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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林秦的說法,桂八絲毫無疑。打這日起,林秦便每天一早出門,傍晚才回來,甚至藉口作帳,徹夜不歸。

  這日林秦回來,眉頭皺的緊,進門前停了下,深吸口氣,正要擺起笑臉進門,卻有人走了出來。一見林秦便叫道:“哎喲,正說著,可巧就回來了。”正是大嫂劉氏。

  桂八出來,笑道:“正好!那就不用轉彎了!”林秦正不明所以,桂八上前拉了他:“來,跟我來!”扯了就走,劉氏笑吟吟地在前面走。

  到了三哥的住處,三嫂阮氏搬出了幾匹布,有縑有素。道:“剛交了貨,這幾匹是新織就的。趕緊了點,還望不要見笑。”

  劉氏笑道:“三妹妹的手藝要是不好,我的梭子直該扔了才是。”

  桂八取過一匹縑,往林秦身上比,道:“小公子也該有一身像樣的衣裳。”

  林秦道:“我不是有衣服穿嗎?”

  “那些衣服的料子和式樣哪上得了台面?而且穿了這些日子都舊了。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小公子現在是帳房先生,就該有些帳房先生的氣派。雲來客棧那門庭,要是沒有些身價當真不敢往那門裡踏。小公子作為帳房,要還穿那些衣裳,難免會讓人看輕。”

  林秦暗自哈了聲,其實哪需要桂八提醒?從一開始,到了地方,他就會把全身行頭都換過,回程的時候再換回去。這卻不便說,只點頭道:“說的也是。”眯起眼睛微笑,“虧得當家的細心。”在桂八的兄嫂面前,林秦還是管桂八叫‘當家的’。

  桂八道:“鋪子裡的衣服又太貴了,讓人手軟。我琢磨了幾天,大嫂給我出了個主意,用三嫂的布拿到裁fèng那裡去,請裁fèng做身全套的。便宜又合身。”

  阮氏笑道:“老八原來想請我一起做了,可我成天就織布了。就算做身衣裳也是自己人私下隨便穿穿的,要真穿到雲來客棧那地方去,可還不笑掉人大牙了?”

  劉氏插嘴道:“好了好了,難得小秦回來的早。我們趕緊到馮裁fèng那裡去吧。”

  到了馮裁fèng的鋪子裡,自然免不了一番量身,說定樣式,付定金,留下布匹,約定七天後取貨。

  七天轉瞬即過,這日西門敬抬眼看見林秦,正在手指間翻動的摺扇立即一滯。

  林秦自然注意到了他這轉瞬即逝的神情,道:“我現在對外身份可是帳房先生。”

  “……我知道。”實在忍俊不禁,西門敬偏過頭,終於噗嗤笑了出來。直慶幸自己不是正好在喝水,否則噴了出來就形象全無了。

  林秦不理會他,抬手除下小房子似的方帽放到一邊,退到屏風後面,把才穿了半個時辰的新衣一一換下。

  西門敬瞧著搭到屏風上的衣袍,忍著笑意道:“這樣式是你選的嗎?”

  “不是。”桂八劉氏在和馮裁fèng大肆討論樣式的時候,他只是靜靜地在旁。不為別的,只是看他們興致勃勃的樣子,就覺得很高興。至於究竟選定了什麼樣式,倒不重要了。

  西門敬終於哈哈大笑起來:“我猜也是!堂堂林秦公子品味怎會如此?”要真這樣,桃塢早就門可羅雀,關門大吉了。

  越過屏風,可以看見林秦原本梳的整齊甚至呆板的髮髻已鬆開,髮絲輕舞。他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鄉下人的品味,讓西門老爺見笑了。”

  林秦轉出來,寬大的腰帶勾勒出纖細腰身。道:“不過父親大人還真是生疏,什麼‘林秦公子’的,也不喚我一聲秦兒,莫非看不起我這個義子嘛?”

  西門敬一怔,還沒反應過來,林秦卻已走近,行了一禮,道:“孩兒拜見父親大人。父親大人萬福安康。”

  西門敬皺眉:“你……”

  林秦湊到他近前,氣息吹在他面上,眨眨眼,卻沒說什麼。旋身坐了,只是瞧著西門敬笑。

  西門敬想起自己原先是說過這話的。那是在情熱之際,死去活來的,哥哥弟弟爹爹兒子隨口亂叫。大白天的被人叫爹爹,卻是第一遭。這床頭枕畔的瘋話,拿到大白天來說,確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回想起來,不禁嘻了一聲:“小妖孽——”伸手捉住他的腰,抓過來放到自己腿上,眼中光彩閃閃,“來,再叫。”

  “爹爹。”

  “再叫。”

  “父親大人。”

  “再叫再叫。”

  “爹爹,父親大人……哎,爹爹,現在可是大白天的。”

  “無妨。”

  西門敬終於知道這說不出的微妙是什麼了。他有幾房妻妾,目下只有一女,只盼有子繞膝。總而言之,現下這種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感覺,實在是刺激非常!

