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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我心裡還隱隱抱著某種希望,以為周越還不至於糊塗得太離譜,他只是不小心碰上更大的誘惑,一時起了歧念而已。他對沈宴的痴狂,怎麼也不該這麼短暫。

  而且說到底,我那麼喜歡的人,被他不擇手段搶了去,卻又不知珍惜的棄若敝履,這種被無情鄙視和碾壓的微妙感覺,讓我心口漲的發痛。

  突然想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的周越在我眼裡,還是個大多數時候都很乖巧,只偶爾會頑皮的孩子。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發生在他十三歲那年。

  他媽媽,也就是我乾媽,某天心急如焚地跑來我家找我,說不知道小祖宗丟了個什麼東西,躲在家裡哭鼻子,怎麼哄都哄不住,讓我過去幫她看看。

  其實那時候周越跟我的關係不見得多麼好,只是因為都是男孩子,我又比他大了好多歲,知道的東西比他多一點,他平時還算聽我的話。

  我去了,好說歹說才進了他的房門,千哄萬哄後慢慢了解到,丟的那個原來是他最喜歡的玩具,因為是他過世的爸爸送給他的,所以意義不一樣。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一時倒真找不到什麼可以安慰他的話,正尷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且為自己不會安慰人而略略沮喪的時候,周越卻含著淚叫了我一聲哥。

  我心疼他可憐兮兮的樣子,便問他如果我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他,他會不會感覺好一點。他瞪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看著我,慢慢才笑了。

  後來東西倒是沒有送成,不是我不給,而是我有的那些東西,並沒有特別讓他喜歡的,以至於他每拿起一件,都會隨口問那是不是我最喜歡的,我說是,他拿著又看看,最後還是放回原處。

  周越那時人小鬼大地說了一句話,過了這麼多年,因為今晚的氣氛,我又突然清晰地想起來,並且為之脊背一陣寒涼。

  周越拒絕我擁有的每一件“最愛”,走前不滿地抱怨,說:“哥,你到底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啊,怎麼可能每一件都是最喜歡,那樣跟沒有又有什麼不一樣?”

  他那時候才十三,而我十九歲,我竟被他問得滿臉通紅,半晌也想不起來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時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是沒有最愛,也不可能每一件我擁有的都是最愛,然而我最愛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卻從來不敢表現得那樣喜歡。

  我有太多的經驗,以至於漸漸變得害怕,害怕喜歡越深,失去時的痛苦越不堪忍受。

  因為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心裡恍恍惚惚湧出某種恐懼,我控制不住地手腳發抖。我難過地望著周越,苦笑著問他:“你其實沒那麼愛沈宴,是嗎?”

  周越表情凝滯,但很快又眉眼舒展地笑起來,仿佛我問的,是多麼不值得他深思一下再回答的問題。他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哥,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當然愛他。”

  “愛他你卻還跟別的男人鬼混!你把他當什麼?“

  “是你想的太嚴重了。”周越聳聳肩,回頭往車裡看了一眼,臉上毫不掩飾他對那人的愛慕,對我卻說,“哥,沈宴都不介意,真的。好了,我的朋友在等我,就不跟你說了,再見。”

  “周越!”

  我又氣又恨,在他轉身打算走開時,衝上去想拉他。但我太慢了,不,是氣急得眼前發黑,還沒緩過神,周越已經上了那輛車,揚長而去。

  我糾結了幾天,想是不是該給沈宴打電話,至少提醒他一下。

  可是後來又一想,我是以什麼身份立場給他打這個電話呢,對舊情念念不忘的前任,還是迫切的想看他們笑話的得意小人?

  到最後我卻想明白另一個道理,其實周越說的不錯,他跟沈宴才是絕配,互相劈腿之後再各自劈,誰還有資格怪對方不夠忠貞。

  想明白了也就心安理得地忘了這事。

  再說我自己也忙,趕圖常常趕得暗無天日兩眼通紅,也沒那麼多心思關心別的。

  關心我的人倒有幾個,老闆是其中最不容我忽視的一個。他明里暗裡問過我幾次進度,我理解他的心情,每月給我打到卡里的錢無論如何不算少,而且從不拖欠,作為回報,我自然也要做出十二分的努力。

  一忙有時連吃飯都不能保障,所以想不起威廉的生日,也在情理之中。

  但一向好熱鬧要面子的威廉顯然不能理解我的疏忽,下班前他來敲我辦公室的門,毫無意外地又被一屋子的煙嗆得直皺眉。

  我抬頭打了聲招呼,又繼續忙我自己的事,完全沒有在意威廉已經在我辦公桌前叉著腰站了好一會兒。

  “嘿,你看著我。”威廉終於忍不住敲我的桌子,語氣不悅地命令道。

  我一邊往菸灰缸里彈菸灰,一邊滑動滑鼠,頭也沒抬地笑著問他有何指示。

  “我操!”他爆出口,手也沒停,直接將我手裡的抽了一半的煙搶過去,摁滅在菸灰缸里,“你這麼個抽法遲早得得病。”

  “早得了。”我隨口說,“到底什麼事?”

  威廉大概是放棄了,乾脆又笑起來,說:“我他媽還指望你記得呢,我今天生日,早八百年就跟你說了,看來你是一點都沒放心上啊。”

  他生日?我愣了愣,說實話還真是一點也沒想起來。不過他一個大男人,有這麼計較一個破生日嗎?

