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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念自然是對那兄弟倆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醫師開始說我目前的狀況,基本上已經穩定,冬天衣服穿得厚,背上的燒傷程度也不重,只是我裸露的手和臉,傷很不輕。

  其實我也有心理準備,回想起那一瞬間,感覺簡直是在地面搓掉了一層皮肉,整個撞碎。

  “有可能會毀容。”

  娘的!

  我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浮起,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舒念比我先一步刷地臉色慘白:“毀容?”

  “只是有這個可能性。我們會做手術修補,如果恢復得好就不會有問題,只是你們最好做一下心理準備。而且修復過後,可能跟原先會有些差異。”

  聽得差異二字,不知怎麼的,我瞬間竟然有一絲愉悅。

  也好也好,毀了再整,我要來個全面大改造,那就不是跟舒念相似的類型了。

  搞不好我可以趁機要求整成布萊德·彼特、裘德·洛之類。

  但這也只是苦中作樂而已。

  我心裹堪比黃連。

  他媽的,這是什麼運勢啊。

  說不定我這輩子最大的忌諱就是動心。

  想跟林竟過日子.他跑了;碰上柯洛,是個死心眼,然後事務所倒了;而邵言,真的沒什麼人品可言,結果我連自豪的外表都沒了。

  王八蛋!

  第十九章

  恢復期我暫且回家繼續住著。

  其實也沒什麼,日子過得還是很悠閒,我成天就是吃吃暍喝,看看電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擦澡也要舒念幫我動手。

  雖然謝炎對於舒念需要面對我的裸體這種事實非常抓狂,但我覺得,被看光的我才是吃虧的那個。

  那些事情,想起來便是一團麻,心口都揪著,想得多了,只怕我從陽台蹦下去的心思都有了。若能不去想,倒可以過得無憂無慮,所以我便選擇了無視和失憶。

  忘記跟邵言在一起從開始到結束的或甜或苦,無視手術的不適,換藥的繁瑣和疼痛,堪比木乃伊歸來的造型,手暫時拿不了東西,走路目前比舒念還要不靈便。

  而我自己的人生規劃,也只得先不去想了。

  雖然我青春不再,對於時間流逝非常敏感,但理想總是要給現實讓讓步的。我就算想身殘志堅,也不能以這種鐵拐李加木乃伊的形象去開創事業吧。

  成曰吃喝發呆倒頭睡的生活也是不錯的,頂多夜深人靜的時候偶有心酸罷了。

  這天在客廳里看小加帶著小希玩耍,一邊無聊地計算,等他們成長為青春美少年的時候我年紀是該有多大,得出的結論非常之令人沮喪。

  舒念在陽台上打電話.這次倒是很快就結束,返身進來,就有些怯怯地對我說:“哥,柯洛要來了。”

  我“噗”地一下把嘴裡的棗核吐了出來,瞪著他。

  “不是我說的啊,”舒念嚇得亂擺手,“是他看到新聞重播了……他問我,我又不會撒謊……”

  媽的,我心口立刻就撲撲跳,二話不說趕緊回房間,穿上大農,戴上墨鏡口罩手套,還取了帽子,再囑咐舒念:“你就講我出去拜訪朋友。”

  而後便一瘸一拐出了門。

  大冬天的,我這種打扮也不算太稀奇,招了一輛TAXI,坐進去就開始環城之旅。

  不指明目的地,繞了有大半天,我在后座又是變態怪人的裝束,陰森著不講話,司機都覺得怕了,漸漸要天黑,那憨厚的中年男人終於忍不住說:“先、先生……在前面下車好嗎?我要交接班去了……”

  我只得下了車,找個茶餐廳(販賣各類港式點心的中式餐廳)坐著,不過也發現我這麼全副武裝,走在路上也就罷了,坐在室內,就等於無聲地吶喊“大家快來看變態”。

  於是又出了門,四處晃蕩。

  公園也已經關門了,免費長椅是流浪漢們的地盤,當冬日街頭遊民的滋味還真不好受。我左走走,右晃晃,躲起來拉下口罩喝了杯熱奶茶,深夜了才慢悠悠逛回去。

  抬頭瞧上去,公寓的窗戶是暗的.確認柯洛已經走了,我總算可以放心打道回府。

  才進了大樓,就見電梯門邊上有個人站著。

  我心中警鈴大作,忙轉身就要一瘸一拐地溜出去。

  那人在身後喊:“LEE!”

  靠!我這樣他都認得出來!

  要跑是來不及了。反正都碰到了,我也索性轉過頭,隔著口罩哈哈笑道:“這麼巧!你也在啊!”

  他好像又長高了些.穿了一身黑,只有露出的襯衫領子是雪白,不知怎麼地看著就很有大人的模樣。年輕人就是一直在往坡上走,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好,而我們是已經在往坡下滑了。

  “恩,舒念他們出去找你了。”

  “找我幹嘛,我只是拜訪朋友去了,不是跟舒念說過了嗎?”

  柯洛看了我一會兒:“你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我略微尷尬,嘴裡哼哈著,伸手去按電梯按鈕,明明顯示就停在一樓,哪知道按了半天也不見它開門,竟然是壞了。

  還能有更爛的運氣嗎?

