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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的人是敦珂。

  女人對於妝容打扮總是容易上心些。

  更何況來自域外的她,知道波斯螺子黛的希貴。

  傳聞眉黛出自遙遠的西域,乃是海中螺貝異化而成,實屬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畫眉絕品,一顆便能賣到十金以上的價格。

  敦珂瞧著靈慧秀如遠山的眉目,笑道:「公子當真愛惜公主,令人好生羨慕。」

  她看了看身旁的蕭政,蕭政微微笑了笑,卻不接話。

  她想從他手中討取賞賜來宣示眷寵的心思自然落空。

  隨即,靈慧又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了幾例秋葉對她的照顧,涉及衣、行兩樣。敦珂越聽越羨慕,不再朝靈慧那邊打量,只在面上做出淡淡的樣子,耳中卻是凝力搜刮靈慧的言辭。

  聽到秋葉為靈慧置辦了一間華堂來堆積衣裝、香料、釵環時,敦珂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蕭政的手腕,低聲嗔怪道:「公主尚未過門,就得到公子的愛護。我還是侯爺的妃子呢,怎麼分不來半點眷顧。」

  蕭政看了一眼冷雙成桌案後的槅欄,在槅欄的垂幔之後,怏怏地靠坐著一道纖瘦的影子。

  簡蒼堅持要與冷雙成在一起,只等她宴飲完畢,便隨她一起離去,從頭到尾未在眾人眼前露個面兒,似乎有些倦怠。

  蕭政記得,簡蒼的眉眼很冷淡,如入冬的泉水。

  他回過頭說道:「見好就收,不得逾矩。」

  敦珂咬了咬唇,恨恨收手。

  他安撫性地替她斟了一杯酒,她接過一飲而盡,方能露出笑意。

  冷雙成被小僮們展現的技藝吸引住了心神,完全沒注意到靈慧及敦珂兩人的動靜。她的耳里,只有小僮們溫聲誦讀的詩句;她的鼻中,只有書墨飄散的淡香。

  蕭拓冷不防湊近說道:「靈慧在對面展現了一番『郎情妾意』,獨技怎能無呼應,不如我們也來宣示一些獨門絕活。」

  冷雙成突感溫和氣息撲近,連忙側身閃躲一下,隨口應道:「為什麼?」她只聽到了獨門絕活四字,還以為他要她也去展露手藝。

  蕭拓欺身笑道:「瞧著人家的『柔情蜜意』,我自然也是心癢難平。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總得對我親近一些,哪有一個勁地看著小僮不轉開眼的道理。」

  冷雙成回過神來,總算明白他說了什麼話。

  她突然感受到對面傳來的威壓目光,極快地飛掠一眼,看見秋葉顏面瀕臨發作,冷得可怕。

  她稍稍想了想,當機立斷站起身來,退到了木迦南身後。

  木迦南只食用了一碗素菇粥和幾塊豆腐糕就飽了,隨後端正坐著,等待著適宜的時機助冷雙成一臂之力。見她避讓到一邊,他就和聲說道:「小侯爺持端莊,聚善義,自有姻緣來到。」

  蕭拓懶洋洋笑道:「先生是方外之人,怎有心管紅塵之事,不能免俗麼。」他招了招手,將縹緗閣的小僮喚到桌案前,說道:「來人,幫我把先生變沒了。」

  小僮溫和笑著,伸手去拉木迦南的袍袖。冷雙成走上兩步,在袖中指間已拈好金針,準備拂落出去,解救下木迦南。木迦南斜移一步,擋住了她,溫聲道:「不礙事,瞧瞧他們的戲法也是好的。」

  冷雙成對上蕭拓的一臉壞笑,撇了一記冷眼。

  小僮請動木迦南站在場地中央,說道:「院座只管誦佛便好,小子們不敢折辱院座,勿要驚慌。」

  木迦南手持菩提子佛珠,清聲念道:「慈莊嚴故,於諸眾生……」

  小僮們將木迦南圍聚在中心,揚手舉袖,雙掌向天,做出如遼國子民一樣參拜的姿勢。木迦南自然要躬身還禮。小僮們的動作虔誠而不亂,一道道身影從中間分作「八」字型退開,排成橫排,待他們放下衣袖時,場地里的木迦南已經失去了蹤影。

  冷雙成連忙逡視左右,依然沒見到木迦南,不由得低聲喝問:「你將先生劫去了哪裡?」

  蕭拓悠悠笑道:「想知道麼?坐下來。」

  她坐在他身旁,他伸手去持她的髮辮,想把玩一番,被避開,不悅地說:「靠近些。」

  冷雙成看著滿臉笑意的蕭拓,稍稍遲疑。一道凌厲的指風從倆人對視的臉面中間穿過去,嗤的一聲撲向桌案後的垂幔。幔布震得一抖,發出聲音,轉移了冷雙成的視線。待她再看過去時,就明白了,木迦南原來藏在幔布後,並未消失。

  冷雙成立刻起身行禮:「世子眼慧,多謝提點。」

  蕭拓朝對面揚了揚眉,算是回應。

  他不發作,只是在等待後面更好的時機,直接來個狠的。

  秋葉的想法與他如出一轍。

  木迦南徐徐走回台上,整理衣裝落座,冷雙成移步過去細問:「縹緗閣是怎樣做到的?能將先生移走?」

  木迦南微微笑道:「秘訣出在小僮們的衣袖上,由特別材質做成,能返照光線,使人眼力產生錯覺,以為我還站在了原地,實際上我已被他們牽走,送進了垂幔後。」

  冷雙成低嘆:「玩得一手好把戲。」

  場地里,縹緗閣小僮們又演示了伺書弄墨的手藝。

  他們在紙榜上寫上「詞人才子名溢縹囊」八個大字,向賓客們齊齊展開,再將紙榜迎風一抖,上面的墨字突然就在一瞬間換成了「飛文染翰卷盈緗帙」八字,上下聯連續起來,便是道出了「縹緗」二字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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