殺我,那不是最愚蠢的等待嗎?”

  “我給皇上寫信,皇上不會殺你的。我馬上寫。”

  沈徽無奈笑:“大人怎樣寫?我可否看一看?”

  雲緋扶了沈徽送床上去,果真在窗前寫信,寫一會兒,撕掉,重寫,再撕掉。雲緋怔怔的坐在桌前好久,終於回過頭來對沈徽道:“你說得對,我怎麼寫,皇上大約都不會容忍,除非——”雲緋勉強笑了,回頭在紙上寫了一行字,送到沈徽面前。

  那上面寫:

  “皇上,臣愛了沈徽,請皇上將沈徽賞給臣吧。雲緋拜上。”

  沈徽心跳,慢慢看了兩遍,對雲緋道:“皇上會發瘋的。”

  雲緋道:“不會的。衍慶是他的兒子,做出這樣的行為,他就擔著吧。”

  “你,何苦為了我傷皇上的心?你捨得皇上傷心?”沈徽納罕。

  “皇上不會傷心的,他會以為我在生他的氣。我們離京這麼久,他也沒讓我們回去。”

  沈徽奇異,雲緋對皇上的情感竟然這麼有自信,他不怕因為自己被牽累或被皇帝一道殺掉嗎?不過雲緋敢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沈徽每日在雲緋房中休養,足不出戶,飯菜都是雲緋端進來。至於外面的人怎麼想,沈徽也不理會了,一切交給雲緋的感覺真好啊。

  眼下他還活著。

  沈徽不忍雲緋再伏桌而睡,請雲緋上床睡,否則他就走。

  雲緋知道他走的意思大約是尋死,就只好上床睡了,睡在外邊,床鋪的邊緣,都要掉床下去了。

  沈徽問:“你說皇上會饒過我的性命嗎?”刻意用“你”字一再親近冒犯。

  雲緋好像沒介意,想了想說:“皇上不會再搭上一個我吧,那樣就不是皇上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呢?”沈徽還是不懂,疑惑。

  “為什麼不救你?”雲緋問。

  沈徽眨了眨眼睛,還真想不出說什麼,便笑了。雲緋也就笑了。雲緋的笑容純潔、明亮,讓沈徽所有灰暗的心都消散了。

  其實路邊有落難的小狗雲緋也會救的吧,這大約就是雲緋全部的理由了。

  這天上午,雲緋正給沈徽送水喝,外面報:“聖旨到,忻王殿下雲侍中霍將軍沈刺史接旨。”

  沈徽止不住一哆嗦。雲緋停了拿水杯的手,不待雲緋說話,沈徽忽然緊緊抱住雲緋,他不管了,人生路已到盡頭,怎麼也得報復一下皇帝才甘心。

  雲緋沒有動作,靜靜任由他抱著,沈徽心跳抬頭,忽然感到涼意。原來雲緋外表那麼溫存柔和,骨子裡卻凜然如冰雪。沈徽不由心虛發慌,放開雲緋,絕望又笑道:“大人,我們去接旨。”

  雲緋淺笑了一下,將自己的外衣取來給沈徽。雲緋的舉動失去了溫柔耐心,將衣服扔床上就轉過頭去了。沈徽取過衣衫,嘴唇哆嗦道:“大人恨我嗎?”

  雲緋背對他,輕微搖頭。

  沈徽披衣服的手都在顫抖。這一刻,他不怕聖旨,怕雲緋。他後悔,想跪在雲緋面前求原諒,又知道雲緋根本不會原諒他。沈徽透徹心骸的自輕自賤,覺得自己不配活著。就讓聖旨將自己殺了吧。

  沈徽跟在雲緋身後出來跪拜接旨,聖旨的內容很簡單,忻王雲緋沈徽即刻回京,霍滔護送。

  眾人回濟州府,沈徽將政務交待給副手,大隊人馬開拔。沈徽的頭再沒有抬起來過,目光也再不敢看雲緋。他覺得自己如地上的污泥,怎麼為了報復皇上就唐突雲緋呢?真是豬狗不如,死有餘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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