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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冬將軍的威力和權能,可不是那麼好克服的,隨著持續的寒冷天氣,它還在緩慢而堅決的以各種顯而易見或是不為然縮減的方式,一點點的削弱和剝奪,我們這些以南方人為主的軍隊戰鬥力和士氣。
要知道,現在才入冬尚未多久,可還不是最冷的時候。
另一方面,則因為其中很多人的如此下場,都是我的命令間接造成,或者多少與之有關的。
不過,所謂慈不掌兵的道理,很快就壓下了我來自後世,不合時宜的某種道德觀殘餘。
事實上就算我格外開恩放過他們,這後方大雪漫漫的寒凍原野也足以吞噬和消滅,任何毫無準備的人。
更別說度過淮河和長江這兩條被重兵把守的天塹,回到相對溫暖的南方去。
他們最有可能的結局,就是變成某具凍得硬邦邦的新路倒,或是淪為某種流竄求生而不停刷低人類下限的流匪盜賊團伙。
回來之後,我下了一個決定,在白馬寺的營地,留下作為前哨觀察部隊的少量騎兵之外,集體拔營回師到武牢關去。
既然不可能避免,那就眼不見為淨好了,更何況那裡還有完好的關城和齊備的軍營,可以讓我們比較不那麼難受的方式,度過這個有些艱難的冬天。
……
烽煙四起的洛都城中,一名北軍的將領,策馬飛馳過街道,穿過一道道臨時堆出來的工事和防壘。
最終風風火火的被招還到玉雞坊,正在負責重組戰線的副留守張叔夜身前。
「放火?」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張叔夜,因為激烈運動而泛紅的面孔,一下變得青白起來了。
他叫徐寧,官拜宏威將軍,乃是大內金槍班直的統領,也是派來與張叔夜搭夥的副手,算是頗為相的臨時搭檔,但卻有些難以接受這種事實。
「沒錯就是放火……大元帥府的均令……」
滿臉難掩疲憊和憔悴色的張叔夜,波瀾不驚的道。
「不若,你以為之前,我讓你們勘測地形,沿線拆除的城坊是作甚用的……」
「僅僅是防止失火蔓延麼……」
「或者說,僅僅靠著那些街壘,就能暫且擋住突入城中的敵兵麼……」
「北郭東隅五十六坊,數百條街市,你拼勁全力能封堵上多少……」
很難想像這個輕而易舉就將,成千上萬人,連同身家性命付之一炬的命令,就是這位滿臉疲倦和滄桑的宿將口中,給說出來的。
「我們需要這場大火來……來組卻入城之敵……」
「為後方的重建戰線,爭取時間……」
「現在風向正好……」
「一切干係有我一肩擔下。」
「留守就不怕將來身後之名麼……」
徐寧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就算如此,我們或許可以通知……」
「若不能擊退南賊……」
「那不論是你我還是將士們,都沒有將來可言了……」
「若能挽得如此天傾之勢,區區身後惡名,又算得了什麼……」
他像是對著眾人,又像是對著自己道。
隨後,多個迅速升騰而起的火點,從預設的位置燒開,進而在並不算強勁的風勢下,飛快蔓延成一線,又擴展成一大片。
從荒廢已久北市外的崇德坊到敦厚坊,從北中街的殖業坊,到上東門附近的興義坊,無論是雕樑畫棟的豪富顯貴之家,還是蓬屋陋頂的小民之所,乃至流離失所之人,胡亂搭建的棲身窩棚,一時間都在毫無徵兆和預警之下,連片的陷入火海之中。
棲身在其中的許多人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和掏出來,就在鋪卷而來的烈焰之中,爆出發短暫哀嚎淒呼後,就葬身火海化作傾塌瓦礫之下無法分辨的焦炭了。
而更多的人,則只是能像是被水淹過的蟻穴一般,悲嘆而絕望的扶老攜幼,紛紛從棲身之所奔逃出來,在街頭匯聚成一條條逃難的洪流,然後這些洪流在主街上匯合擁擠在一起。
又在身後熏天烈火的逼迫和驅趕下,相互踐踏著遺棄滿地的鞋帽汗巾雜物,以及成片因為跌倒後,被無數隻腳活活踩死而不成人形的屍體。
而大多數逃亡的人潮,最終還是不得不為了逃避蔓延開來的火場,而向著北郭外,被敵軍突破的位置逃亡而去。
從某種程度上說,張叔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而在東夾城上的靈寶公,遠遠眺望著北郭的火光,一邊也在聽取著某種匯報。
「回君上,名錄上的一百三十九家。」
「其中九十三家已經安然抵達承福門內……」
「其餘二十六家尚在護送轉移中……」
「估計不久之後,就能相繼抵達……」
「另有二十家,已經所距甚遠,尚未有所消息……」
「那就不要管他們了……」
靈寶公如是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半個時辰後,餘下人等不管到否,都徹底封城……」
「敢有靠近著殺無赦……」
作為千年神京的洛都,在長久歲月的積澱下來,同樣也沿襲傳統都城所謂的「北貴南賤,西貧東富」的基本格局。
因此聚居在北城的城坊里,散布著頗多朝中顯貴、大臣公卿的宅邸和豪富之家,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些身家尊貴的府邸主人,也是北朝上層統治結構的一部分。