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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被當作某種拋屍之所後,就得和那些新舊不一的屍骸,面對面身貼身的慢慢擠過去,期間的驚怖與狹促之處,簡直難以用正常的語言來形容。
而更多時候,則是用手撐著身體在污泥里攀爬,因此,也只有他這樣見慣了血腥泥濘的老行伍,才能勉強克服過去。
他突然停下動作,豎起耳朵仔細的攀聽著,那是漸漸走近的成片腳步聲,而且全是為耐磨損而特地釘底的軍靴,在地上發出的咯咯摩擦聲,在這一片冷寂的背景下,格外的清明。
一個腳步聲突然離隊,向著他所在的方位走來,這讓他不禁屏住呼吸,慢慢抽出連鞘綁在腿上的短刀,難道被發現了什麼麼。
腳步聲突然停在了魯阿觀的頭上,讓人覺得格外漫長的窸窸窣窣片刻之後,然後是嘩嘩的放水聲和奔流直下的水跡。
直娘賊的,他只能恨恨的心中暗自罵聲晦氣,躲在這處狹促的溝渠下,他可是連避讓都沒地方可避了。
當他好容易撬開沉重的石質蓋板,冒頭出來一線顧盼左右之時,卻是有些驚訝的看見,完全與之前不同的環境,在他過來的方向,橫亘著一面高大無比城牆,以及林立的北軍旗幟。
這個結果,讓他既是激動又是惶恐,自己究竟是鑽到什麼地方來了。
好在除了牆頭上往來的少量巡兵之外,裡面基本上就是空蕩蕩的,他用隨身攜帶的小筒鏡,細細的觀察到連片的建築之間,只有大量用篷布蓋著的手推車和筐婁。繩索之類的工具,連片的堆積在空地上。
這個細節他暫時放棄了回頭的打算,且按奈住身上的不自在與濕養難耐,又靜靜等了好一會,終於等來了新的變化。遠處傳來車輪碾過石質地面的軲轆響,還有馬蹄他在地面的紛亂得得聲。
卻是一隻數十輛車馬組成的運輸隊,在那些呵著白氣的軍士驅使下,飛快的駛入附近一處擁有高大拱頂的建築群落中,然後是一片搬運物資的熱火朝天的場面。
隨著打開的大門,大量的袋子和桶裝物用手推車運了出來,又被螞蟻搬家一般的飛快搬上了那些馬拉的大車。突然一個帶子從碼的高高的大車上滑落下來,被低下的人眼疾手快的接住,卻已經不免車開一個口子,灑出好些細碎的東西來。
雖然隔得較遠,但魯阿觀依舊是看得真切,那是大把的豆子。這些散落的豆子,讓周旁正在搬運的兩個人,冷不防踩在地上滑了一跤,摔個大馬趴,連合力抬的桶子都滾了出去。
這下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放下手中的物件,合力將滾開的桶子給攔了下來,似乎是發現沒有什麼破損和泄漏,這才露出某種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重新回到自己的職責上去。
領頭的軍士雖然罵罵咧咧的,卻也顧不上收拾更多,而是不停地催促裝運完畢之後,就重新踏踏有聲帶著喧囂的飛快離去了。
他不由有些恍然大悟起來,這裡居然是一處北軍守衛下的大型倉城,這個發現讓他,再也顧不得滿身臭烘烘的味道,又費了一番氣力原路倒退回去,將這個消息和發現趕緊報告上去。
當他乘著夜色,再度原路返回的時候,身後已經跟上了一整隊短衣輕裝,披掛短銃與爆彈的敢戰之士,向著最近一處的門戶,潛摸過去。
第453章 天傾(十八)
看到了大內東北角的方向,雜亂點點的火光和煙柱。
「大內又有人作亂麼……」
已經兩夜沒有能好好休息的靈寶公,被重新叫起來後,幾乎是像兔子般紅著眼睛對左右吼道。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得了……」
「稟告君上……乃是大內東側的含嘉城裡出了變故……」
一名值守長史,恭聲稟告道。
「銀廈門天雄軍的石統制,已經緊急帶兵過去援應了……」
「想必不吝多時,便有具體回報……」
這時,隱隱還有類似雷鳴的震響聲,讓在場諸人的臉色都要變了,居然是炮聲,敵人居然都已經把炮送進城裡,這也意味著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下令六門諸軍都派出應援,不惜一切代價……」
靈寶公當即下了決斷。
「給我全然奪還回來……」
作為屏護大內,皇城周邊三個附郭子城之一,直通洛水支系的含嘉倉城裡,可以是儲備了足供皇城十數萬軍民,半年之用的淄糧物資。更是事關日後全面反攻的成敗得失,因此斷然不容有失的。
「是否,要知會大攝一聲……」
一名屬官,鼓足勇氣突然給冒出這麼一句。
「也罷……軍情如火……」
他深深看了一眼這名屬官,輕聲應承道。長久積威之下,對方卻滿是心驚膽戰的,身子都要佝僂成蝦子了。
靈寶公卻在心中嘆了口氣,正所謂勢比人強。
若是往日,權威自專的靈寶公,可以說看都不用看他一眼,直接將這種敢於質疑的螻蟻之輩,一腳踹飛或是拖下去打殺。
但是現在,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按照最穩妥的態度,接受這個建議。
因為前番關鍵時刻,對於城內外的激變猶疑不決,而導致大攝政突然現身接管了軍權,令他為大內全權留守,而親率將士發起這場轟轟烈烈的絕地反攻。
而這個成果斐然的結果和現實,同樣已經嚴重動搖和傷害了,靈寶公作為軍國政要的代行者,在大元帥府里獨斷專行所樹立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