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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個人選擇的問題。在溫水裡也一樣可以保持鬥志。”

  “也許是,也許不是。您知道,我是個窮人,出身微薄,並無一技之長。我的家庭帶給我的唯一優勢,就是我能忍受最惡劣的環境的折磨,我不希望這最後的優勢也被自己浪費掉。”

  他以為白宿一定會拒絕,可白宿卻只是輕佻地倒掉了茶杯里的桂花酒

  “……你的邏輯里滿是漏洞。”他說,“無所謂。若你想去,就去吧。”

  李漁舟跪在地上,對他行了個大禮。

  “是。”

  再後來,成年禮上,他加入了龍蝦組,一舉成為年輕勢力中最受矚目的新星。

  人們總是不停的被高估和低估,就像伏在大海中、受其擺布拋來盪去的浮游生物一樣,那些不穩定、不可控的系統與它發生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它,也許將偶然當作了必然;也許將必然當作了可能。

  他曾經以為,他們的相遇是一種必然。

  他從不認為自己可能會動搖。這份初心,他堅持了十年,也會堅持得更久。只是,在方才的一瞬,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

  即使再度回到九曜,也無法根治他的心病。

  九曜國首都,羲和市,國民議會大廈。

  這間裝潢明亮的辦公室位於大廈的七層,既不隆重,也不蕭瑟,名義上它是白家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據點,但實際上,比起議會大廈浮華的巴洛克式雕花立面,這裡的裝飾顯得樸素而簡潔,甚至是有些平淡無奇過了頭。

  “你說什麼?讓我不再追究?”

  辦公桌後翻動書頁的棕發少年懸住了手指,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文字上,並未分神,可站在地毯上的李漁舟卻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壓力扼住了咽喉。

  “……林染和若小澍二人行為舉止皆稀鬆平常,便是不再追究,也不會危害於旁人。故在下認為……”

  “漁舟,我說過,在我面前你可以摘下它。”

  少年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報告,但卻說著與報告內容毫不相干的話語。

  “……是。”

  李漁舟慢慢伸出手,鬆開了面罩的繩紐,露出滿是燒傷痕跡的下巴,空氣里散布著沉寂的氣息。這時少年才滿意地握起桌上的茶杯手柄,喝了口茶,悠閒地將茶杯放回繪有丹頂鶴圖案的杯托之上。

  “……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捨得動手,那就由我親自前去緝拿吧。”

  少年的嗓音清澈而冷靜,卻沒料到,他的發言讓李漁舟立刻亂了陣腳,單膝跪地,勸道:“不可!白宿大人,這是龍蝦組的任務,與您無關!”

  少年合上左手邊的書本,插回桌上的書堆,書堆的另一邊是厚厚的一摞文件,這是他剛處理完的工作。辦公室里的燈光純淨而溫和,與它相對的是,掛在牆上的畫框裡卻裝飾著一副黑色基底的怪異漆畫。晾了李漁舟幾分鐘後,少年才慢悠悠地開口了。

  “何必如此大驚小怪。我也是順道去會會老朋友,近來沒什麼有趣的工作,早就閒得腰酸背痛了。”他一邊伸展手臂,一邊從軟椅上起身,走到李漁舟的面前,“起來吧!我不喜歡有人在面前跪著。尤其是你。”

  “抱歉……”

  李漁舟這才直起了身。地毯上編織的花紋也十分簡樸,只是兩種顏色下若干幾何圖案的無序排列,不像其他富人家常見的奢侈品那樣繡滿了花枝藤蔓、亭台樓閣、宮殿廟宇。但不知為何,看著這些簡單的幾何形,他的內心就會不自覺地平靜下來。

  “遇到在意的事了?”

  白宿的聲調越是平淡,縈繞在李漁舟心頭的不安便越是濃烈。

  “……”

  他沒有作答。

  白宿又問:

  “還是說,遇到哪位中意之人了?”

  這下李漁舟抬起了頭:“絕無此事!請您別拿屬下開玩笑!”

  看著他緊張的神色,白宿狡猾地笑了起來。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有一位女性在自報家門,聽起來似乎是哪位豪門貴族家的小姐。在白宿應門之際,李漁舟迅速戴上了面具,退到房間一角,保持他謙卑的姿態。不一會兒,白宿與她親切交談了一陣,隨後,又叫來秘書,換上陰沉的臉色叫他準備好長途旅行的交通工具和人手。

  李漁舟知道,白宿說要做的事,便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遭到何人的否定都非做不可,從信箱裡成堆的抗議文書就能觀其一二。

  如此,他也只能先順著白宿的意思來了。

  “若小澍必須帶回來。”結束工作的安排後,白宿流露出了疲憊的一面,但他的聲音里卻是不容置否的威嚴,“這不是我的意志能決定的事。林染是九曜的叛徒,二人都是老師再三交待過的一級逃犯,要是抓不回來,白家在議會上的席位支持率又要岌岌可危……我不允許任何人阻礙我的宏願。即使是你也不可以,漁舟。”

  說到最後,話音里已帶了些許強硬的意味。

  李漁舟順從地點了點頭。

  “……是,屬下明白。”

  第九十一章 羅子與雪江

  雪江鎮,顧名思義,是座多雪的小鎮子。

  每到初秋,此處便會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直至暮春方有消融的跡象。

  由於長時間被低溫籠罩,按理說這兒是無法建設港口的,但雪江鎮離海很近,幾乎終年不會結冰,又盛產堅果,尤其是榛子、松仁一類小吃,南北有名,一到能通航的季節,鎮子裡的雪江便塞滿了形形色色的船隻,商賈小販絡繹不絕。

  當然,這也是多年前的舊事了。

  到了現在,雖說港口的功能成了繡花枕頭,但總有人惦記著雪江鎮過去的繁榮,想在這條水源快要枯竭的小河上開闢新的旅遊景點,遂聯繫了著名的施工團隊,在此處疏通河道、向下挖掘數米,造了個人工河,美其名曰“新雪江”。

  新不新羅子不知道,總之那河道已經不算是原來的雪江了。

  連條魚都看不到,算個屁的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思被人竊聽了去,第二天,就有個打漁的老頭屁顛屁顛地跑到河岸碼頭上,往水裡“嘩啦啦”地倒了一桶鯉拐子。

  那可不就是鯉拐子麼!羅子認識這種魚,他爹曾經偷偷捉了人民公園荷花池裡的一條回家,加上老薑條和醋紅燒,味道可棒哩!後來他從鄰居家的年畫上看到了幾條一模一樣的魚,才知道有文化的人都管它叫“錦鯉”——還夸它誇得天花亂墜,說是能帶來好運的祥瑞之物。

  不得了!自己居然吃了一條祥瑞之物,那自己不也就成了祥瑞之人麼?想到這裡,羅子每每路過鄰居家時都會不自覺抬頭挺胸,仿佛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似的。

  有些扯遠了。話題回到這條河上來。

  羅子要去當木匠了。究其原因,竟然也與這條河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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