  這叫來叫去,下人們都知曉西門老爺有了個義子。

  第八章

  這天完全黑了,林秦不在,桂八捨不得燈油,就著月光等門。有打更的經過,看見桂八坐在門檻上,便停下打趣:“桂八,你就算望的眼珠子掉出來,嫦娥也不會飛下來。”

  桂八嘿嘿笑:“我不等嫦娥,我等我內當家的。”

  “你內當家的怎麼三天兩頭地叫你等啊?”

  “帳房嘛,每個月總有結帳的事兒。”

  “你倒有心。可那大客棧大生意大應酬,這個時候啊,估不准在什麼綠樓藍樓青樓里摟著姐姐睡的開心呢。”

  桂八一驚,急道:“別胡說。”

  “成。你自個兒的事自己掂量著。”打更的也不跟他吵,敲著鑼走了。

  桂八有點犯難,本來估摸著小公子不回來睡覺,他就會自己先去睡。但今日不同,有件事要和小公子說。唉,前一晚有說就好了。其實前一陣子就想和小公子說了,但就是沒膽子開口,這些日子相處,桂八還是對他知道一些的,所以這事桂八實在沒底。

  結果這一日,林秦終究是徹夜未歸。

  林秦睜眼,日頭正高。爬起來,下人立即過來為他著衣。

  “義父呢?”

  “今兒是清明,老爺帶夫人和小姐去上墳了。老爺說,今天放公子假,公子也該去拜望拜望祖宗了。”

  林秦笑道:“義父想的就是周到。我得好好謝謝義父才是。”

  上墳拜祖宗?哪個祖墳?母親林三娘六歲那年被當年桃坊的花魁娘子買去做養女,便從林家的家譜中除了名,哪裡還記得林家的祖墳在哪裡。就是記得,也去不得。出嫁前夭折的姑娘尚且不入祖墳,更何況娼jì?林秦本不該姓林,可天曉得他林秦的祖墳又該是哪一個。

  想著,可還是出了西門家。往回走。

  經過市集,果然多的是抱著香燭紙錢的行人。往日的店鋪和小攤也少了大半,估計都是踏青上墳去了。

  桂八在家裡,擺弄著一堆紙錠。捨不得買現成折好的,買了黃表紙後自己折成元寶,花了他不少工夫。現下擺弄了又擺弄,供品酒食也早預備好了。林秦終於進門,桂八盼了好久,喜的迎上去,拉著他:“小公子可回來了!”

  林秦自然看到了他擺弄的那些玩意,道:“你這是要去上墳?”

  “啊,是。”桂八點頭,有點不知該怎麼開口,“其實,我老早就想和小公子說了,想帶小公子去讓爹娘祖宗看看……”

  一家人,上祖墳,磕頭祭拜,拜的是列祖列宗。百年之後,一家人,進祖墳,由那孝子賢孫,帶著香燭酒食來供奉。

  林秦一笑:“我還有事,喝口水就走。”

  每月月底,林秦都有銀子拿回來,或是多幾錢,或是成雙倍,只推說是東家的打賞。桂八心中,小公子是最好的,能有人賞識,自然是高興。只是偶爾林秦會隨東家出門,短則十天,長則月余,實在讓桂八寂寞的緊。

  桂八被林秦就這樣瞞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過了兩年有餘,一日林秦回來,累的厲害,脫了衣裳鑽進被窩就要睡。衣裳隨手丟在一邊,桂八去收拾。拾起來瞧瞧,不經意地道:“小公子到底是斯文人,這衣裳穿了有年把,還跟新的似的,連個皺痕都沒有。哪像我,新衣服一上身,個把月就舊了四成。”

  林秦嚇了一跳。

  這身桂八為他費心張羅的衣服他每天穿著去,穿著回,只在來去路上過一過,用不上一個時辰,跟著便又整整齊齊地折好。出門辦事的時候,更是幾天都穿不著一回。看著乾淨,也想不到要洗。洗的次數少,就更難舊了。自己每日行頭光鮮。卻忘記了,衣服既是穿在身上,自然是要舊的。

  便強笑道:“是啊。哪像你,每日跟猴似的,弄的一身土。”

  桂八收拾好了衣裳,過來對林秦道:“清波門裡有一家邢家油鋪,是個老店,名聲好,主顧多,最近不知怎的正找買家。我想著,咱們的積蓄也有百把兩了,再湊點錢想辦法盤下來,也算有了個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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