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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被困住了,出不來,逃不走。”游征儘量保持樂觀道。

  甘砂再探出半個腦袋,子彈險些奪走她的眼珠,當下不敢妄動。

  “彼此彼此。”甘砂緩口氣應道。

  僵持片刻,游征原本緊貼著發酵罐,忽然探到甘砂眼前,雙目瞠圓,不可置信望著一個迥然的方向——那處恰是個樓梯口,他們和暗殺者分列兩邊,三處構成一個三角形,只要那人突破甘砂的防禦抵達樓梯口,便可逃之夭夭——而此刻樓梯口出現一個極其矮小的身影,小到讓人懷疑是錯覺,或者是只誤入工廠的流浪狗。

  那個小小人也發現了幾乎走出掩體的游征,定了一定,忽然甩開雙臂朝他撒腿本來——

  “叔叔——”

  “回去!”

  砰——

  甘砂從未聽過這般怒意滔天的吼叫,耳膜幾乎被撕破,身邊人飛撲過去——

  然而距離過遠,還是晚了一步。

  小小人倒下來,重重砸在鋼板上,連同他身上覆壓著的大人。

  槍響的前一刻,樓梯口閃過一道身影,先游征一步撲倒了餘力可。

  游征認出了那人的衣著,失聲痛喊:“小白……”

  白俊飛只覺得脖頸一片灼熱黏稠,開始劇烈喘息,又苦苦透不過氣。同伴的聲音敲打耳膜,自己卻如何也回應不了,甚至不知道嘴巴是否張開。視野越來越沉暗,念頭紛雜,曾經印象深刻的畫面無序閃回,也不清楚自己還有多少不舍,唯一響亮的聲音始終迴蕩,從一切紛亂中跳出來:我不想當警察。

  游征徒然替他捂著槍口,指縫仍不斷滲出液體。白俊飛一直望著他,可眼神逐漸空洞,不知他最後有過什麼心愿。

  甘砂神經似已麻木,一時體會不到白俊飛躺下的意義,又似冷酷無情,只管扒出他傾身相互的小孩,同樣的一動不動,血液模糊俏麗的小臉,靈動的小孩變成了一具了無生機的浴血玩偶。

  甘砂探過他頸動脈,怔忪一瞬,所有感知覺統統復位,她強壓渾身震顫,捨命般衝到那人隱藏的角落,一張半藏在黑暗中的臉印證了可怖的懷疑。

  信念全線崩塌,槍口卻堅定衝著那張平淡無波的臉。

  質疑先於稱謂出口,連自己也不曾發覺雙目濕潤,“你連一個小孩也殺!”

  她曾經崇拜的男人抬起臉,像是早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平靜看著她,像以往尋常日子裡那般。手/槍卻一直垂在身側。

  “開槍啊!”怒不可遏扭曲了嗓音,每一個音節都像沾上血,生生從她喉嚨咳出來。

  章格似乎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槍,但仍遲遲沒有再舉起。

  “你為什麼要開槍……”她的聲嘶力竭像砸到一具毫無感情的雕像上,槍管跟著喃喃顫抖,卻不曾離開他的腦袋。這份包含失措和失望的苦楚銼滅了她最後一點颯爽,甘砂成了一個被奪走靈魂的瘋子,“爸爸……你為什麼要開槍……那是弟弟啊……”

  面部肌肉第一次鬆動,章格似乎說了兩個字,目光明顯掠向那邊的血泊。

  “AJ是弟弟啊!”甘砂從領口抽出一顆吊墜,有著懷表形狀的墜子中間缺了個窟窿,像給人掏掉了心臟,“四年前,華泰工業園,你開槍射中媽媽的懷表……他本來可以被拉上來的……他本來可以……爸爸?”

  從鎮靜到迷惘、惶恐,章格遽然色變只在一剎那,“你在說什麼……”

  “是你害死了弟弟……AJ是承允啊!”他不做抗辯,從容的冷血讓她心寒。也許信條已易,這個地下世界的通行法則才更為他習慣和鍾愛,章格放任她猜疑。

  “你告訴我,不是你……池叔也跟你沒關……我誤會你了……”最後的僥倖醞釀出可憐的笑話,親情蒙蔽理智,甘砂為自己虛弱的掙扎感到羞恥。

  “對不起……”

  章格一如既往的少言,只擠下這三個有意義又無意義的字,留下一份複雜的歉疚,抬起自己的右手對準太陽穴——

  鐫刻進幼時記憶的手勢再熟悉不過,那曾是她追尋的朝陽。多年過去,幼苗浴陽成樹,她無需再仰視他的光芒。章格動作依舊利索、莊嚴,不顯半分老態,仿佛那是熔進骨髓的反應,每一次都標準得無懈可擊,以致甘砂渾然忘記他手上還端著手1槍……

  也許這一槍早已註定在劫難逃,從他把槍對準戰友那一刻起,從他決意與魔鬼為伍那天起,甚至從他偶然勘破“金色太陽”的提煉方法起……

  槍聲割裂這份晦澀的父女關係,章格從護欄上仰倒墜地,一如四年前那道飄然的影子。

  甘砂失控呼號,也許她想叫爸爸,喉嚨如被人緊扼,只憋出了單調的音節。她衝到護欄邊,期盼他在耍心機,悄悄爬起溜走,但他沒有。章格姿勢怪異,一動不動,暗色液體鬼魅般從他的頭部慢慢往外淌開。

  理智再三勸誡她如今並非悲傷之時,甘砂仍是控制不住抓著護欄跪地上。

  “圖圖?”游征把小孩抱到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返回時發現索道中段的身影,失蹤幾日的人突兀出現,一個人安安靜靜站在那,乍一看恍若遊魂,細看才發現她如遭極寒,渾身戰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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