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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默一怔:“他的父母……”他對那對夫妻記憶猶新。

  “秦默,人總是會變的。”沈晴搖了搖頭,很漂亮的一雙眼睛,焦距卻在一點一點渙散。“你知道麼?我媽跟我說,她後悔了。”

  “你說,她後悔什麼呢?後悔把我送進那個學校,還是後悔她曾經那樣固執地攔著我去喜歡一個同性?”沈晴輕輕地嘆息,搖了搖杯子裡的酒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我不怪她,就算沒有她拼死拼活的攔著,我跟娟兒也未必能走在一起。”

  這能怪誰呢?

  她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

  “你去試試吧,或許他們會願意。”沈晴說著跳下了吧檯椅,步伐有些搖晃地走到了酒吧一角的舞台上,似乎在跟樂隊說著什麼。

  秦默緩緩地放下玻璃杯,往沈卓雲的方向走去。

  “我想唱一首歌,給我一直喜歡著的女孩子。”舞台上傳來沈晴的聲音,酒吧里似乎都挺熟悉沈晴這個老闆的,一下就沸騰起來了。

  秦默走路都有些發飄,可還是準確地走到沈卓雲的面前,再之後,便被沈卓雲準確地攬進了懷裡:“你還知道回來。”

  酒勁上來了,酒吧里花花綠綠的燈光晃得他頭暈,索性就閉上了眼睛,只聽聲音回答:“一會回家吧。”

  舞台那邊沈晴的歌聲已經趨於激烈,明明是醉著的,可她看起來卻異常的清醒。酒吧里都在起鬨著,猜測著沈晴是在向誰告白,而只有秦默迷迷糊糊的聽著這一首老掉牙的歌曲,最終卻忍不住想起了六年前形如枯槁的沈晴來。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這裡,就是生命的奇蹟。”

  “你真相信我。”沈卓雲把人抱緊了,忽然覺得有些安心。

  “相信鬼,也不相信你。”秦默難得抱怨了一句,合上了眼睛。“送我回家。”

  沈卓雲笑了一下,眼裡帶著那麼一點暖意,秦默嘴裡似乎還嘟噥了一句什麼,沈卓雲側耳聽去,大抵是“栽了”之類的話,讓沈卓雲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沒錯,你就是栽了。

  ※※※

  秦默坐在樓口,看著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緩緩地走過來,明明資料上顯示她應該只有四十幾歲,可她看上去蒼老的過分,鬢角已然斑白,臉上刻滿了風霜的痕跡,身上的衣著也僅僅能用整潔來形容,渾身上下看不出一絲裝扮過的痕跡。

  女人抬頭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絲戒備——一個年輕的大小伙子坐在筒子樓下遊手好閒,任誰都會覺得這人有問題的,尤其這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女性。

  “您好,”秦默迎了上去。“您是朱太太是麼?”

  看到他迎上來,女人戒備更甚:“我們家不買保險。”

  秦默看了看自己為了顯示鄭重特意穿上的黑色西裝,忍不住有些尷尬:“我不是推銷員。”

  女人不管他,刷了卡就拉開了鐵門:“我們家房子也不賣——”

  “您還記得朱子英麼?”秦默一隻手按住了鐵門,直奔主題。

  女人的臉色忽然變了,她的嘴唇動了動,眼珠子向上翻,盯著秦默:“你……”

  “朱太太,”秦默面不改色,坦然地鬆開了支著鐵門的手:“我想跟你談談。”

  女人沉寂了片刻,最終說:“上來吧。”她的聲音並不蒼老,可那說話的語氣,卻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了她那死寂而麻木的氣息。

  秦默跟著女人走上樓去,說實話他根本認不出這就是六年前那個扯著主任哭鬧的女人,她現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

  女人的家就像所有老式的房子一樣,乾淨,卻又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女人的丈夫在裡屋看著一個關於紙牌的電視節目,那電視機還是舊時的笨重機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色的大方塊。

  “這是?”男人看到了秦默的身影有些驚訝,從裡屋走出來。

  “朱先生,您好。”秦默趕在女人開口之前先把自己的來意說明。“我是朱子英的同學秦默,我曾就讀於xx自強學校。”

  男人的臉色立馬變了。

  秦默形容不出那是一種怎樣的神色,他繼續說:“對於當初所有學生的境遇,我想控告xx自強學校當年施加暴力的全體教官校領導,追究其法律責任。”

  秦默甚至不必多說,男人就明白了,他默默地讓開了路,請秦默坐在了客廳,女人一言不發地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仿佛這些年來,他們都是這樣過的。

  男人的嘴開開合合了幾次,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當秦默重複了一次自己的來意之後,男人說:“我記得你,當初你姐姐來找過我。”

  “是。”秦默點了點頭,他剛從自強學校逃出來的時候,秦蓁曾經找到過這對夫婦,最終將學校搞倒。可當想要追究當初的學校負責人法律責任時,這一對夫婦卻再也不肯出庭。

  秦蓁說,八成著對夫婦是被威逼利誘了。

  原本秦默已經放棄了這條線的,可是沈晴卻再次提了起來,讓秦默覺得,或許是值得一試的。

  “我能問一句嗎?”秦默問。“當初兩位到底是為什麼拒絕繼續出庭的。”

  男人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還能為什麼呢?那時的理由,現在都不必再談。

  當初不被放在心上的一幕,卻在之後的六年裡一次又一次的重現,女人記得自己的兒子流著淚,在滿是沙石的操場上磕得頭破血流,請他們帶他回家。

  她記得她接到電話時一瞬間的茫然,對面說,您是朱子英同學的家長麼?您的兒子自殺了,還請來一趟。

  她丟掉了所有的體面去廝打她心目中的罪魁禍首,卻被一個孩子兜頭潑了冷水。

  究竟是誰害死了她的兒子?

