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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山套中的頭盔上頓然炸開一抹血色,健碩的身形頓然傾倒下去。

  這就像是牽動了某個信號一般的,霎那間在他身邊的掩體裡激響起一片銃擊的彈雨,馳射進正在廝殺當中緩緩推進的隊列中,將他們哀呼連天的成叢擊倒……

  當最後一個帶頭衝殺最凶的將官倒下之後,那些敵兵也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匆忙拖扶著傷員退走下去,最終消失在殘垣斷壁的背後。

  而在前方往復爭奪和激戰過的巷道里,已經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是五城防軍的服色,有的是則穿著拱衛軍的戰袍。

  昔日算作是共同屏護廣府的官軍雙方,如今卻因為站在了不同的陣營,陷入到兵戎相見起來不死不休的境地,正可謂是造化弄人了。

  莫少安也曾算是龍州團左的老人了,只可惜當初似乎走錯了一步,而與後來那隻「滿萬不可敵」的那些輝煌的戰績和功勞就此檫身而過,要說心裡沒有後悔和遺憾肯定是假的。

  要不是他鬼迷心竅了一般被現在的恩主所提出的利益所動,在田宅財帛和良家女子的勸誘面前,放棄了繼續在龍州團左里的都頭之職,轉而帶藝別投他人去做了一名待遇優厚的家將;只怕現在也是領軍一部的兵馬使或是團練官之類的將領職階了。

  現在看來,作為婆羅洲的破落國人子弟出身的他,固然是得了一時之利和不錯的前程出身,卻錯過和忽略了更加偉大的征程和數十年哪得一遇的機會。結果這些年廝幾乎無所成就的混下來,也只得了一個親軍副職,兼作陪戎校尉的身資。

  苦心操練出來的火銃隊,大多數時候也成為公卿顯宦之家的特色儀仗和排場,或是在從行遊獵當中充當驅趕禽獸的扈衛,而沒有多少真正的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恩主以門蔭和家世的運作,得以進入了防軍為都虞侯,他甚至連正任的職事都沒有。

  然後,忽然一夜之間風雲變幻,他和他的恩主全家,就成了所謂保皇維新的從龍附義功臣之一;作為新朝突擊提拔的將官,他也得以奉命親手抓捕和查抄了不少,過去高高在上得讓人不敢仰望的門第和人家。

  那也是他最風光和得意的日子,看著那些顯赫背景和家世的人等,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卑微姿態或又是涕淚橫流的各種醜態;掌握這些人生死的權利和虛榮,讓他幾乎一度迷失在了其中而難以自拔。

  但現在這夢幻泡影般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嶺內殺回來的北伐大軍輕而易舉的,就粉碎了大多數人可以長期的據險相持,乃至負隅頑抗下去並且取得轉機的僥倖和期許。

  他本來也是成為出兵迎戰當中的一員,但是他恩主的一隅私心,卻將他及其麾下的火銃手給截流了下來,作為保護自己身家性命財產的私家武裝,與城中其他的勢力繼續爭奪資源和地盤,也得以陰差陽錯的見證到這抵抗到最後的一刻。

  但不管怎麼說,在天南和安遠等地轉戰過的經驗和技藝,卻還是較好的保留下來,現在卻成為了他得以繼續抵抗下去的保命之技。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他賴以投效恩主旗下,而操練出來的火器戰技和經驗的第一次出陣,就是用在對抗同屬出身的大梁軍隊身上。

  然而,為了保護自己已經淪為萬惡不赦叛黨的家室和妻兒,他也只能將這場絕望而徒然的戰鬥給拼命堅持下去了。

  想到這兒,他不由抹了把臉上被敵人濺到和自己流出來的血,那是在他身先士卒與近身之敵的白刃戰中所留下來的;而咸腥的味道充斥在口鼻當中,卻是用力過猛導致這些地方都出現了綻裂;想必這時候自己的樣子已經變得十分的可怖了吧。

  只是,為了妻子兒女在即將遠去的航船上一個容身的位置,他只能用拼死來阻滯敵人以儘可能的拖延時間,並且一次次的用各種語言鼓勵或者說欺騙這些,已經和自己一樣被當作棄子的手下,繼續堅持死戰不退下去,而不是向對面的舊軍投降。

  他們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只是為由他知情並且已經有所覺悟而已。

  不遠處突然響起來的悽厲叫喊聲,再次打斷了他的短暫思緒。

  「第五營敗了……」

  「舊軍從背後掩殺過來了……」

  然後,一發飛射的炮子轟擊在他身邊,將一堵牆下幾名躲閃不及的防軍,連同磚石一起搗打得支離破碎,而將他掀翻在地頓然埋在廢墟里而昏死過去。

  不久之後之後,滿身血污的他用顫抖的手點燃了暗藏火藥桶的引線,將一眾包圍過來的官軍,給籠罩在了火光與煙塵之中。

  綻放而起的煙雲彼方,一艘剛剛離岸的海船上,一名女子似有所覺的看向了,逐漸被瀰漫的濃煙所籠罩起來的港區,禁不住的兩行熱淚滴落了下來。

  「這樣我們又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隨即,她就被強硬的攬緊進一個懷抱里。

  「真是好險啊……」

  「請不要這樣,我的夫君還在岸上死戰呢……」

  女人頓然有些慌亂的掙紮起來。

  「那又怎樣,當初把你嫁出去,也不過是給這孩子找個名義上的爹而已……」

  那人毫不客氣的揭穿道。

  「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這孩子著想……」

  「你還有什麼理由,刻意為一個必死的人矯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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