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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世安往一旁挪了挪,給她騰位子。

  “燒給誰啊,你?”

  銀枝頓了頓,才說:“我爸。”

  金世安沒多問,默默給她一沓紙錢。

  “幹什麼?”

  “這份算我的。”他低著頭說。

  銀枝瞅他反應,好笑道:“只是燒個紙你就慫成這樣,只要帶你去見我爸,你可別給我丟人。”

  去見我爸……

  金世安正經地哄:“乖,這個我們以後再說。”

  所有的紙錢燒完後,金壑帶領大家去下一個地點。穿過荒涼的戈壁灘,不知走了幾十里路,終於到了一處墓園。

  在實行天葬的地方有墓園,說明裡面埋的是漢族人。

  銀枝想到了,昨天他們口中的“老吳”。

  沒有守墓人,墓園非常簡陋,只有兩座墳頭。墳前,有一堆黑色的灰燼。

  金壑喃喃道:“看來有人來看過你們啦,我來晚一步。”

  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傾訴衷腸。

  金世安悄悄告訴銀枝:“吳叔和張叔是我爸的老戰友,犧牲了,屍首也沒能運回去,只能葬在這。我爸每年都會來看望他們。”

  銀枝點頭:“叔叔真是重情重義。”

  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這樣的父親,難怪金世安……

  晚上,到家已經是九點,太陽剛剛下山,寒氣已經直逼心脾。

  “好冷啊。”史依雲燒起火,讓整個屋子暖起來。

  金壑伸懶腰,徑直上樓睡覺,說今天太累,想睡覺了。

  “老婆子,你不跟上來?”

  史依雲翻大白眼:“來了來了。”

  金壑睡前習慣讓史依雲伺候,他有嚴重的脊椎病,史依雲通過自學學會了按摩。從此睡前若沒有史依雲的按摩,金壑將一夜難眠。

  史依雲替金壑按摩完畢,說:“你先睡,我再下去一趟。”

  金壑抬起一隻眼,看她從衣櫃裡翻出一本塵封多年的相冊。他叮囑了句:“早點上來。”便睡過去了。

  銀枝坐在房間裡發呆,史依雲敲門進來:“銀枝啊,來,阿姨給你看個好東西。”

  書桌上一角檯燈被擰開,房間裡只有這盞昏黃懷舊的燈光。銀枝乖巧地坐在她身邊,看她打開相冊,一點點的講述照片裡的故事。

  “這是我們在羌塘留下的唯一照片,給我們拍照的人已經沒了。那時候因為工作在藏北高原風餐露宿,還遭遇過野獸襲擊,好在我們都挺過來了。但是有同志沒熬住,有的死在那了,有的落下病根,回北京後沒過多久也去了。”

  “我和老金的命是撿來的,所以我們過得自在開朗,人生在世,活著已經很不容易,為什麼還要給自己更多苦惱?也因為這個,我們沒有回內地。這個地方人煙稀少,我們能活得更簡單自在。”

  銀枝問:“哪怕付出健康的代價,真的不後悔嗎?”

  “不後悔。”史依雲說,“你看我們兩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麼。”

  ****

  除夕夜,史依雲忙碌一整天,做了一桌團圓飯。金壑點燃500響的鞭炮,惹得不遠處的藏獒受驚狂叫。

  金壑冷哼一聲:“沒見過世面的狗。”

  銀枝怔神,一雙手捂住她耳朵。她聽不太清他說的話,卻能認口型。金世安說:“你也不嫌吵。耳朵不疼?”

  哪裡會嫌吵?

  銀枝想,她們村里,家家戶戶放鞭炮,明里暗裡較勁,看誰家的響誰家的亮,大有把天震跨的架勢。她曾在大家齊放鞭炮的時候在街上奔走,空氣的震動差點撕裂她。

  相比之下,這裡安靜多了。

  金山說:“我家過年就這樣,比不上別家庭人多。”

  “你說什麼?”

  “沒事。”他傻笑兩聲,看著她在明滅燈火輝映中的臉。

  過完年便再長一歲,他們認識的年份也多了一年。這份緣像樹一般增長,一年多一圈,把他們兩牢牢圈在一起,永遠都分不開。

  元宵節一過,草原還沒回暖,依舊寒風凜冽。

  銀枝凝望遠處結冰的河流,跟金世安說:“我們該走了吧?”

  轉眼出門四月有餘,再待下去,她會抗拒不了這的溫暖,如此便走不成了。

  金世安沒意見,笑著說好。

  史依雲嘮嘮叨叨的,說還沒開春路上危險,年剛過完就要走,你們趕著想幹嘛?

  金世安笑著與她周旋:“銀枝想把這條路走完,我們早點去早點回。”

  “你們這些年輕人吶。”史依雲似不理解地搖了搖頭,往後備箱塞了一大口袋風乾牛肉,“你也年級不小了,趁你爸現在鬆口,早點回來我們把事情辦了。聽到沒?”

  “我會的。”

  “銀枝呢?”

  “在樓上收拾東西。”

  史依雲忽然想到幾年前,除夕夜裡他兒子收到一個女孩子的來電,樂成了傻子。

  她說起這事,喟然道:“兒子,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變。”只要跟銀枝有關,你都是一沒有思考能力的傻子。

  金世安一反常態沒有搭話。記憶仿佛飛到了一九九五年的那個除夕。那一年的春晚有無數經典節目。《如此包裝》里,趙麗蓉頂著腰傷跳舞;他的昔日女神孟庭葦唱風中的雲雨;年輕的劉德華釀造一碗忘情水;各大歌舞團輪番爭奇鬥豔。一直到午夜的《今夜難眠》,電話一直沒有響。他等的那個人,一直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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