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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昕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個角落,想了想,轉身招過阿東,朝他低聲吩咐了兩句,然後便拉起大仙:“先走吧,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傢伙,指不定一會兒自己就跳出來了。”

  禁衛軍總營官廳。

  禁衛軍大統領段正弘冷硬的面孔上還沾著幾滴沒有擦拭乾淨的血滴,他的腳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瞧著身上服飾一個個至少都是六品上的禁衛軍官。

  “大統領,虎騎軍那邊幾個就是不肯過來怎麼辦?”

  “我早就料到了,沒事,虎騎軍的主力我昨天已經調去西山換防了,留在城裡的不到兩千,戌時一到你們立刻關閉城門,明天天亮之前誰都不許進出!”

  “是!”

  “成敗在此一舉,你們都明白麼?今夜若是成功,你們便是從龍有功的大功臣,加官晉爵指日可待,若是失敗就是弒君謀逆誅九族的死囚犯,其中輕重得失,你們都要拿捏清楚。”

  “大統領放心,既然跟著大統領走了這條路,那必然是一往無前,九死不回的。”

  “去吧,聽到鐘聲一響,立刻動手,萬分之一時間都不許遲疑!”

  “屬下等明白!”說罷一行十餘個將領便帶著一身的殺氣走出了禁衛營官廳。

  段正弘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目光慢慢掃過面前逐漸僵冷的屍體,眼中毫無波動。

  成王敗寇,他的身家性命已經全部賭在今夜,沒有退路。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皇宮方向,只希望他那死心眼的弟弟,還有那個不靠譜的女人,能夠把宮裡那頭處理乾淨利索了,只有宮裡頭那個真的沒了,他們所做的一切才有可能成功。

  第72章 落燈節(二)

  魏國公府今天非常熱鬧,但凡能攀上點親戚關係的都備了厚禮想擠進大門,皇后歸寧二皇子陪同,這可是好多年沒有過的事了。

  眼看著老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身為嫡長子的二皇子那十有八九就是未來的君上,平日裡宮牆阻隔,他們這些沒有品階的親戚怎麼也不可能湊到皇后和二皇子面前去,可若是今天趁著皇后歸寧的機會在皇后或者二皇子面前留個好印象,不說將來加官晉爵飛黃騰達,至少也不會輕易讓人欺負了去。

  二皇子帶著他的皇子妃梁國公主在午膳過後到了魏國公府,但是顯然梁國公主並不怎麼受歡迎,於是略坐了片刻後,二皇子就帶梁國公主走了,說是要去內城大街看落燈節。

  魏國公府門前車馬如織,後宅里的氣氛卻並不和諧。

  二皇子這趟匆匆來去,讓原本喜氣盈盈的魏國公府像是瞬間淋了一場冰雨。

  皇后雖然依著規矩坐在上首,卻是低著頭,老魏國公面沉如水坐在皇后左下首,惱怒凌厲的目光卻是狠狠地瞪著皇后:“你到底是怎麼教養孩子的?你看看,尚暉如今對我、對他舅舅是個什麼態度?不冷不熱的,他這是以為咱們魏國公府沒有了兵權就沒有用處了嗎?”

  “現如今他還沒有登上皇位呢,就這個樣子,若是真坐上那個位置,他只怕要跟他爹一樣,生怕咱們這些外戚勢大掣了他的肘,只怕還不止是架空兵權,還要直接把咱們給滅了呢。”

  張嘴接國公話的是魏國公的小兒子,他比皇后小了將近十歲,是魏國公夫人的老來子,今年不過三十出頭,雖在兵部領了個閒職,卻從來沒有去當過班,整天遊手好閒,鬥雞走馬的,算是京中紈絝子弟裡頭一個小頭頭。

  他仗著有個國公爺的爹、一個當皇后的姐姐,還有一個未來有可能當皇帝的外甥,在京城裡素來橫行霸道,尋常官宦人家子弟都不敢輕易招惹他。

  “嘉平!閉嘴!”魏國公厲目橫掃一下小兒子。

  姜嘉平卻是得寵慣了,不像哥哥姐姐對父親那麼畏懼,即使魏國公怒斥,他仍舊梗著脖子爭辯:“爹,難道我說的不對?你看看,明知道咱們魏國公府跟大梁打了那麼多年,他二舅舅當年還戰死在南雲關,咱們姜家是跟那梁國有血海深仇的。這次更是因為皇帝給他賜婚了梁國公主,害得咱們魏國公府兵權不保。可是,今天姐姐歸寧,他居然特地帶著那個梁國公主一起上門,他什麼意思啊?他是特地來打咱們魏國公府的臉的麼?他到底還記不記得他是從姐姐肚子裡爬出來的啊?”

  “夠了!”這回開口的卻是一直低頭不語靜靜坐在上首的皇后,姜嘉平的話深深的扎痛了她的心,她幾乎恨不得大聲地叫喊出來:他不記得,他怎麼可能記得,他不過是個被鬼怪奪了身子的怪物,他早已經不是我的兒子了!

  可是話到嘴邊,在舌尖上滾了又滾,她卻是抖著嘴唇怎麼也說不出來。

  姜嘉平被嚇了一跳,到底對這個地位不同一般的皇后姐姐還是有幾分畏懼,只能悻悻地止了話頭。

  “皇上的時日不多了,前幾日我終於想辦法把申任堂給皇上用藥的方子弄出來了,老杜看了之後說裡面用的,都已經淨是些盡人事聽天命的延命之物了,而且看著那方子的藥量,滿打滿算,皇上也就是一年不到頭的命,下一個冬天只怕就要熬不下去了。”魏國公見女兒爆了脾氣,語氣也略微緩和下來。

  皇后聽了卻是心頭一涼——只有不到一年了麼?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有些恍惚地記起,父親口中那個命不久矣的“皇帝”還是她的丈夫。似乎,她已經很久沒有把皇帝同丈夫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了,大約就是從她一時糊塗,替那個一臉驚惶的宮女打了個掩護,衝著那個檢查的婆子使了個眼色的時候開始吧?她的丈夫就遠遠的離她而去了。

  她又驀然想起,當年剛剛出嫁時的情景,她嫁他時才不過十四歲,還不到他胸口高,他待她總是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就算是同房的時候,只要她叫疼,他便硬忍著不動,寧可自己難受,也不願傷了她。偶然白天得了閒暇,還會坐在花園裡看著她撲蝶踢鍵子,看到她額角冒了汗,還會叫她過去,親手用汗巾子替她擦汗。

  她那時候有多快活?

  可是那時候有多快活,看到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就有多痛苦。

  她嫁給他十年未育,只能眼睜睜看著低賤的宮女爬上他的床,替他生下皇長子,她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是那個孩子卻真真是她心裡頭的一根刺,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有著他的眉眼,有著他親自給起的名字,不是她生出來的孩子,卻有著他的血脈,她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如哽在喉,食不下咽。

  所以,發現有人同樣對那孩子動了心思,她就順手推了一把,然後那孩子果然死了,她心底的那根刺總算是被拔掉了。只是,那個讓她快活亦或是痛苦的男人卻離她遠去了。

  從此後,她的生命里唯一的信念就只剩下他和她共同的那條血脈,她無休無眠地日夜守護,漫漫長夜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守護那個氣息奄奄的孩子,還是在守護他和她最後的關聯。

  只是——

  到如今——

  一切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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