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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失去他兩天而已,我卻快要撐不住了。

  我果然是老了,我需要他留在我身邊,我已經動心了,收不回來的。

  柯洛一直毫不放鬆地糾纏著我,連開口說話的時間都不捨得用一般,重重揉我的背,吻得我胸口都發痛。

  難得他這樣失控,我順著他的意思響應他。這次我沒有再彆扭,爭什麼在上在下的權利。

  讓他高興就好,我示弱一回也沒什麼關係。

  被進入的感覺還是疼痛難忍,他今天又沒什麼耐性,潤滑也只糙糙了事,只急切地往裡埋入。我深呼吸著,儘量放鬆全身,卻仍然一陣陣抽搐,忍不住抓住他肩膀。

  “慢、慢一點。”

  “我想你。”

  “嗯。”

  “……喜歡你。”

  “嗯……”

  “只喜歡你……”

  律動一開始,我痛得說不出話,只能調整著呼吸,摸摸他的頭。

  “不要離開我。”

  痛楚多過於快感的狂野撞擊里,他細碎的親吻和溫柔聲音讓我放鬆了不少。我真是在喜歡著這個孩子了,到了僅聽他的甜言蜜語就能止痛的地步。

  “我愛你……”

  “嗯。”

  “舒念……”

  我身上一下就冷下來,僵著不能動。

  他又迷亂地叫了聲:“舒念。”

  我覺得自己好象變成石頭,僵硬地躺著望著他。

  “小念……”

  我咽了一下,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在叫誰?”

  他驀然清醒一般,微微吃驚地睜開眼睛。

  在床上被叫別人的名字,這種奇恥大辱,我這輩子還從來都沒有過。

  “你在叫哪個賤人?”

  他立刻仇視般地惡狠狠瞪著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我喉嚨里含糊響了一陣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聲音,過了一會才沙啞地:“滾出去。”

  他沉默了一會兒,居然也沒有任何別的表示,乾脆地直接抽離出來,站起身穿好衣服,開門走了。

  真是乾淨俐落。

  我看著自己,腿間早就已經全然軟下來,手臂上的寒毛卻根根豎起。

  靠在床頭,全身仍然赤裸裸地僵著,那種熱度早就消失了,只有腿間裂開的疼痛還很鮮明。

  我深呼吸了兩下,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罵一句,然後拿出煙來抽。

  手卻微微有些抖。

  他媽的這個狗屁世界。

  奇蹟,戀愛,連林竟都早就不信這個了,這次我居然會抱著憧憬。

  鬧了個大笑話。

  三十八歲的人,八歲的智商。

  煙一根接一根的,一直抽到天色都蒙蒙亮。

  我很清醒,我這次只是不小心而已。如果是在十年、二十年前,或者我不會這麼迷戀他,也不會出這麼大的丑。

  我只是一時糊塗了,我沒什麼的,我沒有軟弱,我只是年紀大了。

  注一:蹦極,Bungee Jump,高空彈跳。

  第四章

  無論怎麼樣,我第二天仍然要去事務所。

  沒有不去的理由,我沒病沒災,只是缺了睡眠而已,而通宵不睡的後遺症用兩大杯咖啡和一把藥片就可以解決。我照樣可以工作,賺錢,過得很好。

  只有發青的臉色用了不少辦法也解決不了,熬過整夜,確實無法像年輕時候那樣若無其事,但我不會讓自己看起來潦倒落魄。

  床笫間的反目而已,有什麼大不了。

  柯洛於我也不算什麼,床伴罷了,我不覺得自己受傷。

  我這把年紀,早就該對“迷戀”免疫了。

  照常工作了一天,竟然也不覺得困,午間打算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反而還睡不著。

  真皮的淡淡氣味聞著有些噁心,翻過身來望著辦公室的天花板,以扭曲的姿勢抽了根雪茄。後腦的某根筋又在陣陣抽痛,這是我身體提出抗議的信號。

  晚上又要吃點藥才能睡。這段時間都停了沒再買來吃,不知抽屜里還有沒有剩的。

  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手上的雪茄沒拿穩,差點掉了。

  那個鈴聲是專門設給柯洛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麼就那麼無聊又肉麻,還特意去弄這種東西,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看著它響了好一會沒接,想想又把聲音關掉,不然光聽著心裡就憋得慌。