  到底還是推開椅子,雙手枕在腦後,笑著看威廉:“你是我誰啊,老婆還是老媽,我得時時記得你生日?”

  威廉被我堵得臉皮一陣發紅,半晌才沒好氣地笑起來:“景哥哥你這張嘴!你說你裝一下又怎麼樣,我生日又不是誰都請。”

  “行,我裝一下。”我心情不錯,“那你想要什麼禮物?”

  威廉笑嘻嘻地撐著桌子:“也沒什麼想要的。不如就送我一套湖景別墅吧,也不要太大,百八十平勉強就夠了,老子也好少奮鬥三十年。”

  我看著他那張紅光滿面的臉發笑:“你怎麼好的不學,偏學人家坑爹?”

  “去你媽的,誰坑爹了?”威廉說完才反應過來,氣得繞過桌子就要往我身上撲,被我抬腳踹開。

  我正色問他:“說吧,你想怎麼慶祝。”

  “晚上一起吃飯,我老婆也來。”

  “你老婆?”我忍不住笑,“結婚的事定下來了?”

  威廉撓著頭,臉上有些苦惱,但還是笑了笑:“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生米不但煮熟了,還熬成了稀飯,結婚不是必然麼。行了不說這些,你收拾收拾,我們一起過去。”

  我沒什麼好收拾的,穿個外套就行了。不過威廉生日,我也不是沒有禮物,上次出差,在當地的古玩街給他看中一套紫砂壺,一直還沒找到機會送給他。

  從椅子上起來時,眼前又是一陣黑,我有了經驗,扶著桌子站了一會兒就好了。威廉卻察覺到不對,問我怎麼了。

  我擺擺手:“煙抽多了缺氧。”

  “我就說嘛,你真把自己當煙筒了。”威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過了一會兒又說,“早幾天聽阿姨說你在茶水間摔了一跤,沒事吧?”

  威廉問我這個的時候,我已經從茶几底下拿出那套紫砂壺,遞給他,他卻只看了一眼,接都沒接就說不要。

  我笑著扔進他懷裡,說:“湖景別墅你就別想了。這個你不要,我就拿去送給阿姨當封口費。那天下雨地上那麼滑,好在只有她一個人看到。”

  “真沒事?”

  “真沒事。”我說。

  第二十五章,柿子

  因為琳達是四川人,吃飯就選在一家有名的川菜館,威廉提前把菜點好了,滿滿當當一大桌子,酒也少不了,紅的白的啤的排了一地,看起來蔚為壯觀。

  威廉說人不多,坐下來也有十幾個,除了琳達和她帶過來的一女孩,其他全是大老爺們。不過有美女在,兩個也照樣壓得住場,以至於平時開口閉口不談屁股就談胸的一群人,今天話題全往高大上去。

  我坐在威廉旁邊。這小子今晚情緒很高,逮著誰都要勸一通酒,就他那個意思,我不喝還算什麼兄弟。躲肯定是躲不過,只好一杯杯全接了,半點也不浪費地灌進胃裡去。

  不記得到底喝了多少,但紅的白的混在一起,一兩杯都夠嗆,何況我這胃早被我折騰的不成樣子。果然喝到一半我就有點坐不住了,胃裡一陣陣針扎似的刺痛,頭上手裡也已經冒了一層又一層冷汗。

  正費神想找個什麼理由溜出來才行,坐我斜對面的艾倫剛好拿出一盒煙來,漫不經心地擺弄著,問我有沒有興趣出去抽一根。

  我當然是想開溜,可艾倫這人給我的感覺,並不比眼前的酒杯更親切,便仍硬撐著動也沒動。

  “走吧,抽一根去,我正好還有點事要跟你請教。”

  這人一向自說自話慣了,嘴裡聽著像是商量,人卻已經走上來,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將我從座位上半拖半扶著帶了出來。

  飯店是在二樓,離席出了門就是樓梯間,艾倫的好心只持續到這裡,他放手的時候,我突然失去支撐,腳下一軟,頓時捂著肚子就半跪到地板上去。

  “幹嘛行這麼大禮,我可受之有愧啊。”艾倫這人討厭就討厭在連嘴裡都沒句好話,但到底還是出手挽了我一把。

  他想拉我起來,沒拉動,乾脆自己也蹲下來,幸災樂禍地問:“這是胃痛?我看你剛剛喝得還挺慡啊,怎麼就胃痛了。”

  他想笑我當然管不著,實在也沒力氣管。我這胃病是老毛病,以前也痛,可也沒像今天這樣,好像刻意懲罰似的,有把無形的刀子在不停地翻攪,痛得舌頭都不聽使喚,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能起來嗎?”艾倫終於不再陰陽怪氣,但也沒有多客氣,“你要服個軟,我可以抱你起來。”

  “去你媽的。”我抬眼狠狠地瞪他。

  媽的,我只是胃痛,又不是腦子有病。

  艾倫不屑地撇嘴,莫名其妙又笑起來,說:“周景辰,能罵人就是不痛了吧,不痛就起來,真以為跪這裡擋著道好看啊。”

  眼角餘光的確掃到樓上有人看。我臉皮比不上艾倫厚,不好意思被人當馬戲似的圍觀,閉閉眼咬咬牙,反手扶著牆壁起來,轉身再一步一挪往下走。

  艾倫跟在我後頭優哉游哉地問:“行不行啊到底?”

  “不用你管。”我氣悶地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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