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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直抬起頭來,深深地看向窗外。雲層是白色,浮在深藍色的天上。

  他想起了白鷺湖,在一面碧色中飛過幾點潔白。還有白鷺湖上,與他初見的那個橘衫女孩。

  車窗外走過一個橘裙女孩,看不到臉,飄飄然遠去。

  中年人說:「我的夢想啊,大概是——」

  阮直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手指輕輕地摳著膝上老舊的畫板,愣愣地在心中呢喃:「我的夢想……是一個人。」

  年輕人問:「哈哈,那您為這個夢想堅持多久了?」

  中年人思索道:「很多年吧,你知道,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的,追逐到最後,都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模模糊糊的廣播聲中,阮直從背包里翻開一本薄薄的日曆,他每天都撕去一頁,已經撕了整整四本,留下空空的夾子,攜帶在背包里。背包塞得很滿,除了顏料畫筆,還有數不清的車票,輕輕一碰,便噼里啪啦地落到車廂里。

  路過的人很多,只有一個橘色裙子的小女孩彎腰幫他撿了幾張。阮直接過,一愣,目光追隨著那抹橘色,直到它消失在車廂盡頭。

  「1663天。」他撫了撫卷邊的日曆——今天的還沒撕去,於是撕下來,「1664天。」

  一陣風從對窗吹進來,紙就這麼順著風卷了出去,火車開始移動,那張紙消失在了不斷後掠的風景里。

  陸月濃細細算著,他們分開了多久,多久呢,十年吧還是十一年吧。阮直的追尋就好像倒映在他們之間的影像,化虛為實地攤在他面前,讓他再一次清晰地明白江倚槐曾經的執著。

  車子在車庫裡停了下來,江倚槐剛要鬆掉安全帶的時候,陸月濃在半明半暗的空間裡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說:「我的夢想也是你。」

  江倚槐一怔,待反映過來陸月濃指的是什麼的時候,那點裝模作樣的生氣很快如風捲殘雲,一掃而空了,他抿住唇角,眼底的笑意卻流了出來:「那恭喜,你已經追到了。」

  陸月濃沒想到江倚槐非但不害羞,還會這樣答,慢一拍地說:「不是你追的嗎?」

  「是嗎?」江倚槐更認真地計較起來,「可是我們有這個流程嗎?」

  陸月濃想了想,說:「好像沒有。」

  不過,似乎也沒什麼關係,畢竟愛情里,哪有那麼多你高我低的台階,和你先我後的競逐呢,有的只是平坦的陸地,隔著純粹的時空,他們相互走近。

  陸月濃摘了眼鏡,伸手勾住江倚槐的衣角,親吻上去。

  晚飯做了一頓簡餐,話劇對演員的形體要求同樣嚴格,江倚槐近日控著飲食,上桌的東西猶如原始森林來的特產,缸里的金銀二老都比他吃得快活。

  陸月濃並未展現出挑嘴本色,甚至拒絕分開做,江倚槐卻不想陸月濃和他一起「遭罪」,大部分時候只能偷偷開灶,先斬後奏地給他改善伙食,比如今天就偷著燉了點土豆牛肉。

  用過飯後,兩個人跑到露台上看星星,但月明星稀,只有一輪將圓的月亮掛在墨色的天上。

  江倚槐離開了一會,陸月濃沒問,以為他大概是去倒水喝,便靜靜在原地坐著,偶爾低頭撥兩下江倚槐的盆栽們。

  不久,腳步聲近。江倚槐打開玻璃門,回到露台上,手裡多了一把吉他。

  這吉他不是陸月濃送的,要更老舊些,是江倚槐高中時買的那把,春節時江倚槐把它從順城接了回來,一直和陸月濃送的那把挨在一塊。

  江倚槐曾拿著這把琴,在全校師生面前,給陸月濃彈了一首《小星星》,光明正大又隱晦內斂。

  江倚槐在吉他上輕輕一叩:「陸哥,你還記得嗎?我以前彈過一首《小星星》,在學校的晚會上,那天還下了點雪。」

  其實江倚槐是明知故問的,因為陸月濃記性之好,他早已領教過了,但再確認一次也無妨。就好像唱過一次的糖,會念念不忘,再嘗一次,便更覺得滿足。

  陸月濃果然記得很清楚:「嗯,那天你妝化得有點誇張。」

  「你怎麼盡記得這個。」江倚槐故作不滿,語氣依舊溫柔,「你得記點好的。」

  陸月濃指尖拐到一片葉子,慢慢地順著它的輪廓摩挲:「全是好的,就記不住了。」

  江倚槐不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笑著說:「那可不行,我這麼好,你都要記得。」

  大言不慚地自誇完,江倚槐又說:「今天沒來得及排到第三幕,有點可惜。」

  陸月濃順著猜道:「你在第三幕彈琴了嗎?」

  「是啊,」江倚槐彎起好看的眉眼,說,「記不記得之前,我給你彈過我爸給我媽寫的曲子,算是借花獻佛。」

  陸月濃點點頭:「嗯,很好聽。」

  江倚槐擺正了姿勢,垂眸看著琴弦,說:「那今天晚上這首,是我親手寫的歌了。第一次寫歌,第一次排練,只給你聽。」

  手指在下一刻便輕輕掃過了琴弦。那聲音分明是和任何吉他都差不多的,卻沒由來地多了幾分陳年的味道。

  音符在琴弦上流動,過去的星光搗作月色,揉進悠揚的曲聲里。江倚槐用低而緩的嗓音,輕輕地唱起歌謠。

  歌詞從阮直的故事裡飛脫出來,生長出本就源於江倚槐的情感——有關年歲,有關距離,有關眷戀,也有關愛意。

  陸月濃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江倚槐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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