  等那邊掛斷了,我還捧著手機盯緊屏幕看。過了十來分鐘,上面總算跳出個接收MAIL的提示。

  “對不起。”

  柯洛在跟我道歉呢。但除了這麼三個字以外,他也別無其它的話要跟我說。一整個晚上再加一整個上午,就等到他這麼一句而已。

  我坐起來,往沙發上一靠,選了個姿勢繼續抽雪茄。

  我不知道該不該回應。我從來都是乾脆果斷的人,現在卻猶疑不定。

  如果原諒他,再去找他,那我未免賤得太厲害。

  但全然不再理會,又顯得……我是不是太過在乎他了。

  真正的床伴,應該只把這個當小事,笑一笑,罵幾句,然後繼續上床、享樂,反正我們那麼愛對方的身體。

  只有被傷了心的人才會耿耿於懷,像心口被戳了根刺一樣無法釋然。

  而我不承認。我沒受傷,我只是惱火罷了,我根本不在乎柯洛,那麼一個滿心惦記著別人的小鬼,怎麼可能讓我動心。

  我只是喜歡他年輕的身體,其它的什麼都沒有。

  接下去每天柯洛都有電話過來,我也當了幾天的Hamlet,在那裡為“接,還是不接”的問題而反反覆覆,煙抽了不少,卻始終沒把那個鍵按下去。

  進退竟然如此之難。

  熬了一個多禮拜,柯洛突然就再也沒有消息。天天把手機放在眼前盯著看的我,少了件事做,一下子就空虛起來。

  邊抽菸邊在心裡暗罵他媽的,又想,其實何必呢。我的年紀都夠當他爸爸了,跟這麼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我在他那個年紀的時候,也不見得就有多麼懂事明理,做的蠢事也很不少。推己及人一下,就沒什麼好對柯洛懷恨在心的了。

  我應該有氣度一點,滿不在乎地回去找他,教他下次學乖點。反正我們只是消遣,上上床打發時間。

  打定王意,便打扮得瀟灑倜儻,風度翩翩,出門去找柯洛。

  柯洛的公寓我只是兩個禮拜沒來而已,站在門外卻有些情怯,不知道那點緊張是哪來的,我咳嗽兩聲清清嗓子,又理一下頭髮,姿態瀟灑地抬手按門鈴。

  然而門始終沒有在我眼前打開,裡面的人似乎無動於衷。

  正在疑惑,聽著背後有腳步聲,轉頭看見個胖胖的白人婦女走過來,邊從口袋裡掏鑰匙邊朝我笑笑打招呼。她是這裡的房東,就住在對面,之前見過一、兩次,還給柯洛送過自己做的餡餅、布丁。

  “請問,住在這裡的那個男孩子呢?出門了嗎?”

  她似乎很驚訝,“你不知道嗎,JACK已經退租了。”

  我瞬間有些茫然,頓了一下才問:“你知道他搬去什麼地方麼?”