  在歲月流逝間,似乎有什麼在反覆拷問著她,答案卻始終讓她不敢正視。

  她開始害怕回憶,自己兒子的房間被她永遠地鎖上,裡面還掛著滿牆的獎狀喜報,和滿滿當當的複習材料,被子被疊的整整齊齊,仿佛下一刻,她兒子的身影就會出現桌前,在燈光下孜孜不倦地學習,仿佛她還可以端著一杯水進去,命令他今晚學到幾點。

  當這個年輕人提到“朱子英”的名字的時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的兒子還活著,已經考上了大學,而這個年輕人是來找他玩的大學同學呢?

  可一切都是奢望。

  清醒過來,她和他的丈夫,依舊是兩個心如死灰的人。

  而那間屬於朱子英的房間,依舊空空蕩蕩,鎖上蒙塵。

  “我們出庭!”她忽然說了這樣一句,抬頭看見丈夫驚愕的深情,她困鎖了六年的痛苦洶湧而出。“朱建軍,你要還是個男人,你就給我想想,我們的兒子到底是為什麼死的!”

  第80章 另一個世界

  秦默給趙渲去電話的時候,秦蓁正坐在一邊盯著他的動作。

  “……我現在這些資料,你有幾成把握?”秦默問。

  “三成,”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溫和而清晰,聽上去就讓人覺得舒緩,可話語裡的內容卻讓秦默的心沉了下來。“或許更低。”

  “還缺什麼?”秦默抿著嘴唇問。

  “什麼都不缺。”趙渲在電話另一端異常直接地回答他,聲音難得緩和下來。“秦默,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兩個教官證人,兩個當初的學員證人,一份學員的證詞,還有已故學員的父母作為證人,一份視頻,一份學校所有人的合同。老實說,趙渲也沒有想到秦默能做到這種地步,換了控告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稱得上是鐵證如山。可唯獨這一次,趙渲也沒有把握,真的能將對方告倒。

  “秦默,剩下的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規則。”趙渲的聲音有些沉重,“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而為。”

  幾天下來,趙渲也知道了秦默的職業。

  秦默在網絡上幾乎可以說是一個流浪的王者,即使沒有隨從和領土,他依然可以憑藉他高超的技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有足夠的技術,秦默在網際網路上無所不能。

  可現實的規則遠比網絡上複雜的多,哪怕他們的證據再充分,準備的再完備,甚至就算秦默把當初學校里所有的學員都找來作證,他們的勝率也只有三成。

  “秦默,如果你願意把被告席里的張敬梓剔除,我可以保證你的官司必勝。”趙渲這樣說。

  秦默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就算我願意剔除,你願意麼?”

  那頭趙渲忽然不說話了。

  現在的趙渲跟沈卓雲是一類人,有仇必報,沈卓雲沒有動手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能從另外一條路摧毀張敬梓的勢力,趙渲沒有動手是因為他之前都沒有等到時機。

  而秦默就是趙渲的時機,秦默的路子野,風險也大,可現在的趙渲,就是一個賭徒。

  “秦默,你能查到……之前八班教官的住址麼?”趙渲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

  秦默一愣,最後還是把實話說出來了:“他已經死了。”

  趙渲一窒,隨即就聽到聽筒里傳出來的聲音:“是趙源活活打死的。”

  秦默剛說完這句話,對面似乎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秦蓁在那邊問他,他搖了搖頭,沒把實情說出來。

  秦蓁看了他半晌,皺了皺眉:“秦默,你真打算跟沈卓雲這麼一直攪合著了?”秦默沒想到秦蓁會問這個,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秦蓁真的有些擔心了。

  她原本是極信任自己的這個弟弟的,頭腦清明,有主見,有能力,可只有在面對感情和交際方面,秦默的能力幾乎可以用負的來算。

  沒什麼別的原因,生活環境導致的。

  說起來,秦家人幾乎都沒有一個正常的童年。

  秦蓁的童年可能比秦默要輕鬆一些,至少秦蓁的父親是一開始就不在了的。秦蓁的母親是出了名的清高,對所有追求她的人都不屑一顧,偏偏看上了對她不假辭色的清貧男人。當然,現實很少有電視劇里千金小姐和窮小子的狗血愛情,卻遠比電視劇里要殘忍的多。

  對方根本是早有蓄謀的騙婚,每一點都把握得很好,原本想財色兼收,卻沒想到秦家的二老輕而易舉的就拆穿了他。男人遠走他方,卻沒想到兩人已經有了秦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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