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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凜之放下筷子,沉默半天,“我爺爺出手有準兒,我看了沈賀的病例,十之□,能給他治好。”

  梁平安不知道說什麼,面對著這個摯友,他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他。

  顧凜之接著說:“不過,我爺爺要我答應個條件。”他頓了頓,還是嘆了口氣,“他一直想抱曾孫,這件事完了,我就得……”

  梁平安一驚,重複道:“結婚?”

  顧凜之沉默片刻,搖頭道:“不一定,看情況。結婚的話也要有合適的人選,不過我爺爺是希望那樣的,以後家裡面子上也都過得去。”

  梁平安也沉默了,沉默不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是因為太明白顧凜之此時的心情。他求顧凜之幫沈賀治病……和打顧凜之的臉沒區別。結婚,和他當年的心態差不多,累了,就想要份安定的家。

  “結婚前我會說清楚的,”顧凜之繼續說:“愛情我給不了,但其他的,事業,物質,別的什麼支持我肯定會做到。你說人這一輩子,不也就是這樣麼,年輕時轟轟烈烈愛一場,可有幾個能走到最後的?我虛歲都三十四了,找個合適的人過日子,生兒育女的,也沒什麼不好。”

  “平安,我算是看開了。”顧凜之笑著看他,和以前一樣的笑,可梁平安看得出來,那裡邊的內容不一樣了。他還是沉默著,沒說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敷衍兩句。

  顧凜之說不下去了,擺弄了兩下桌上的小零件,他想起白天的一幕,心裡陣陣發緊。他突然開口:“平安,他到底有什麼好的,你就這麼,這麼放不下?”他自己說完又忍不住加上一句,有點語無倫次了:“你不是,他那麼對你,你怎麼能,怎麼還能?”

  “凜之,”梁平安半天沒說話,低著頭想什麼,慢慢開口:“假如你撿到一顆珍貴的寶石,它光輝奪目,被無數人覬覦,可它卻只屬於你。你怎麼看也看不夠,還想貼身放在胸口……可你只要把它放在手裡,就會被刺得滿手血,眼睛也會被奪目的光輝刺傷。後來有一天它被……假設有一個國王,它被國王的衛兵帶走了,你傷心又絕望,用很長時間慢慢淡忘它曾留下的光輝,可有一天它又回到你手心,它的稜角已經被國王的工匠打磨平了,那麼美,又那麼脆弱,你……你捨得再放手麼?”

  顧凜之久久未發出聲音,他像陷在了一股無法掙脫的泥沼里,喘氣都困難,“我懂了。”他扯動嘴角笑了笑,笑容慘澹。“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在你心裡,是寶石。”

  梁平安愣了愣,看顧凜之的表情,心裡突地一跳。

  顧凜之張張嘴,沒說出來,那句話堵在心口,太酸,酸得說不出口。他只能避開話題:

  “回去吧,我爺爺起的早,明天肯定大早晨地就過去找你們。”

  回到醫院時已經很晚了,顧凜之把他送到地方,沒下車,坐著又回去了。梁平安也沒勸他太晚了,別折騰了。他慢騰騰地上樓,找到沈賀的房間,站在門口,好半天也沒動,不知怎了,就是不想進去。

  梁平安在門口躑躅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心裡煩的慌,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包煙,點著了沒抽幾口,又掐滅扔了。醫院在近郊,掃過去周圍沒什麼人影,又黑又空的,讓人心裡發悶,梁平安把火星踩滅,漫無目的地在底下轉圈子,顧凜之說十之□有把握治好,可要是沒治好呢?恐怕國內希望就不大了,沈賀肯定就得出國,他將何去何從?

  第二日一大早,梁平安被自己設的鬧鐘驚醒,外邊天還沒太亮,灰濛濛的,他昨天翻來覆去睡不著,猛地坐起來一陣頭暈,緩了好半天才站起來,用涼水潑了好幾把臉才精神起來,看一眼鏡子裡的男人,胡茬還不明顯,但眼睛裡的血絲卻難掩倦意。果真是歲月不饒人,上學時他連著熬夜背書幾天幾夜,從不靠什麼煙啊茶的提神,也沒覺得這麼累過。

  洗漱好他就下了樓,在門口等顧凜之的爺爺,冬天亮天晚,梁平安站了快一個點太陽也不過朦朦朧朧冒出個邊兒,能看清醫院前邊的小廣場,像被鍍上了一層藍灰色的膜,停車場還空著,醫生們都還沒上班,他眨了眨眼睛,打了個哈欠,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就開進來了。

  梁平安立刻打起了精神,牢牢盯著,看車門一開,下來個人,往門口走了兩步,梁平安連忙走出醫院前廳,往那邊迎了幾步,離得近了,看清了,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穿的和普通老頭兒沒什麼區別,個子不高,一身土黃色的厚大衣,戴了副玻璃底眼鏡,手裡拎了個不小的皮包。

  “顧老先生?”梁平安問了一句。

  對方抬頭打量他一眼,點了點頭。

  梁平安往他身後看了看,沒人,“您自己來的?”

  顧老爺子又點頭,沒什麼廢話:“走吧,我先去看看人。”

  梁平安應了聲,從顧老爺子手裡接過那個皮包,還挺沉。

  梁平安自昨天把沈賀安頓好就沒再來看過他,現在一開門,外邊的一股冷氣兒就鑽進了溫暖的病房,沈賀睡覺淺,一下子睜開眼睛,看著進來的兩個人。

  顧老爺子把衣服脫了掛在架子上,轉頭對梁平安說:“你去打一盆熱水來,再拿瓶酒精,兩包棉球。”

  梁平安手腳麻利,端了盆進來時,聽見顧老爺子跟沈賀說話:“年輕人,放寬心,凡事想開些,你的日子還長著。人這一輩子,不知道會碰上什麼事,不過只要活著就有念想。”一邊說著捲起了衣袖,“不暈針吧?”

  梁平安替沈賀答了,“不暈,您要的熱水。”

  顧老爺子嗯一聲,從包里拿出兩條毛巾來,說是毛巾又不像,像是麻布,泡在熱水裡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梁平安看他把手也泡進去,擰乾毛巾,擦了擦手。

  梁平安把目光挪回來,一低頭和沈賀的眼睛對上了。

  其實他已經很久沒好好地和這個男人對視過了,現在,他注意到了,這個人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變得不一樣了。梁平安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一頓,指尖不小心摸到沈賀的胳膊,它已經不能動了,但觸碰起來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充滿力量,隨時可以把他圈進懷裡,很溫熱,他似乎還能聞到那上面淡淡的酒精味兒。

  顧老爺子已經把他的一套針擺了出來,梁平安不懂,但掃一眼也看得出來顧老爺子用的東西很特別,不是現下流行的不鏽鋼針,顏色和質地都不一樣,上邊也沒有螺紋,一套只有九個,簡潔大方,隱隱的又讓人覺得古樸厚重,沒準兒就是傳家之寶。

  “今天第一天,先用體針,過兩天再用頭針。”

  顧老爺子說完了,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辰剛好,等用頭針的時候就得半夜了,小伙子,到時候可就不讓你睡覺了。”他說著還呵呵笑了兩聲,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很叫人安心。

  梁平安也配合著笑了笑,

  一套針下來天早已大亮,日頭明晃晃地掛在窗外,顧老爺子取下最後一枚針,拿棉球碾了碾取針的部位,“這就行了,大後天我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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