  “他是交換生,本來要租到這學期結束就回國,這次好象停了課程提前回去了。”

  “哦……”我停了停,想再多問幾句,卻說不出什麼來,“謝謝。”

  我撥撥頭髮,下了樓,坐進車裡,發動車子前又抽了兩根煙。

  這麼大的事,那小鬼也沒跟我說一聲,哪怕發個MAIL告訴我都好。

  我知道他是覺得沒必要,除了欠我一個道歉,其它的都與我無關。

  也好,這樣一來就簡單了。

  我咬著煙在路上謹慎地開車,晚上風大,煙幾乎滅了,慢吞吞開著這樣的跑車,沒有半點來時的瀟灑,反而像個傻蛋。

  這個城市的夜景固然華美,可是很無趣,我找不到地方可去,開車繞了好幾圈,抽了不少煙,然後逕自開車去夜店。

  店裡照樣熱鬧,台上是GO GO BOY SHOW,氣氛熱烈得不行,尖叫幾乎要把屋頂掀翻。有熟人跟我打招呼,請我喝酒,在我耳邊大聲說今天的男孩子都非常棒,錯過太可惜。

  我笑著坐定了,抬頭看著那些扭動著的、眼神蠱惑的迷人金髮少年們,在手裡準備好鈔票,可我眼裡看到的並不是他們極盡挑逗的姿態。

  柯洛幾近透明的皮膚,黑眼睛,細軟的黑色頭髮,笑起來彎彎的嘴角。接吻的時候是那樣專注深入的熱情。他那麼會撒嬌,可是又何等強硬冰冷,他連再見也沒對我說。

  我伸出手,扶住有點發燙的額頭。

  手機里柯洛的電話號碼終於刪去了,那已經是個無法接通的號碼。

  曾經有過的那段不真實的甜蜜時光就此完全結束,一點痕跡也沒有,只是閉一下眼再睜開眼的時間而已,卻似乎已是非常遙遠的事了。我很健忘,所以我並沒什麼留戀。

  柯洛走後的幾個月,我的運勢似乎一路跌到最低點。

  情場上沒有東山再起也就算了,賭場上也連連失利,跑去拉斯維加斯賭了幾把,每次都迅速輸得乾淨,一把都沒贏,輪盤賭輸得火大不說,在吃角子機前拉了半天的杆,竟連一次硬幣叮咚聲也沒聽過。

  能衰成我這樣倒也不容易,反正也只是玩,錢財這種東西散了還會來,我不在乎。

  縱情玩了幾天,把身上值錢的都丟在拉斯維加斯,輸得幾乎要脫胎換骨。壯烈地回到LA,打算振作精神好好工作,卻不知豪賭全輸只是開始,更大的楣運正等著我。

  我在關鍵的時候被擺了一道,賭大血本支持的那個政客倒台了,還爆出許多翻身無望的內幕。

  之前費盡心思鋪好的路都成了空,我到這時候總算體會到,自己再怎麼有本事有頭腦,打出原形也不過是小小一枚律師。蝦米小配角,人家手上的一張小牌,所謂出也出先,死也死先。

  這回輸得讓我有點賠不起了,日子一夜間變得極其不好過,這種時候我完全不需要睡眠,因為根本睡不著。

  我素來對手不少,仇家更多,現在只是落水狗一隻,身邊所謂的朋友也似乎都紛紛從人間蒸發。

  知道這種時候往往雪上加霜有,雪中送炭無,我雖然做不出搖尾乞憐這種沒出息的事,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幾個幫得了我的人求助,這種時候還說什麼尊嚴。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總算不打算絕我,連日來備受煎熬的我總算接到一個回復電話,一聽到對方聲音,我就感激到幾乎要眼含熱淚。

  “陸風?”這簡直就是茫茫大海上飄來根救命糙。

  那邊的男人笑了笑,“聽說你好象遇到麻煩。”

  我也跟著哈哈一笑,雖然已經苦到不行,這傢伙可不是慈善家,他是商人。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幫你解決。不過我正好需要信得過的幫手,你要不要考慮回來。”

  當初還沒有全心全意在LA打拼的時候,我一直為陸風打下手,幾乎看著他的事業從小蝦米長成大鯨魚。

  後來我自己翅膀硬了,漸漸另起爐灶,熱衷於幫人打官司,跟他關係自然就淡了。

  現在再投到他門下,很有些從頭來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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