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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他難以兌現承諾,所以臉上神色總是平靜的。

  蕭拓回道:「本國坑埋風俗由來已久,非我唇舌之力便能改正。宮裡最先實行殉葬制,連太后也默許了奴工的處置,因此,我說與不說,都無濟於事。」

  冷雙成點點頭:「小侯爺前番也是這樣應付我的,說辭基本一致,可見事情確實棘手。」

  她起身行禮朝門外走,他喚住了她:「風俗儀制如此,憑你個人之力,改變不了什麼!」

  她背對他微微一笑:「我知道,盡力試過所有的勸告方法,我才能問心無愧。」

  蕭拓有所耳聞,木迦南、簡蒼輪番上陣勸諫蕭政放過奴工而被斥退之事,因而推測,自己是冷雙成最後來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是可以為奴工力爭存活的機會,可滿心的傷痛,讓他疲於去施出援手。

  他不怕在她面前變得自私而冷酷,他只在想,既然我過得不痛快,又何必在意別人的死活。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冷雙成早有應對,來找他兌現承諾,不過是行使絕烈手段之前慣用的迂迴方法:求他說情,若能成事,她也不至於在最後趕盡殺絕,不留一分餘地給他們。

  蕭拓見冷雙成從容來去數日,終究問道:「秋葉已與公主成婚,你不難過麼?」

  冷雙成搖搖頭。

  他審視著她的面容,無波動,不放心地說道:「何必強作鎮定。」

  她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不在世子婚事上,因而無需鎮定,也無需去費心傷神。」

  他默然半晌,又問:「你是如何做到,能放開心懷,不受感情所累的?」

  她指指桌上梅花:「花開得好看,能夠欣賞已經足夠,何必要把它捏在手裡,生怕別人搶了去。你看淡些,花就是美景;你放不下心,花就是禍因。」

  她行了禮轉身離去,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低下頭,將面容藏進手掌中,遮目許久,直到眼睛能適應房間裡的光線和冷清,沒了酸澀意,才放下了手。

  蕭拓在午後就知道,讓冷雙成不便再來探望的理由。

  太后見他兵戰失利,更加依賴於蕭政的軍力。為了栓牢他們兄弟的心,太后又從上京調派過來一支宣詔的隊伍,賞賜他們布帛、古玩,還安插了兩名女子進來。

  美人們出自顯貴耶律家,是一對姐妹花。

  耶律家的女兒就不能隨便打發了。

  大小姐耶律起音,已住進侯府,名為傳召,實為待嫁。

  二小姐耶律容,一下車就撲進別宅里,將桌案上擺放的雕刻物摸了個遍,還纏著蕭拓問東問西。

  蕭家兄弟陡然面臨美人旁伺的局面,在督戰之餘,分出心神應對。

  留在石牢里的簡蒼及冷雙成,默然等待祭禮日的到來。

  晚上,冷雙成就著一盞油燈看完一本佛經,正待合衣休息時,旁邊的單間裡傳來簡蒼細碎的呼聲:「初一……初一……」

  冷雙成以為簡蒼又在夢囈,輕輕應了兩聲。

  簡蒼顫聲道:「我肚子痛……」

  冷雙成發力拍鐵欄,驚醒了獄卒,喚他打開牢門,鑽進了簡蒼的單間裡,替她把脈。

  獄卒打了個呵欠,催促道:「好了沒有!」

  他的雙眼勢力得緊,見蕭政再也不來夜探簡蒼,就知她失了寵,迎奉之時就不會那般盡心了。

  冷雙成無奈,將簡蒼抱到自己的床鋪上,喚獄卒取來所需物,再任由他鎖上門。

  見獄卒離去,她輕聲對簡蒼說:「你已有身孕,不能再過於操勞,明天我給你開一副藥,你先養下胎為好。」

  簡蒼垂下眼睛,冷冷說了句「孽種」,舉起拳頭捶打自己的小腹。

  冷雙成連忙拉住她的手,冷臉說:「不可這樣作踐自己!」

  簡蒼揪著冷雙成的衣袖,緊聲說:「你不要告訴蕭政,我不想他知道有這個孩兒,知道了,他就不會放我走。」

  冷雙成看著簡蒼皺起的眉,思索一下,未及時應答。簡蒼將冷雙成的衣袖快要揪爛了,才聽到她說了好字。

  第二天,簡蒼拒絕了冷雙成的好意,將她開出的藥方撕爛了,也不去抓藥。

  走到地棧入口,壁石滲透著涼意,她不由得拉了拉身上的夾襖,低頭鑽了進去。

  此後,她也未做大肆操勞之事,多數是丈量尺寸、清掃邊角,坐在椅上歇氣。

  蕭政路過時,進來探她,照例詢問她是否願意搬回侯府去住,沒得到應允,像往常一樣離開。

  傍晚,簡蒼拖著沉甸甸的步子回紅楓院探望木迦南。

  木迦南安排她的晚膳,均是素食。

  她沒有吃多少,提著燈籠走向石牢時,與遊玩歸來的耶律起音堵在了一條道上。

  耶律起音的衣飾妝容堪稱完美,找不到勞累一天後的疲勞印跡。她仔細瞧了瞧簡蒼的容貌,笑道:「百聞不如一見,王妃生得可真是白。」

  簡蒼潦草屈屈膝就當是回禮,發覺去路依然被耶律起音堵住時,就冷淡說道:「不要靠近我,不要招惹我,不要以為侯爺放縱小姐,就不會落下禍端。」

  耶律起音抿嘴一笑:「我什麼都沒做。」

  簡蒼只覺頭裡昏沉得厲害,對著晚霞天空亂喊了一聲:「初一!」

  不大片刻,冷雙成披著一身霧靄從街道轉角走了出來。

  第93章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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