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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看電視的時候,段玉不停地說話,問東問西,直到躺在床上,似乎說累

  了,才停了下來,慢慢地睡去。然而在睡夢中還含含混混地說著什麼,說兩句,

  停一停,過一會兒又會喃喃幾聲。南閣剛剛睡穩,迷迷糊糊地聽見段玉在輕聲地

  啜泣,嘴裡還念道:“南閣,我要走了。”南閣心頭一緊,問道:“你要回家嗎?”

  段玉沒理會他,還是喃喃地道:“南閣,我要走了。”等她又說了一遍之後,他

  才意識到,她是在說夢話,便任她把臉貼在自己的胸前,一動也不敢動,怕驚醒

  了她。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南閣一側頭,發現段玉正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怔怔地

  看著他。忽然想到她昨晚所說的夢話,一把抓住她的雙肩,說道:“你要回家嗎?”

  段玉一顫,伸臂攬住南閣的脖子,把頭藏在他的胸下,磨蹭了幾下。她一抽鼻子,

  帶著哭腔。

  “你昨天跟他怎麼說的?”南閣道。

  段玉又抽了兩下鼻子,說道:“南閣,我得回家去了,我不能老呆在你這兒。

  我總得回去的。”

  南閣怔了半天,說道:“回去嫁人嗎?”

  段玉盯著他,淚汪汪地,“嗯”了一聲。

  如果他現在說一聲,“嫁給我不好嗎”,會怎樣呢?但是他猶猶豫豫,他不

  敢說。他想起他曾經對她說過他要娶她的話,但這句話雖然只是前天才說過的,

  現在想來卻是已如隔世了。他的理智使時空變異。他不敢再說同樣的話。

  “你的手還沒好。”南閣道。

  段玉輕輕咬一咬南閣的胸口,搖了搖頭。南閣感覺段玉的眼淚在他胸前肆溢

  橫流。

  他輕撫著她浸著微汗卻發涼的脊背,咬著自己的嘴,不知道該作如何決斷。

  “你回去怎麼辦?”南閣道。

  段玉漸漸平靜下來,說道:“建國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復員了,他說他回去以

  後要跟我結婚。……他一直都對我很好……唔唔……”

  段玉又洶湧澎湃地哭了起來,哭得南閣心慌心亂,焦頭爛額,不知所措。還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麼在他面前哭過,他不知道該怎樣來應付這樣的場面。他更

  不知道,段玉的哭,到底是因為要離開他而傷心,還是因為無法在他和那個所謂

  的“建國”——就是那個當兵的吧——之間作出選擇而難過。他唯一的衝動就是

  自虐,但是他又不敢在段玉面前表現出任何怪異的舉動。他偷偷把右手擱在自己

  的大腿上,拿指甲狠掐,又把右手擱進嘴裡,一點點地加勁,咬。

  “好了,別哭了。”南閣輕輕撫摸著她,去吻她臉上的淚跡,去吻她不能平

  靜的胸,去吻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段玉有了反應。他想進入了。他惡意地尋找。

  他用力。他聽見段玉的牙齒“格格”作響。他……他忽然感到十分地內疚,一瞬

  間撤了所有的力,緊緊抱住段玉,不再動。段玉摸過來,替他去尋找,去進入。

  然而他卻不再配合。他覺得自己很卑鄙。但是他無法釋放,他緊張莫名。他想馬

  上去找賈圓,他想讓賈圓來釋放他的痛苦。是的,當賈圓快樂的時候,他的痛苦

  會消彌在那快樂之中,賈圓會釋放他體內的一切危機,而段玉,她承受不了,他

  怕她承受不了。她太弱小了,她無法承受在他那一擊之後的社會壓力。他握住她

  的手,上下抽動。她懂了,她一上一下,讓她的手……

  第十章 不是決戰

  段玉走了。賈圓也幾乎與他斷絕了聯繫。在數日之間,南閣失去了同時擁有

  的兩個女人,卻意外地得到了老要回頭看的毛病。雖然每次回頭,他都不會有什

  麼能令人吃驚的發現,但他依然擺脫不掉有人跟在背後的疑慮,甚至於認為自己

  之所以看不見那個人,是因為“他”就像一張影子一樣,像披風似地貼在他的背

  上,因此他不只老要回頭,還經常會裝作捶背的樣子,去試探自己的衣服外面是

  否只有空氣。

  影子走進了他的《青春草圖》。他讓影子變成了他的小說中的一個真實的人

  物,以雌性的身份出現,並且與他談了一場戀愛。後來影子離他而去了,他的真

  實的大學情侶也同樣離他而去,而他在文末,以蒲松齡“野史公”般的筆調寫道:

  也許南閣並不真正擁有這兩個女人,她們,只不過是別人所暫時遺失之物,現在,

  他終於物歸原主了。世人所貪圖的,不正是他人之物嗎?在燈下,他惶然,他怕

  有一天,自己也被別人偷去。“喏,這是屬於你的。”那偷他之人甩給他一根繩

  子,他則把它撿起來,縛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夕陽下,在越來越深的暮色中,他

  被那人牽著,走向一個不所知的地方。

  周六,南閣正在午睡,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接來聽時,竟是一中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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