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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護撿了一條命,有些不必要送命的人,也撿了一條命。

  宇文護從未遇過如此慘敗,更何況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敵人。

  般若是在馬車上養的月子,因路途顛簸,本就身子虛弱的她,更添幾分憔悴之色,自生死難關之際生下北捷,她不過將養了兩日,不顧宇文遲的阻攔,甚至連北捷都沒看上一眼,只往邙山而來。

  一路上走走停停,竟用了數月時間,終於,在第一場秋雨時分,她到了谷水地界的城郭中,齊周邊境血腥味還瀰漫的濃厚,宇文護的殘兵,敗退到了此間。

  他戎甲未歇,只是站在沙盤旁,一次又一次的推演,他究竟輸在哪裡,自他第一次伐齊失敗後,便籌謀很久,甚至已改變戰略,先拿下了南邊陳國,以包圍之勢,想要一口吞掉齊國。

  “聖上,皇后,皇后來了。”外頭忽然一陣喧鬧,火把籠罩,有人快步入內,稟告此事。

  宇文護不可置信的往外頭看去,整個人都呆澀住,那個已是快一年未曾再見面的女子,就在門前,因外頭起了風,捲起她霓裳外袍,連髮絲也有些凌亂。

  她的臉色很蒼白,在鮮紅霓裳的襯托下若紙。

  霓裳鮮紅,她以幾不可聞的快步到了他的面前,旁若無人般往他懷中去。

  他一時沒料到,更因身上傷處尚未癒合,因她這激烈一撞,悶哼一聲,已站不穩身子,他連忙抱緊她,自己身子扎紮實實的倒在毛氈地上,又引得傷處陣痛。

  “宇文護,宇文護…”懷中的女子,一直喊著這個名諱,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他的名字竟這般好聽。

  可霎時,溫熱觸感於在他冰涼甲衣上頭,他垂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他曾說過,若有一日,般若能為他哭一場,縱然死,也是值當的……

  今日一語成讖了。

  “我們不打了好不好……”

  這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要一統天下成青史留名的女子,今日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了。

  她身上冰涼的可怕,比他身上的戎甲還要冰涼。

  不知是因為今日起風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宇文護還是第一次聽般若如此聲音,仿佛與那個母儀天下的女子不相符合的很。

  “嗯。”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經過了生死之際,邙山上頭那樣兇險他也一直裝作穩重,可今日見著般若,他不知為何鼻頭一酸,“沒事了,沒事了。”

  他撫摸著她的鬢髮間,把她抱的越發緊,一直反反覆覆的安慰她,仿佛那個撿了一條性命的不是他,而是懷中這個女子,他抱著般若手臂也顫抖的很,他不停吻上她的臉頰,密密麻麻的印上自己的溫度。

  他本不該如此不顧念生死,非要御駕親征,可瓮中捉鱉的事情他怎能假手於人,何況他本以為蘭陵王在突厥,那地界才是危險的,怎知戰場之上瞬息萬變。

  恍如如今才想說一句。

  活著,真好。

  第116章 番外(二十一)戰敗回京

  已至賞梅天氣,宇文遲於冰天雪地的寒冬,在城門外等了整整兩個時辰,縱然有人勸,陛下回京自有飛騎先至,可他依舊在城門外等著戰敗的父皇歸京。

  只因宇文遲那樣清楚的知道,他的父皇從未有如此慘敗過,就算是第一次伐齊,也不過只是權衡利弊,偃旗息鼓的退兵,而這一次,則是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他未至弱冠年歲,偏生有些與他年歲不相符合的老來持重,無人想得到,這位太子殿下在宇文護還未二次征戰齊國之前,還曾一而再再而三的離宮出走,可不過才一年功夫,他已是成人了。

  家國之責,肩負在他一人身上,他無數次推演,若是蘭陵王將邙山攻下,他的父皇若生若死,他該如何抉擇,若是齊國以宇文護為質索要周國田帛,他只能以太子之位登基為帝,不答應齊國任何請求。

  若宇文護戰敗身死,則他以血親之死,以激勵周國軍民,縱然蘭陵王可借邙山之勝只入周地,他也要一雪前恥。

  這是他作為儲君的責任,也是宇文護素來對他的教導。

  可但有人稟告他,隋國公二公子楊廣連夜出逃京城往隨州去的時候,他卻裝作不知,任由楊廣去做本該屬於他自己的事情,他並非不想如同宇文化及與楊廣一般,可家很重要,國更加重要。

  若山河破碎,則何以家為。

  但這種愧疚,讓他日日都睡不著覺,甚至於在母后瀕死誕下北捷時,那愧疚甚至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

  忽然,旁側有人握緊了他的手,溫暖的,帶著一些柔軟,他抬眸,看著一身裘衣團團籠住的她,她握緊他的手,遞到自己的櫻唇邊,哈著氣,溫暖若春,“阿遲,冷不冷?”她的臉被凍得通紅,卻連手爐都沒帶一個。

  好在,還有他至親的妹妹陪在他身邊。

  他欣慰一笑,伸手拂過她的髮絲,雖是同歲,但他已是比麗華高了許多,“我的麗華,也長大了。”

  “但妹妹,永遠是妹妹。”她再不能像幼時一樣,抱著宇文遲不撒手,可卻依舊與他親昵的很,身子微微的靠在他肩頭上,瞧著即將風雪漫天的地界。

  直到飛騎奔襲而來,宇文護終於要回京了。

  宇文遲想過無數次,經此一戰之敗之後,他的父皇會不會已添幾分滄桑之色,又會不會再無鬥志只想安守本土,怎料見那駿馬捲起飛塵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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