  饒是我竭力要維持紳士風度,一天憋下來,到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朝電梯門發狠踹了兩腳。

  踹完臉都扭曲了。傷殘人士連電梯都鬥不過。

  柯洛伸手扶住金雞獨立著,在口罩里痛得齜牙咧嘴的我:“沒關係,我們走樓梯吧。”

  兩人進了樓梯間,我突然覺得世界變得好灰暗,拾腿作勢要上樓梯,竟然邁了個空。正在尷尬,聽得河洛說:“你晚上還戴墨鏡,怎麼看得清楚。”

  我打著哈哈:“晚上也有紫外線嘛,對眼睛不好的。”然後竭力要走得英俊瀟灑。

  柯洛說:“我來背你上去。”

  喂,我還沒瘸呢。

  “但你腳上傷還沒好啊,”柯洛笑著走到我身前,竟是蹲了下來,“上來吧。”

  看著他背部的輪廓,就會覺得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若要死撐,我走走停停爬到大半夜估計也能到家。只是在外面晃了一天,我也元氣大傷,難免生出偷懶的念頭來。

  終於我還是趴到他背上,覺得自己姿勢像個青蛙。柯洛托著我的腿,幫我穩了穩,而後站起來。看樣子特輕鬆,年輕人體力就是好。

  我不知道舒念被謝炎背著上樓是什麼樣的心情。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很可能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對他早就無所謂了,他不過就是個為殘障人士獻愛心的義工甲。

  只是他的背很燙,臉貼上去的時候,微微的,眼睛也有一點熱。

  興許是憐憫弱小的天性在作怪,柯洛對於照顧傷殘人士真的滿積極,天天都來舒念這裡,而我卻無福消受。被他看到我去了口罩墨鏡之後的鬼樣子,沒什麼好驕傲的。

  我這輩子落魄的模樣,他幾乎一回也沒錯過,媽的!

  心情煩躁的時候,我就大聲咆哮:“你別再跟著我了!搞不好拆了紗布我就是怪物史瑞克!”

  柯洛只是笑。

  “還有,我告訴你,以後我就不會是原來那個樣子了,我會去整容.到時候保證你認都認不出來!”

  柯洛吃驚地“咦”了一聲:“為什麼?你現在這樣,又不是一定就會留下疤痕,醫生說恢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可是我已經厭煩這張臉了!”我說得鏗鏘有力,帶點報復的快感,“我想換一張,你不介意吧?”

  柯洛望了我一會兒,而後說:“你自己的臉,只要你喜歡就好。只是整容是有風險的,你要三思。”

  還思什麼,老子想擺脫你夢中情人那張臉已經很久了。

  我遂多了一件事情可做.一覺得無聊就和大家共商整容大計,把歐美各大男星的照片擺了一桌子。

  舒念苦笑道:“這,就算要整,也是黃種人才比較接近吧。”

  於是我只要見到長得不錯的男人,就會指著詢問:“這個怎麼樣?”

  被全體否決了無數次之後,電視開始播放那起爆炸事故的調查報導,我作為受害人,角落裡也放出我的大頭照一枚。

  柯洛笑著說:“我覺得還是這個最好。”

  舒念則連連點頭附和:“對啊,哥你這樣多帥啊!”

  謝炎也說:“沒錯,鼻子、眼睛都不缺,這樣挺好,你就認了吧。”

  我一邊既謙虛又驕傲:“不不,那張照得不好。沒能充分體現出我的英俊,我下巴哪有那麼長!”一邊警告道:“你們不要以為這樣討好我,我就會改變主意。”

  柯洛轉頭看著我:“我們當然是希望你少冒風險。不過如果你喜歡,”他笑著指指換了頻道的電視屏幕,“我覺得這個很適合你。”

  我一看,動物世界.好大一張雪白的狐狸臉特寫,不由得勃然大怒:“我眼睛比那個大多了!”而後毫不留情地用抱枕蒙住他腦袋,用堪比武器的石膏左手壓住他,將他一通亂打。

  柯洛笑著掙扎.謝炎最喜歡人家打架,舒念也看得很開心。

  這樣的時候。又好像很溫馨。

  我也會想,如果他的溫柔,可以給一張全然不像舒念的臉,那是不是表示我終究是能有一點期待?

  而至於邵言那件事,怎麼說呢,我在圈子裡這麼多年了,很清楚遊戲規則。所以沒什麼好打擊的。

  我想,可能什麼東西也傷不了我的心,無論邵言還是柯洛,頂多是刺痛一下罷了。

  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我漸漸已能行動自如,木乃伊的全套裝備也拆得差不多,只有臉上和手上還包著紗布,左手的石膏尚未取下。

  整天在家裡待著,快把我憋得生出蛋來了。我臉皮漸厚,現在也不再怕被人看,乾脆就帶著一堆紗布,以及有著小加愛心塗鴉的石膏手,驕傲地出門,四處溜達溜達,呼吸新鮮空氣。

  柯洛把義工的職責進行到底,陪我上街,耐心十足地跟著我到處逛,買了一堆東西,吃了不少雜七雜八的零食甜點,還看了場電影,最後去一家鍾愛的餐廳吃晚飯。

  舒念怕我身上留疤,對一切關於疤痕的說法都深信不疑。

  不能抽菸,不能喝酒,不能碰咖啡,辣椒、醬油、姜、蒜、醋更是都從家裡絕跡,牛、羊肉不讓吃,海鮮也不行,桔子都不可以。縱然他廚藝了得,頓頓都如此,也讓我欲哭無淚。

  而今天終於嘗到滋味濃厚的菜色,雖然也是柯洛排除數種之後選定的,我還是吃得感動不已,涕淚交流。柯洛一直笑著看我吃,他自己倒沒怎麼動嘴,只忙著幫我用餐刀切肉排。

  柯洛電話響了,聽他用沉靜冷漠的聲音談公事,很破壞我暴飲暴食的氣氛,他便起身走遠了去講。我正以獨臂大俠的姿勢吃得不可開交,突然覺得有陰影籠罩在我頭上。

  抬頭一看,站在我桌前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帶著點扭曲的笑容看我。

  而我竟然還能鎮定地與他打招呼:“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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